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很明显，老王生气了。
挑头的几个家长们讪讪不语，但明显还是不太满意。
江黎川这时候说话了。
“一个月。”江黎川说：“请家长们给我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的月考，如果各位不满意孩子的成绩，我自己辞职。”
“黎川!”老王低声喊，拉住江黎川的胳膊。
怎么能下这种承诺，成绩总有意外，万一孩子们发挥不好怎么办。
江黎川给了老王一个坚定的眼神。
老师，相信我吧。
这是我唯一能摆在家长们面前的证据。
老王叹了口气，气冲冲地想走，走到门口又停下来说：“家长们，你们现在以荒诞的‘经验’二字，来否认一名优秀的老师，一个刚步入工作的孩子，可你们不要忘了，你们的孩子，早晚也要离开校园步入社会，成为那个没有任何工作‘经验’的新入职者，将心比心，你们愿意看到以后你们的孩子被‘经验’束缚住手脚吗?”
老王说完就走了。
那些持中立态度和一开始就知道江黎川是班主任的家长们纷纷点头，表示愿意相信江黎川的能力。
然后这个家长会才算开下去了，但江黎川没再展示那个提前准备了好几天的ppt，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他知道，眼前的家长们对这个没兴趣，他们要的，是一个月后的成绩。
但他仍然找魏知谦的家长聊了两句，还好，魏知谦的妈妈是支持他的那一方，两人聊得还算愉快。
章姝的家没有来，苏烈爸爸是反对的哪一方，家长会一结束就匆匆走了。
“哎呀，你都不知道那个时候我在下面看着有多心疼啊。”江江妈妈也把经过告诉黎川妈妈了，“我真想给那些家长的嘴都给缝上，咱们儿子多厉害啊，给他们孩子当老师，那是他们的福气，他们还不乐意了。”
黎川妈妈叹气。
“哎，可怜天下父母心，咱们心疼咱们的孩子，他们也心疼他们的。”黎川妈妈说：“当年儿子上学的时候，咱们不是也希望是有经验的老师教他，只不过咱们没当着老师的面说出来。”
“那个王主任是真心疼小川，还好他过来了。”江江妈妈也叹气：“小川上高中的时候，王老师就照顾他。有机会真得好好谢谢人家。”
“这样也好，他从小就没受过什么挫折，家境、学业，什么都太顺了，受点挫折也好。”黎川妈妈说：“这段时间我也大概有点儿想明白了，他就是想体会这些呢。”
“你是亲妈吗?”江江妈妈满脸心疼：“当时儿子自己站讲台上，矛头都对着他，他都不敢跟我对视，他就是怕看到我心疼。”
黎川妈妈想想那个场面，能想到江黎川当时有多不好受，也心疼得叹气：“我能不心疼吗我自己的儿子，但这就是他的选择。”
“小川肯定为了这个家长会准备了特别久，进来的时候踌躇满志，可家长们根本不想听他准备的内容。”江江妈妈：“他又不怎么会和人打交道，在外面就是个闷葫芦，也不会说漂亮话，就在那听着，只会给个承诺。”
“这就是咱们儿子啊，从小到大就是用实力证明自己，咱们就相信他就行了。”黎川妈妈拍拍江江妈妈的手，宽慰她，也宽慰自己。
黎江江听完，想着那个场面，哭了。
气哭了，心疼哭了。
她想到那天晚上坐在台灯下认真给每名字后面做备注、一脸柔和的江黎川，就心疼得一塌糊涂。
她真想把江黎川那份每个名字后面都标记得密密麻麻的名单甩到那些家长脸上，让他们看看江黎川能不能做个好老师，让他们看看江黎川对他们的孩子到底有多上心。
她真想把江黎川准备的ppt给他们放出来，让他们看看江黎川到底有多想做好他们孩子的数学老师和班主任。
她想到在路上她还那么气他，她就又悔又心疼。
黎江江挂了电话就跑到隔壁屋去了，江黎川也刚冲完澡正在穿睡衣，黎江江猛得推门进来，江黎川刚提上裤子，吓了一跳，扭头就骂：“怎么不敲门什么毛病?!”
他看见黎江江满脸满眼的泪，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黎江江就大步跨过来抱住他，湿漉漉的脑袋埋在他胸口上。
江黎川懵了，拍拍黎江江的背给她顺气儿，问：“怎么了小祖宗，我又哪儿惹你了?”
江黎川这么一问，黎江江更愧疚了，搂紧江黎川，哇地哭出来：“你太可怜了哥，我对不起你，我还故意气你。”
江黎川笑了，路上的事儿他本来就没往心里去。
“明天给你买，只给你买，不给我买。”黎江江眼泪哗哗直流，把江黎川的睡衣都浸湿了，江黎川直觉胸口烫烫的，但黎江江的头发又是湿凉的，江黎川的胸口就是冰火两重天。
“先去把头发吹了好不好?”江黎川拿过床边自己的浴巾，盖在黎江江头上。
黎江江点点头，江黎川把她摁到床边坐下，去浴室拿出来吹风机，给黎江江吹头发。
黎江江想起来，江黎川很久很久没给她吹过头发了。
小时候她最讨厌吹头发，谁给她吹都不行，只有江黎川行，因为他手势最温柔，还不会烫住她。
黎江江想到江黎川对自己的好，眼泪又直流。
“哥，对不起。”
黎江江的蚊子哼淹没在风的噪音里。
不过江黎川看到黎江江的口型了，勾起唇笑，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原谅你了，窝里横的小蠢货。
吹干头发，黎江江又搂住他，声音闷闷的说：“别理他们，我知道你有多努力。”
江黎川知道黎江江为什么忽然这么痛哭流涕地来找他认错了，原来是心疼他。
“妈告诉你了?”江黎川问。
黎江江摇摇头，说：“菲菲给我打电话了，问你怎么样。”
江黎川搂着黎江江躺下，黎江江枕在他胸口上。
“我能怎么样，放心，没事。”江黎川语气平淡。
现在江黎川的确没事了，但当时他是有气的，无奈的。
黎江江知道他在外人面前的沉默与嘴拙，她听到周菲描述的他站在讲台上抿着嘴一脸冷酷，她就知道他当时有多紧张多难过。
“你当时沉默什么啊，怼回去啊。”黎江江说：“还说我窝里横，你也是，就会对着我嘴欠。你不是很会讽刺人吗?怎么在外人面前总是沉默，用冷漠掩饰内心的一切。”
江黎川拍着黎江江背的手停了下来。
黎江江都知道啊。
她原来一直都知道的，只是不戳破他而已。
黎江江感觉到江黎川僵住的手了，她撑起上半身抬起头看着江黎川的眼睛。
她想知道原因。
她是冒着风险，装作不经意地随口问的。
江黎川没躲避黎江江的眼神，和她对视了一会，声音有些发涩，说：“江江，我不会和别人交流，从小到大，我身边都不是同龄人，没人和我交流。”
黎江江愣在那里，仍然和他对视着，床头灯发着暖黄色的光，照得江黎川格外温柔，又显得脆弱。
她的哥哥，从小就孤独啊。
她现在才明白，天才大多是孤独的这句话。
她的哥哥，这么早慧，和同龄小朋友没有话说，上学后身边又都不是同龄人，大家都比他大，没有人和他像朋友一样交流啊。
黎江江盯着江黎川，此刻她眼里的江黎川，不是神。她看到了他脆弱又无奈的一面。
黎江江撑得胳膊都酸了。
江黎川看着黎江江眼里流出来的心疼，叹口气，他不愿意说，就是怕看到家人心疼得的眼神。
江黎川抬手覆上黎江江的眼，说：“别这么看我。”
黎江江忽然扒开江黎川的手，低头在他额头上轻轻亲了一下
江黎川耳朵倏地红了。
他忽然觉得有些怪，哪里都怪，他俩这样躺着床上怪，她亲他也怪。
江黎川说不上来为什么。
前几天黎江江跑到他床上和他一起睡觉他也还没觉得奇怪。
黎江江喜欢且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从小高兴了就经常抱着他冲他脑门响亮地亲一下，但他从来没觉得奇怪过。
江黎川猛地坐起来，把黎江江掀下去，给她穿上鞋推出门，砰地把门关上，一气呵成。
江黎川倚在门上，耳朵还是发烫，心也怦怦乱跳。
黎江江在门口一脸茫然。
发生了什么?
她不过是亲了他一下，多正常呀。
只不过刚才的亲，是带着怜惜的，因为刚才她觉得江黎川像她的弟弟，不是哥哥，她是姐姐，心疼这么可怜的弟弟。
江黎川是不是看出来她刚才在心里把他当场弟弟了，所以生气了?
至于吗?
莫名其妙。
黎江江忿忿地回屋了。
江黎川靠门坐在地上，思索着，为什么今天觉得奇怪了?
思前想后，江黎川找出原因了。
两天前的晚上，黎江江和他讨论了关于‘喜欢’的问题，他已经深刻意识到黎江江不再是小不点儿了，是大姑娘了。
所以黎江江今晚对他做出亲密的举动，他会觉得奇怪，在他心里，黎江江不再是什么都不懂的妹妹了。
江黎川找到原因，说服了自己，心跳回归正常了，耳朵也不发烫了。
是该注意了，亲兄妹到这个年龄也该注意男女之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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