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不要吃她的葡萄（五）

环哥儿对周蝶说起这些时，仔细观察她。最近，周蝶的状态似乎有点不对，变得不那么爱说笑起来。有时候环哥儿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她不知听进去了没有，两眼发直，显得有些呆滞。

        而且，环哥儿发现，每去一次，她的眼睛似乎都比前一次红一些。原先她的眼睛只是淡红，现在竟变粉了。

        怎么回事？

        环哥儿说完后，周蝶木着脸，没什么反应。环哥儿忍不住伸出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姑姑？”

        这样周蝶才有了反应，她眼神空洞地看着环哥儿，声音平直：“我听到了。你说，你父亲病了。”

        “可不是嘛，病了好多天。大夫说是中暑，可中暑不是几天就会好吗？但这次都十几天了，每天吃药休息，父亲的身体似乎没有什么起色，浑身没力气，不怎么吃得下饭，还是会头晕，我看他消瘦了许多。真让人担心，母亲已经派人去请更有名的大夫了，不知什么时候会到……”

        “你真关心你父亲。”

        “那是自然……不过，话又说回来，你不关心吗？虽然我不知道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我看你这里又多了些好东西，看来父亲即便在生病，也还是没忘记你呀。”

        “我觉得你说得很对，”周蝶看着环哥儿，咧着嘴笑了，这是一个奇怪的笑容，眼睛里没有笑意，两边嘴角往上拉了起来，像是不会画画的孩子画上去的：“我是该关心关心他。我想送点儿东西给他。可是，我竟身无长物，我的东西都是他派人送来的，总不好又给他送回去……你让我想想……啊，我想到了，你瞧”说着她往不远处指了指，那里有一架长势异常茂盛的葡萄，那里早已挂满果实，果实青中泛紫，看起来马上要成熟了：“那是我的葡萄，我的。只有它是我的。它马上就要成熟啦，只要再等几天。耐心一点，再等等。等它熟了，我摘下几串，你替我送给你父亲好不好呀？”

        环哥儿自然满口答应，他觉得，也许在他的斡旋下，他们兄妹很可能重归于好哩！

        这段时间，周潮的日子很不好过。中暑后，他一直都卧病在床，身体时好时坏，这天晚上竟然发起了烧，烧得七荤八素，还说起了胡话。几十岁的人了，迷迷糊糊中居然跟个小孩子似的，哭哭啼啼，好像在跟什么人求饶的样子。真是把夫人吓坏了，也累坏了，辛勤照顾了他一整宿，早上，好不容易烧退了，夫人黑着眼圈，白着脸，简直连手指头都不能动弹了。

        夫人正坐在一旁休息，这时，“吱呀”一声，门从外推开了一条小缝。小缝变成大缝，一条人影钻了进来。

        是环哥儿。他手里提着一只精巧的篮子，篮子上面盖着一层白棉布，看不清里面装的是什么。

        他一边把篮子放桌子上，一边问他母亲：“娘，父亲好些了没？”

        夫人揉了揉太阳穴，道：“现在好些了，烧了一个晚上，天快亮的时候才退烧。你父亲向来身体康健，不曾想病起来竟这么吓人。你那篮子里是什么？”

        “是好东西，等父亲醒了，让他尝尝鲜。”

        篮子里面自然装的是葡萄，从荒斋里出来的葡萄。他亲眼看到周蝶用剪子把最紫、最大、最漂亮的几串剪下来，小心翼翼地放到一只漂漂亮亮的篮子里，，再小心翼翼地用棉布盖好。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周蝶的眼角眉稍都挂着快乐的笑意，她看着篮子，眼波温柔得像一滩春水：“帮我送给你父亲。他一定会喜欢的，他会喜欢得，不得了……”

        她的眼睛，越来越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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