第6章 第6章
萧萧每周给沈樱枝所在的班级上三次课。第一次是周一上午，第二次是周三上午，第三次是周五下午。周三萧萧带领同学们赏析了几幅名画。周五收周一的作业，并且布置了新的作业。
布置完作业萧萧在课堂上留出时间让学生构思，自己则坐在讲台上批改周一的作业。沈樱枝的作业像预期的那样引起了萧萧的注意，让萧萧非常震惊。萧萧翻到画的背面看了一下作者的名字说：“谁是沈樱枝？”
沈樱枝在座位上举了举手。萧萧看着她说：“这幅画是你画的？”
沈樱枝说：“是我画的，但是画的内容是模仿一位我非常喜欢的画家的。老师您知道我说的那位画家是谁吧？”
没有谁比萧萧更清楚沈樱枝说的那位画家是谁了，因为沈樱枝模仿的那副画就是她的《秋思》。萧萧脸上依旧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内心的小人却早已尬尴到咆哮。
说来惭愧，萧萧从小到大没少经历别人热情的示好，但她一直都没学会应该如何应对这样的场面。对待别人的热情，她总是比主动的那个人还不好意思。
萧萧没有回答，装作注意力被下一位同学的画吸引了，叫了另一个同学的名字转移话题。碍于课堂纪律，沈樱枝也不好继续追问。
上完萧萧的课沈樱枝这一周的课程就结束了。沈樱枝要回家过周末，沈放给她发信息说过来接她。她让他在北门等。
北门是离实训楼最近的一个门，可以少走许多冤枉路。一放学沈樱枝就朝北门奔去，快到北门的时候他的手机忽然响起。是班长，有个表格需要班里的同学签字，上午就在班级群里发过通知了，催的还挺急的，她给忘了。
班长让她回去签，她又匆匆跑回实训楼。一来一回用了十几分钟。被这种突然冒出来的遗忘了的事打乱节奏，真的很影响心情。
再从实训楼出来外面下起小雨，她变得有些烦躁。这几天的天气一直都未放晴，总是阴沉沉的，时不时飘起雨丝。下的不大，却把空气下的异常湿冷。每天都能看见清洁工扫起大量湿漉漉的落叶。再来学校要带厚衣服了，跑进雨里的时候她想。
她没有带伞，雨虽然不大却足够淋湿衣服和头发。她正准备加速跑过实训楼到北门这段距离，前面一个穿着呢子大衣的倩丽身影映入她的眼帘——是萧萧。
萧萧看见自己的学生被雨淋的这么狼狈，立即摆手让她钻到自己伞下。
萧萧打了一把样式简洁的黑伞，两个人用显的十分拥挤。她不动声色的把雨伞朝沈樱枝那边挪了一点。沈樱枝没有发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当了老师，总觉的对这个年纪的少男少女要多一点关爱和耐心。不过关爱归关爱，耐心归耐心，她还是不太适应和一个自己不太熟的人近距离接触。
“你怎么不带伞？这几天雨水挺勤的。”为了缓解不适，萧萧率先找话题说。
“懒和侥幸心里。”沈樱枝回答“懒得拿，每次出去都觉的就在外面走几分钟不会正好遇见下雨吧。我们寝室都这样，懒人凑到一块了。”说到这她想起一件室友因为懒引发的趣事笑了起来。萧萧问她笑什么，她把这件事给萧萧讲了一遍，萧萧听了也笑了起来。
这样说说笑笑走起路来倒不觉得累，不一会就到了北门。萧萧问：“你准备怎么回家？”
沈樱枝说。“我哥来接我。”因为是星期五，北门停了许多在招揽乘客的出租车。沈樱枝抓着萧萧的胳膊踮脚在一群车子里寻找。
“在那。”不一会她指着一个方向兴奋的说。萧萧看向她手指的方向，还没看清，就被她拉着朝车子走去。
沈放等的有些不耐烦，他拨通沈樱枝的电话想催一下。电话刚响就被挂断，他不明所以的望向窗外，看见沈樱枝正在朝他走来。好像还不止沈樱枝，旁边还有一个人和她一起撑着一把伞。本来还以为是她的同学，等看清那个人是谁后沈放打开车门从里面走了出来。
沈樱枝和萧萧离他还有几步远，被雨一淋他倒是冷静下来。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在外面等，看见萧萧的那一霎那，他的心没来由的开始慌乱，大脑宕机所有动作只是听从心的指挥。
萧萧显然也看见他了，她蹙着眉偏头问沈樱枝“这是你哥？”声音不大，刚好被他听见。”
“对，这就是我哥。”沈樱枝和别人谈起沈放时总是带着不易察觉的兴奋。她离开萧萧，走到沈放身边，拽着他的袖子说“哥，不敢相信吧，萧萧现在是我们的专业课老师。”
沈放笑了笑说：“那可真是如你的意了。”
两个人默契的都没有提滨海沙滩上的相遇。萧萧准备离开。沈放说：“萧老师要去哪？我送你吧。”
萧萧刚想拒绝，沈樱枝也说：“是呀！老师，让我哥送你吧。别在外面傻站着了，一会都淋湿了。”
架不住沈樱枝的热情，萧萧最终被推到车上。上车后沈放抽出几张面巾纸递给她说：“看你身上都淋湿了，车上没有毛巾凑合着用纸巾擦擦吧。”
萧萧露在外面的那半面身子确实淋的很湿，水珠沿着发梢往下流。萧萧接过面巾纸安静的擦着。刚才走路的时候不觉得，现在停下来就觉的冷。湿衣服不能保暖，还会吸走人体的温度用来蒸发水分。萧萧打了一个喷嚏，沈放顺手就把空调打开了。
沈樱枝看见满脸问号的说：“现在开空调。冷风还是热风？”
这几天虽然在降温，可是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秋天。气温骤降，来不及添衣服可能会让人感觉的冷，但也远远没到需要开空调的程度。
“热风。你们都淋了雨，我怕你们感冒了。”沈放说。
“我们没有淋雨，我们是打了伞的。”沈樱枝说了一半，看见滴水的萧萧就闭上了嘴。车厢里一时陷入安静。萧萧擦过头发后就开始盯着空气中某个虚空的点发呆。她的脑子很混乱，那天沈放离开后，她查了他的资料。
出生在沿海城市一个不知名城镇，父母早亡留下他和妹妹。一年前因为妹妹考上美院和妹妹一起来到平城，简单而平凡的经历，和她的生活没有任何关联。但她并不相信这个结果，因为不止是容貌，他给她的感觉也让她十分熟悉。
过了一会沈樱枝说：“老师你以后会把你的画拿到班级里给我们看吗？偷偷告诉你，其实你的大部分画我都看过，我还去过你的画展。”
“应该不会。”萧萧说。
“啊。”沈樱枝有些失望。为了不让她失望，萧萧又说：“如果你想看，可以去我的画室看。”
“真的吗！老师。”沈樱枝瞬间兴奋起来“我要去看《秋思》，我最喜欢您的这幅画了。上次在画展上看到就拍了照，越看越有味道。”沈樱枝兴奋的完全没有注意到萧萧情绪的变化，萧萧沉默一会才说：“《秋思》丢了。”
沈放从后视镜里看见萧萧，萧萧平日里给人的感觉总是美丽知性温柔优雅。可是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的萧萧安静下来，什么也不干盯着某处发呆的样子是忧郁的。他认真盯着镜子里的影像，想要从中读到些什么。
雨天的光线不好，尤其后座。她的脸庞融化在黑暗里，只剩下模糊的剪影。开了远光灯的车子从旁边急速掠过，刹那间将车内照的一片雪亮。她的思绪受到惊扰，抬头察看，眼神像小女孩一样稚气懵懂，和他探究的目光在后视镜里相遇。
他以前从未想过，有人能简单到只用一个眼神就在他的世界里引起剧烈颤动。他清晰的听见自己内心情感萌发的声音，像植物的幼苗顶破坚硬的土地，微小却不容忽视。后来他回忆起这一次目光的相遇，想到一个俗气而又烂漫的词语——惊鸿一瞥。他不敢再看，匆忙的移开视线。
只有沈樱枝还在说话。“丢了，这也太可惜了吧。怎么会丢了呢？”
“画展过后没有收回来，被工人捡去卖了。”萧萧省略了一些细节，简单的说。
“可以要回来吗？”沈樱枝说。
“不知道。我问过人家，人家不肯转让。”萧萧说。
“我能知道那幅画被卖给谁了吗？”这时一直没说话的沈放忽然开口。
“我只有一个电话号码，买画的人后来又把画送给了自己的朋友。”萧萧说。
“没关系，让我看一下，万一我能帮上忙呢。”沈放说。
“对！对！对！多一个人多一个力量。”沈樱枝在一旁插嘴。
萧萧拿着手机，调出通话记录让他看。
沈放将号码记了下来。记好后他犹豫了一会才说：“其实我也挺喜欢那副画的。”
说完萧萧还没有反应，沈樱枝先说：“哥，你的腿抖什么？”
这个问题直接把沈放问傻了。沈放在心中狂骂沈樱枝是猪队友。他不是抖腿，他只是紧张。他紧张的时候喜欢用来回走路的方式缓解，现在在开车没有办法走路，只能用抖腿掩饰，沈樱枝在这么多壶中精准的提起了不开的那一壶。他有种被戳穿了心事的羞耻感，咬着后槽牙说：“我尿急。”
说完后来传来一声轻笑，发出笑声的人明显也觉的这种情况下不该笑，怒力在克制，可惜没有成功。紧接着沈樱枝也开始笑。沈樱枝响亮的笑声让萧萧不再克制。沈放表示难以理解他们的笑点，一本正经的说：“笑什么。我就不信你们没个尿急的时候。”说完两个人笑的更厉害了。
沈放无奈，不过他倒是在笑声中放松下来。过了一会萧萧从后面拍了拍他，他以为她是有什么事，结果她说：“你不是尿急吗？前面有个公共卫生间。”
他欲哭无泪的靠边停车，没办法自己撒的谎无论如何也要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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