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不欢而散

　　孙鑫端起杯子里的雪碧一饮而尽，无语地望着孙旺：“小妹，你扪心自问，你到孙家以后，爸对你不好吗？妈对你不好吗？哥对你不好吗？我们也是爱你的啊！这么多年了，你难道感受不到吗？是，阿姨是你的生母，她对你有生育之恩，给你买新衣服，买零食，还买手机，寒暑假的时候还会接你过去玩。可我们孙家付出的，哪一点比陈家少？”

　　哎，对于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来说，往往是看得见的付出比较深刻。像孙家对她的养育之恩，都是日积月累的，她怎么可能感受得到？

　　这就是所谓的物质化付出，和精神付出之间的PK，也是短线付出，和长期付出之间的battle。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如果一个人一次性给你100万，你肯定对他感恩戴德；如果一个人每天给你1000块，连续给10年，虽然总额比100万要多得多，但你绝不会感激他，有可能还会怪他浪费你的时间。没办法，这个社会就是这么现实。

　　孰轻孰重，如果当事人不能分清楚，旁人无论怎么说，她都是无法理解的。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吧！

　　孙旺怯怯地说：“哥，我知道了，那我先问问我妈，可不可以……”

　　“算了，你爱咋叫咋叫吧！”孙鑫估计被她这个妹妹气得都快吐血了。

　　“哥，你别生气嘛！强扭的瓜不甜，你干嘛非要逼着我改口。”

　　哈哈！强扭的瓜不甜，还能这样用？我也是比较服气的。

　　算啦，道理讲得太多，人家压根不把你的话放在心上，就算说的再多，对她而言也是废话。

　　我猜孙旺一定很喜欢听这首歌，《听妈妈的话》。她在她亲妈面前，确实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对了，明天你开学，让你嫂子送你去。”孙鑫大概已经被孙旺怼到无语了，也不愿在这件事上再深究下去，索性岔开了话题。

　　“啊？”

　　孙鑫这话一出口，我和孙旺不约而同地叫出了声。

　　“啊什么啊！总不能又让我请假陪你去吧？你俩是不是成心想让我失业啊？就这么定了。孙旺，你需要的东西都已经给你买齐了，我会把银行卡交给你嫂子。明天她带你去交钱办入学手续。你们两个，明天记得早点起来，我还可以帮着搬一下东西。如果起晚了，你俩就自己想办法吧。赶紧洗漱，睡觉！”孙鑫虽然心里有气，仍然把孙旺开学的诸多事宜都安排地妥妥当当。

　　我和孙旺各自心里都不太乐意，可谁也不敢拒绝，只好点头答应。

　　这下好了嘛，我们三人，没有一个人是开心的。

　　孙旺开学前这顿最后的晚餐，就这样不欢而散。

　　躺在床上，孙鑫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我知道他可能心里还有气，干脆把灯打开。

　　“怎么了？还在为你小妹不肯改口这事儿生气啊？算了，随她去吧，犯不着。”我看不得孙鑫苦恼的样子，只好尽力宽慰他。

　　“哼，我气什么气，我是替爸妈不值！她五岁多的时候，得了肺炎，高烧反反复复，一直不见好转。当时爸妈就像疯了一样，抱着她四处求医。爸为了挣钱，接了很多活，手上不知起了多少条口子。妈更是衣不解带地照顾她。这才把她从阎王手里抢了回来。”

　　越说越来气，孙鑫干脆坐了起来。

　　他把枕头竖起来放在背后，接着讨伐孙旺的冷血无情：“要不是我爸妈那么尽心尽力地待她，她那次早就没命了。那个时候怎么不见陈家人过来喂过一滴水，熬过一碗药？唉，你说这个孙旺，我爸妈在她身上付出了多少，她怎么就看不见呢？我看现在她啊，只听得进她亲妈的话。”

　　那是，这么多年了，就算养条狗，也该知道摇尾巴了。我心里为孙家不平，可这事儿是他孙家自己的选择，旁人也左右不了。

　　“你操心这些有啥用呢！你妈不是说了嘛，不过就是个称呼。只要人还留在身边，随她咋叫。你啊，还没妈看得开呢！”

　　孙鑫气呼呼地反驳我：“你不懂，我妈哪里是看得开！她那是被逼无奈！从小到大，孙旺都是被爸妈捧在手心里的宝，简直把她宠上了天。有一次，我听见孙旺对爸大呼小叫的，一点儿礼貌都没有，忍不住吼了她一句，你猜怎么着？爸居然骂我，怪我不该对孙旺那么凶。我爸直到临终前，都还惦记着她，生怕自己走了以后就没人管她了。可她倒好，只知道一声不吭地站在那里，连爸都没叫一声。”

　　唉，这有什么办法呢，一个愿打一个愿挨。依我看，孙鑫爸妈对孙旺的爱，已经是一种几近畸形的溺爱。

　　“别想了，想再多有什么用。她现在可能还处于不太能明辨是非的年纪，等她长大些，或许就懂事了。早点睡吧，明天你还得上班呢！”

　　我转过身，轻轻抱了抱孙鑫。作为妻子，我不能改变什么，只能给他一个拥抱，希望他早日打开心结吧。

　　孙鑫趴在我肩膀上，像是终于找到了一个情绪的宣泄口。他忍不住抽泣起来：“我爸那么爱孙旺，结果辛苦十几年，什么福都没享到就走了。我妈都这么大年纪了，头发都熬白了，还在老家种地下苦力。也不知道她能不能得到孙旺的一丝回报。都怪我，是我太没出息。”

　　我也不是没见他哭过，只是不太明白，这傻大个，怎么这么喜欢哭啊？作为一个钢铁直男，他也太感性了，哭起来简直有损堂堂七尺男儿的身份嘛。

　　我拍拍他的肩膀，像安慰小朋友一样：“好了好了，你心里的苦我都知道。没事儿，苦尽总会甘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睡觉吧，别耽误了明天的工作。”

　　孙鑫又叽里咕噜地念叨了一会儿，等负面情绪都释放地差不多了，他擦擦眼泪，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好，早点休息。老婆，明天要辛苦你送她去学校了。”

　　“应该的。睡吧，老公晚安。”我轻轻在孙鑫额头上吻了一下，这个大男孩儿，内心背负了太多。有时看他这么累，我实在是有些心疼。

　　唉，希望好人有好报吧！愿孙家的所有付出，最终不会石沉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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