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第44章
翌日一大早，秦琴叫起了兄妹俩，一家四口先开车回了躺老家走亲戚。
这大半天几乎都是在各个亲戚家周转，周易衡还被一群婶婶婆婆缠着问了一些奇奇怪怪的问题，多半是关于他有没有女朋友、学校里有没有心仪的女孩子之类的话，周易衡慌忙地打着马虎眼混了过去。
秦琴就在旁边干看着，笑眯眯地见儿子出糗，丝毫没有过来帮忙的意思。
周艺舒怕自己也被拉着问话，偷偷拿着周易衡的手机躲得远远的，一个劲儿看自己偶像的最新行程还有舞台视频。
一直磨到下午四点多，他们才回到自己的家里。
一到家，周易衡就瘫在沙发上，长叹一声。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周寅海坐到他旁边，说，“平常在酒局上，你爸我不知道要应付多少人，你这点人算什么。”
周易衡知道周寅海最喜欢在家人面前吹嘘自己工作上的事情，家里有些人也是见他事业有成才分外殷勤，每次不管周寅海说什么，附和声和赞叹声总是最多的。
周易衡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说：“咱家有你这个大老板就够了，我可没这能力。”
“现在科技发展快，计算机专业人才需求只增不减，你以为你能逃过这些事啊？不论是当老板还是当员工，为人处世，说话技巧，业务能力这些都很重要。”周寅海靠在沙发上，枕着双手，侃侃而谈：“你越到后面越知道这些技能的重要性，今天看你和几位婶婶说话，只会傻笑点头，一点话都不会接，你这点是跟谁学的？我和你妈都会说话得不得了，你妹妹反应也快。”
周寅海说话的时候总是端着一副老总架子，明明是家人之间的交谈，老是要把商业里那一套搬过来，套进去说道。
这是周易衡最不喜欢的一点。
周易衡淡淡地怼了一句：“我隔代遗传，像我爷爷。”
秦琴忍不住笑了声，插进了父子俩之间的谈话：“你还别说，我觉得咱儿子有时候是挺憨的，不过这样也好，现在的女孩子都喜欢老实一点的人。”
“这哪叫憨啊？这不是傻么？”周寅海横眉一拧，不解地回道。
秦琴不太高兴周寅海这样说自己儿子，冷哼了一声，“都得像你这样精明才叫聪明？”
“不是不是很，我的错我的错，他不傻不傻。”周寅海立刻道歉，起身哄道。
秦琴并不买账，白了他一眼，撒开他的手，“起开，我要去换衣服了。”
“现在换衣服干嘛？还出去啊？”周寅海和秦琴夫妻二十年，对于对方习惯是了如指掌。
秦琴一边往卧室里走一边说道：“去感谢人余医生。”
“余医生？哦哦，对对，那我也赶紧换一套衣服。”周寅海才想起来这件事，后一步进去，刚到卧室门口，又探出半个头，“儿子，你也收拾收拾，等下和我们一起去。”
又去？
他屁股还没坐热呢
秦琴平常换衣服都要挑半天，而且她又看不惯周寅海的审美，两人这一起进去，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出来。周易衡扫了眼自己没沾上一点灰的衣服，决定不换了。
十几分钟之后，秦琴半推着换上常服的周寅海出了卧室，期待地问：“怎么样？”
周寅海穿西装穿惯了，出去拜年也喜欢穿各式各样的西装，像办公务一样，秦琴硬是给他套上了一件宽松的灰色羽绒服，周寅海一副不太适应的模样，不停地扯自己的衣角。
周易衡的长相五分随父，五分随母，周寅海虽然四十多了，但光是看脸还真的像三十出头的模样，俊朗又带着岁月沉淀出来的沉稳。
“还可以。”周易衡不太会夸人，“不过，妈妈您穿得更好看些。”
这双标得有点明显，但秦琴还是被儿子这句话成功取悦到了，拎着包包，踩着小高跟先出去了。
“你们父子俩记得拿东西，我先去把车开出来。”
周寅海横了周易衡一眼：“听到没，你妈叫你拿东西。”
周易衡：“”
——
余昔和父母下去去外公家拜年，刚回来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言成宇，他正在和老太太攀谈着什么，老太太脸上的笑容遮都遮不住。
不过这次老太太倒是没留他吃饭，余昔实在是受不了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地有意拜访，拉着他下了楼。
单元门口的积雪还没化，小区内走动的人不少，大多都是提着礼盒正四处拜年。
“你到底想干什么？”余昔松开手，往后退了几步，避开了言成宇的靠近。
“小昔，我”言成宇见她如此警惕和抗拒，目光不由得晦暗了几分，苦涩地说：“我还想试试。”
“够了。”余昔不理解他这副故作深情的模样是做给谁看，也不想知道，她抬眼看着和以前判若两人的言成宇，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平静地说：“言成宇，你这样纠缠真的很没意思。”
“你真的”言成宇仍旧不死心，他不相信余昔会对他这么狠心，“一点都不喜欢我了吗？”
余昔被他这番自作多情的话气到无语，“之前碍于那么多长辈在场，我想着给你留一分体面，都是这么大了，你一定要我把话说得很难听才肯罢休是吗？”
“你骂我，打我，我都不会说什么，但是小昔，你能不能看在我们两个人认识这么多年，又是彼此初恋的份上，原谅我一次？”言成宇的脸色白得有些过分，浅紫色的薄唇在微微颤动，但双眼却是充血的红，一对眼球突兀地有些凸起，大约是没休息好的缘故，现在看起来十分可怖和病态。
余昔的手突然被他钳住，言成宇拿着她的手开始疯狂地扇着自己的脸。
一下接着一下，没有一下是虚的，清脆的巴掌声穿过电子门，在单元大厅内回荡。
“打我！”
“是我贱！”
“对不起！”
他一边扇一边还不停地自说自话，像是在忏悔。
“你疯了？！”余昔有点害怕他这副样子，拼命地想要挣脱他的束缚，手腕因为双方僵持的力度而变得通红。
“我没疯，小昔，原谅我好不好？求求你。”言成宇甚至开始掉眼泪，泪珠划过他的脸，落到余昔的手上，烫得吓人，他的情绪突然稳定了下来，艰难地开口说道：“你知道的，我爸爸重病在床，我弟弟也瘫痪了，从小到大，我妈逼着我学习，不停地和我说家里只能靠我支撑。”
“高中毕业那年，我以为我终于要解脱了，我以为去了京大就会有希望。”言成宇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光是我爸爸在我大一那年所需要的治疗费用就足够压垮我，无论我做几分兼职都没办法还清这些债务。”
“所以你和杜雨在一起，是因为她的钱？”余昔冷静下来，尽量稳住他的情绪，顺着他的话问。
“对，我当时无意间认识了她，后来”言成宇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也没有必要，接下来的事情余昔大概也知道。
“后来她给你钱，让你做她的男朋友。”余昔垂眸，自嘲了笑一声，“言成宇，那这三年，你把我当什么？”
“小昔，有些时候，自尊心真的能压垮一个人，这些事，我不想也不能够找你帮忙。”言成宇忽然松开了她的手，想要挤出一个体面的笑容，但最后却是连开口都觉得难堪，“杜雨帮了我很多，和她发生关系之后，我都不敢见你，所以三年间一直找各种借口推脱掉和你的见面，甚至连一个拥抱都不敢给你。”
余昔确实知道言成宇的家庭情况，但她当初决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就没有介意过这些事情，只是言成宇自己过不去心里那道坎，走了一条让两人诀别的路。
这种通过隐瞒而得到自我感动的做法算得上是一种变相的道德绑架。
余昔揉了揉酸涩的手腕，手掌也在发麻，并未对他这番故作煽情的说辞作出任何评价。
“你是不是觉得我在找借口？”言成宇看着她，“我没想过伤害你，真的。”
“我累了，不想听这些事情。”余昔后退了几步，视线落到言成宇脸上的巴掌印上，红彤彤的一片，十分惨烈，她别过眼，“不管你曾经怎么想，现在都与我无关。”
“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想和你再有任何的联系。”
他的情绪波动程度太大了，大到让余昔害怕。
前一秒偏执阴翳，下一秒就恢复如常，这太不正常了，八成有心理问题。
余昔转身朝电子门走去，将门禁卡迅速贴上感应器，然后拉开门，再转身关上。
隔着冰冷的铁门，余昔对着他说了最后几句话：“言成宇，我觉得你应该去找一位心理医生看一下。”
“你既然当初选择了自己，那就请你，别再来打扰我的以后。”
言成宇僵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陪伴了他整个青春的女孩走出了自己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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