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他来了
尾音落下，洛西立刻就感受到所有人投来的视线，特别是阿基诺，炙热的眼神仿佛要把她灼烧。
阿基诺激动地看着她，凶神恶煞的脸涨得通红，就像喝醉酒的屠夫，呼吸又重又急，瞪大的眼球要滚出来了一样，他看着洛西，跟沙漠的旅人遇见了绿洲，给他意外之喜。
如果，如果洛西真的如她所言，能够做出任何一种药材，不说药材难度，就冲这高得离谱的成功率，阿基诺都会毫不犹豫将她的地位抬高。
他意识到，洛西是没有经过系统学习的，这点他非常笃定，第四星根本没有几个炼药师，在他来第四星后，除了几个老熟人，便再没听过其他炼药师的下落。这样一个完全靠自己领悟做出药剂的人，若是有了系统学习，又该何等的恐怖！
洛西当然注意到阿基诺的视线，面上丝毫不显，语气平静地询问：“那么，长官想要我做哪个药剂呢？”
阿基诺长期身居高位，自然不会让自己失态太久，平复了心情，思索了一番，状似纠结。
克罗伊倒是温和地提出意见：“不如让洛小姐做一下‘狂化’，这正是我们所需的。”
‘狂化’，是攻击性药剂，服用后十秒内能使任何生物进入加强状态，身体素质和灵力是原来的十倍不止，直到全身机能再也无法工作，‘狂化’状态会彻底停止。
洛西几乎没做过攻击性药剂，大多做的是辅助性，在《药材全解》里，她其实简单看过‘狂化’的介绍，至于她为什么会突然看攻击性药剂，其实是受到了地下斗兽场的影响。
在见过那天的小丑手里所谓的‘强力针’，洛西总觉得这东西跟药剂脱不了关系，可是她知道金檀身边没有炼药师，所以无法确定‘强力针’的来历。
由于在忙着给金檀炼药，又在筹备祺祺的‘雪霜’，洛西根本抽不出手来做‘狂化’。不过现在看来，正是一个好机会。
再加上刚刚克罗伊话里的“正是所需”，和之前在森林里听到的跟金檀相关的事情，‘狂化’又和‘强力针’相似得惊人，若是‘狂化’得到验证就是‘强力针’，洛西能肯定，这一定是打开关于金檀瞒她的那些事的突破口。
初阶狂化的难度不算高，洛西认真看了一遍流程，心里一边清理注意点，一边过制作流程，不一会儿克罗伊便带着需要的药材来了，他将药材分开放好在台面上，然后退后到阿基诺身边。
洛西自从感觉到自己遇到了瓶颈期，除了平时要做的一些必要实验，很少再接触炼新的药剂。她冥冥之中有种莫名的直觉，有个东西被遗忘了，如果她能运用进去，她的炼药水平一定会得到巨大的突破。
可惜，第四星没人能教她，告诉她那是什么东西。
洛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手上自己开始动作起来，这已经变成本能了。
一分钟不到，洛西便把相同药性的药材整理到起来，顺手把炼药炉点燃，再慢悠悠地将重要的药材碾碎。
洛西的动作相当慢，所有人都可以清楚地看到她的每一步骤，以至于让人产生了一种，我也能行的错觉。
“芗花”是一味火性药材，单独服用会产生胃部灼烧的疼痛，洛西为降低这种疼痛，没有像教程里单独炼制成水，加入到其他药剂里，而是选择碾碎，少量分批加入，直到粘稠的药水完全融合，分批次有点考验洛西对火候以及药物成型的判断力。
洛西没有复制粘贴教程，反而是选择了自己的总结，导致了后续的药材炼制开始有了跟教程截然不同的分支。
阿基诺显然注意到了洛西的动作，他不自觉蹙起眉，看着已经和教程截然不同的炼药方式，低声让克罗伊去查‘狂化’的炼制流程到底有几种。
克罗伊应了声，立刻打开光脑的图书馆进行查询。
若是洛西此时能看到他的光脑上更为丰富的资料，一定会羡慕地发出一声“会员的特权”。
几分钟后，洛西那儿做的如火如荼，减少着火候，放入了关键的药材‘白鹿之角’。克罗伊终于查找完毕，靠近阿基诺道：“确实还有第二种。”
阿基诺紧紧锁住的眉总算松开，连带着纠起的心也跟着松开。
“但是，”克罗伊难得露出了慎重的神情，“第二种制作方法，从头开始就跟洛西的制作不同。”
“什么？！”阿基诺没忍住惊声道。
“您看。”
克罗伊将第二种制作流程放大，蹲下|身好让阿基诺看清楚。
在看到视频开头，完全与第一种不同的制作方法，阿基诺就信了，即使后面一模一样又能说明什么呢？他虽然不会炼药，但不是傻子。
一时之间，阿基诺很难不会对洛西产生怀疑。
分离出来的，与两种制作方法不同的制作方法，独创的，还是乱来？
阿基诺更偏向后一种，他不信一个接触不久的人，有独创的能力。在他印象里，就连被全星际称为“圣炼药师”的南千，为延伸出新的制法过程中，不停地失败，花了将近五年才成功。
五年，光是火候，药材量，水分，先后顺序，压制关系这些因素，排序都能排出上万种。
阿基诺敢确定，他和克罗伊刚刚的对话是洛西能听见的范围，可洛西却压根没做出任何反应，甚至连眼角都未曾抬起过，只是在认真地做自己的事情。
算了，等她做完，他倒要看看等会儿她该怎么交卷。
洛西当然没错过他们之间的谈话，猜得出阿基诺此时的内心风暴，不过在炼药这方面，洛西向来是喜欢按自己的节奏来，无论对方究竟怎么想。
洛西有更多自己的考量，她看出来‘狂化’的副作用很强，死亡率非常高，按照教程来，确确实实能够炼出来一个效果不错的‘狂化’，可这不是她想要的效果，她想要一个效果强，死亡率低的‘狂化’。
一个小时后，洛西打开出气口，闻到了一股苦涩的药草腥味，悠悠地盘旋着散开，迅速占满整个炼药房。
这股熟悉的味道……
阿基诺的库房里有从第一星带来的‘狂化’，别的士兵是没接触过，他和克罗伊却是闻到的第一口就认出来了。
完全相同，不会错的。
洛西不急着把出水口打开，反而是任由空气钻进去，稀释了浓浓的苦味。直到味道散得差不多了，拿过旁边的药剂瓶盛了一瓶。
洛西把药剂的口封上，走到阿基诺面前，递给他，“长官，检验一下吧。”
阿基诺小心接过药剂，打开封口又闻了下，是这个味道。
“我们就在这儿检验吧。”阿基诺合上封口。
在场的士兵有五六个，他们的脸色随阿基诺的话音结束变得有些凝重，大气不敢出一口。
实验品，谁想当？
‘狂化’的后果，他们很清楚，此时没人想被喊出来当这个倒霉蛋。
阿基诺才不管他们怎么想，扫了一周，随意指了一个瘦瘦高高的士兵，“就你了。”
被喊中的士兵瞬间面如死灰，没有立即动身听命令，嘴唇颤抖着动了动，不过阿基诺对普通士兵没那么好的耐心，低吼了一句：“没听到？”
那名士兵一下就不敢犹豫了，上前双手接过药剂，打开封口，吞咽了几口口水，眼角瞟了眼沉着脸的阿基诺，猛地一口灌下去。
在场的人此时默契极了，直到最后一秒的液体没入喉咙，下意识倒数十秒。
十。
士兵没有任何反应。
九。
还是没有反应。
八。
士兵的脸色突然涨红，四肢微微有些控制不住地抖动。
七。
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脖子青筋暴起，眼珠泛红，双腿失去力气，重心消失，整个人向前扑去，站在他旁边的人躲了躲。
六。
士兵一动不动。
五。
没有动弹，仿佛失去了生命特征。
四。
士兵开始在地面抽搐起来，四肢有些怪异地动着，看起来诡异极了。
阿基诺没有再倒数。
只因他感受到了，一股汹涌的灵力正如猛水般扑来，迅猛又庞大，仿佛是团火焰，势必要毁灭眼前一切。
阿基诺闭上眼，他能清楚地判断出，在那一刻，这个士兵的身体就像一个聚宝盆，源源不断地吸收着灵力，直到——那股力量强得让他再也判断不出来。
“出去！全部人出去！”
阿基诺毫不犹豫下达指令。
洛西一直不知道灵力是什么，也不知道灵力到底在哪里，如何去运用，但在那一刻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自己的灵力很弱。
每一根神经都在叫嚣着恐惧，危险，崩溃。可是她压根无法动弹，即便她喉间涌上一股腥甜。
噗——！
一口血喷了出来，身体像是掉线的风筝，再受不住控制，狠狠摔落在地上，意识沉入深渊。
这一觉洛西睡得很长，等她醒来，是五天后。
克罗伊将红金腰带放到她的衣物旁，收走了她的灰金腰带。
洛西胸前积起的闷气驱散了不少，待房间只剩她一个人时，唇边的笑容再也止不住，细碎的笑声从唇缝中流出。
恢复身体的洛西摇身一变，变成了阿基诺的“掌中宝”，从那天起，阿基诺将炼药房的钥匙交给她，她想要什么药材，阿基诺都会想办法弄来。
谈起那天试药的事情，阿基诺的态度异常地不错，可以说得上是热情，让洛西发现这人除了杀人利索外，夸起人来嘴皮子也很利索。
把洛西夸得高兴了，阿基诺才问出了自己心中的问题，“你改步骤，就是为了降低‘狂化’的死亡率？”
洛西倒是不介意方法共享，“对，我把使其死亡率高的药物剔出来，削弱它的伤害，如果你们想学，我可以教。”
“这就不必了。”阿基诺拒绝道。
洛西不强求，就随便阿基诺了。
阿基诺说：“我需要你帮我们炼制‘狂化’，”他顿了顿，强调着，“你不需要用你的方法，刻意降低死亡率，就按照原来的步骤就好了。”
“当然没问题，长官。”洛西没有多问，一副信任感激阿基诺的模样。
阿基诺走后，洛西知道自己离真相更进了一步，她越是表现得对阿基诺信任，阿基诺就会对她越来越放松。
果然，不出一个星期，阿基诺对洛西的委托变多了，每每需要洛西炼药时，洛西表现得毫无怨言，还把精品制作的药剂交在他手上。
阿基诺渐渐开始不会刻意支开洛西跟下属谈话，洛西乖乖地做自己的事，不问也不做反应，不论是听到多么惊世骇俗的事情。
这些变化洛西看在眼里，偷乐在心里。
啊，社畜多年，陪甲方演戏的本领终于派上了用场。
洛西恢复了自由身，除开第三层不能去，第一二层她可以随便走动，出了星舰也没人会阻拦。
阿基诺眼前的红人嘛，巴结还来不及。
只是洛西没想到，星舰周围竟然有药材，她一有时间就去挑挑拣拣，看有没有少见的，装到背包带回炼药房里慢慢翻阅。
刚开始洛西往外跑，还有士兵会在后面跟着，时间久了，看洛西每天高高兴兴背着装满一背包的药材回来，也就没看得那么严了，偶尔眼熟的还会打个招呼。
阿基诺自然是知道这些事的，对此表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放松对洛西的看管后，洛西没表露过一点想回去的念头，他便不再管。
好在洛西确实安安分分的，阿基诺就更不会去阻挠了。
洛西不会放过笼络人心的机会，她知道辅助性的药剂是比攻击性的药剂受欢迎的多，所以有时候她会悄悄塞一点给士兵，然后单纯地表示守护第四星辛苦了。
毕竟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士兵们对她的印象都很好，有时洛西要人手去采药，个个都心甘情愿被洛西喊走做这些他们认为无聊的事情。
这天，洛西背着自己的蓝色背包，一路熟练地跟士兵打完招呼，有人还特意问她需不需要帮忙，洛西礼貌回绝了，一个人往东边走去。
东边的药材相对来说比较多，她最近盯着这块地薅了不少，收获满满。
照例收集完药材，洛西直接往回走。
脚边传来奇怪的感觉，洛西吓了一跳，低头一看是颗小石子，好不容易松了口气，结果洛西刚抬脚，另一只脚边又被石子弹了一下。
洛西反应再慢也意识到这是人为。
有人在恶作剧？洛西想到。
她刚想询问，就在这时，丟石子的人开口了。
“往后看。”
淡然的却又熟悉的嗓音，但分明是平平无奇的一句，平静的湖面瞬间就被不起眼的小石子激起涟漪，一层层散开后，变成不轻不重的波澜。
洛西听到自己狂跳的心脏，手臂上的鸡皮疙瘩被轻而易举地唤醒，她深深地吸一口气，转动着自己僵硬的身体。
王蛇的眼神依旧是冷冷淡淡，上挑的眉眼极具攻击性，却依然无法影响那张俊美无俦的脸。
他还是像以前一样，带给人一种游刃有余的狠决感。
淡色的薄唇动了动，她听到王蛇说：
“抱歉，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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