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章姝险些上不了学。
因为爷爷奶奶一分钱都不愿意花在她身上，只想她快点去打工，补贴家里，抚养那根“独苗”。
在小县城的初中里，章姝为了能继续读书，接受了全校师生的怜悯与捐款。
那段时间，她在学校几乎无法喘气。
邻近中考，她犹豫了。
还要不要继续，到高中继续靠卖惨活下去吗？
她对着父亲的遗物发呆，思考，挣扎。然后她发现了一个用好几张报纸包着的东西。
打开看，是张银行卡，包着它的最后一张白纸上写着“姝姝学费，不能用”。
那是父亲生前一直偷偷攒钱的一张卡，留给她上大学用的。
章姝觉得得到了救赎。
她要离开这儿，离开这个让她喘不过气的地方。
她冒风险填了外高，是全县唯一一个敢填也是唯一一个被录取的。
终于到了没人认识她的地方。
她只有一个信念——做那个最好的。
可一切又被打碎了，她觉得自己像是个小丑，拼命改变，竭尽全力声嘶力竭地和生活斗争，可就在她觉得自己窥见了一丝曙光时，上帝嘲弄一笑，轻轻一拨，遍把她灰头土脸地打回原地。
就这样吧，她想，认输吧，她累了。
银行卡里的钱本就没太多，坚持得了两年，坚持不了三年四年五年。
她不想再站起来了，就这么躺在泥潭里待着吧。
江黎川沉默着。
他不知道这么一个没成年的小女孩子，默默背负着这么多，在所有人看不见的地方咬着牙站起来，灰头土脸地倒下再站起来。
就算他听完了章姝的一切，但他无法感同身受。他可以作为老师会怜惜这个孩子，他可以愤怒地骂上天为什么这么对一个孩子，但他就是无法感同身受。
因为他是一路顺遂地长大的，他见过人间疾苦，但从没体会过。
无法感同身受的情况下任何安慰，都是没必要且无用的。
“你爸爸不会想让你放弃的。”江黎川说：“回去读书，钱的事你不用再操心。别让你之前所有的坚持和努力白费，你数学很好，这笔账不会算不清，功亏一篑最不值了。不为任何人，就为你自己。”
章姝抹抹眼泪，无力地扯着嘴角笑了笑，说：“又是让全校给我捐款吗？我受不起。”
“不是。”江黎川：“我借给你，要还的，不过放心，没利息。”
“我家每年都无偿资助不少孩子读书上学，好多孩子都还挺有出息，上了好大大学，又去我爸手底下工作。他们好多人，比你惨地多得多，这不也好好地站起来了吗？认输？跟谁认输？没人跟你比，什么都是你自己的。”江黎川换了种无所谓的语气，甚至有点玩世不恭的意思，他甚少用这种语气说话：“我没我爸那么高尚，你也没那些人惨，所以就不无偿了，我也相信自己的眼光，你以后肯定有能力还我。无利息无限额，直到你有能力靠自己好好活着了，我就不借了，至于什么时候还就看你自己良心了，也没个欠条凭证什么的，你要真想赖我还真一点办法也没有。”
章姝愣愣地看着江黎川。
“发什么愣？行不行一句话，过了这村儿就没这店了。”江黎川。
“我...可是...”章姝。
“你要是在意别人的眼光不敢回去，我也可以帮你，换个学校，这样一来先不说你以后要还的钱更多了，你觉得有必要吗？我是觉得可以但没必要。”江黎川：“你没做错，别人的想法，别人的目光就和你无关。贫困，不幸，你觉得这是你的错吗？总不能，一辈子就这么困着自己吧。”
章姝视线里的江黎川，是高糊的。
直到眼泪一大颗一大颗地滚下来，江黎川才变清晰。
枷锁，都是她自己给自己上的。
现在她想摘下来了，也有人在帮她摘下来。
章姝回学校了，坐着江黎川那辆脏到亲妈不敢认的车。
老王看见章姝的一瞬间，心算是彻底放回肚子里了。九班班主任流着泪抱住章姝，说：“孩子，对不起。”
章姝已经很久不习惯拥抱了。
章姝僵硬地抬起胳膊拍了拍班主任的背，意思是她没事了。
老王拍拍江黎川的肩，说：“不错，真没看错你，好孩子。”
江黎川把老王的手拿开，伸手到他眼前，说：“领导，报销个油费和洗车钱？你看我那车成什么样儿了，我都没脸开。”
老王打掉江黎川的手，说：“去，臭小子，不能夸你一句好。”
这场小风波，总算是过去了。
大家也没时间八卦具体内容，就投入期中考试了。毕竟自己的事情到了眼前，谁还有空关心别人家的是鸡毛蒜皮还是山崩海啸。
江黎川把章姝带回学校就已经晚自习快放学了，等江黎川回到家，已经十一点了。黎江江还在书桌前复习地理。
江黎川看着黎江江临时抱佛脚的入定状态，想着，如果经历章姝所经历的那一切的，是江江...
还没细想，江黎川就觉得心口隐隐发疼。
什么毛病？江黎川心想。
怎么代入成黎江江，就能感同身受了？
江黎川走进去，站到黎江江桌旁。
光线被挡住了，黎江江抬头看他。
“你回来啦？怎么样？章姝也回来了吗？”黎江江仰着头问江黎川。
江黎川点点头，然后手覆上黎江江的脑袋，说：“早点睡吧。”
“嗯，这就睡，明天早点叫我，我起来再看一遍，我总记不住这一点儿。”黎江江说：“对了，章姝怎么样？”
江黎川说：“都会好的。”
“珍惜眼下的生活，江江，没什么是理所当然的，我们都太幸运了。”江黎川。
黎江江不明所以地点点头。
她觉得今天的江黎川莫名其妙地格外深沉。
江黎川想，如果突逢变故，父母和自己都不在黎江江身边了，黎江江自己一个人，能坚强地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吗？
江黎川发现自己对黎江江一丁点儿信心都没有。
他不能离开江江。
坚强什么的都是扯淡，黎江江没有就没有吧，就这么傻不拉叽地被他护一辈子吧。
－－－－－－题外话－－－－－－
八更~
双标川哥上线哈哈哈，放江江身上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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