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雨伞和距离
少年的声音带着疑惑，又像带着些许的不满。
林朝露连忙接过饮料，小声道歉：“对不起……”
“不用道歉。”
孟繁辰打开另外一瓶饮料，“我也喜欢发呆。”
他拿着饮料罐，与她手中的轻碰。
“有机会一起发呆。”
林朝露微怔，看出他这是在给自己找台阶下，忍不住笑了，连连点头，“好。”
两个人坐在窗边，安静地吃关东煮。
他们俩都不是话多的人，尤其是在吃饭的时候，倒还真像是在各吃各的，各自发着呆。
气氛安静得有些诡异。
外人见了，还以为这是对吵了架闹脾气的小情侣。
然而两个当事人却十分享受当下，乐在其中。
林子衿一语成谶。
林朝露还在吃关东煮的时候，天真的下雨了。
这场大雨来得毫无预兆。
孟繁辰接到宋乘风打来的电话，问他们在哪。
“便利店。”孟繁辰言简意赅。
“那刚好买把伞给我们送过来。”
宋乘风特意强调，“别买多了，我和小赵同学用一把就够了。”
孟繁辰没理会他，直接挂断电话。
林朝露停下吃东西，问：“是要给赵赵他们带伞回去吗？”
“嗯。”
“那我吃快点，早点给他们送过去。”
林朝露说着就要加快速度吃完碗里的关东煮，却不小心被呛得直咳。
孟繁辰下意识伸手要去给她拍背顺气，却又在距女生后背几厘的位置停下，在空中换了个方向，给她递了一张纸巾，“不着急，你慢慢吃。”
林朝露接过纸巾，点了点头，也不好意思在他面前狼吞虎咽。
在她吃完后，孟繁辰起身去买伞。
这雨下得太突然，在林朝露吃关东煮的这段时间里，陆陆续续有路人跑进来躲雨、买伞。
店里的伞刚好剩下四把，孟繁辰正要将四把都拿上，一对情侣狼狈从门口跑进来，低声抱怨着雨来得太快，让人毫无准备。
拿伞的手顿了顿，伞架上最终还是剩了一把伞。
孟繁辰拿着伞结了账，朝在门口等待的林朝露走过去，把天蓝色的那把给了她。
“谢谢。”
林朝露接过他递过来的伞，看到他手里还只剩下两把，问，“只买了三把吗？”
“嗯，卖完了。”
林朝露“噢”了一声，跟他同时撑开伞，一人打着一把伞，并排着往来时的方向走。
云粼市的天气总是变幻莫测，白天还是艳阳天，晚上突然就下起暴风雨。
这场突如其来的大雨把路上的行人赶跑得差不多，偶尔有几个撑着伞匆匆走过的，踩在地上凹凸不平的水洼里，溅起一片水花。
林朝露穿着帆布鞋，即使走得很小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湿了大半。
雨水浸湿了鞋袜，湿哒哒的，很不爽利。
她稍稍侧过头，偷偷将视线飘向孟繁辰的鞋上。
男生今天也穿着帆布鞋，雨水同样打湿了他的鞋子，湿掉的那块颜色要深上几分。
林朝露悄悄翘起嘴角，莫名的小高兴。
算不上是幸灾乐祸，只是忽然觉得，能和他一块淋湿鞋子，好像跟他的距离又近了一些。
他们来时穿过了几条马路，回去时也一样要等红灯。
行人的红灯总是比绿灯更漫长，在交叉路口等红灯时，林朝露撑着伞，习惯性张望。
目光不经意瞥见不远处的屋檐下，站着一对母子，也在四处张望着，似乎是被雨困在了那里。
林朝露盯着那边看了十几秒，又看了眼秒数快归零的红灯，咬着唇有些犹豫。
这雨看上去一时半会儿不会停，那边好像也没看见便利店的招牌，那对母子可能需要在那被困上一段时间。
她是想去帮忙的，他们手里还有一把雨伞，到时候四个人打两把伞也是足够的，但这毕竟是孟繁辰花钱买的伞。
林朝露迟疑地看向旁边的男生，斟酌着要怎么开口。
然而她还没想好要怎么说，孟繁辰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一样，没等她开口，就先一步把手里余下的那把伞递到她面前。
“过去吧。”
他弯了下唇，很浅的一个笑，却完全足够消除林朝露心里的顾虑。
“谢谢！”
林朝露朝他扬起感激的笑脸，接过伞，朝那对母子小跑着过去。
跑几步便会踩到路上的水洼，溅了一脚的水花，但她并不在意。
此刻，心里只有与孟繁辰心意相通的喜悦。
孟繁辰站在原地，目送着她朝那边跑过去。
夜色浓稠，街边霓虹灯闪烁，少女在雨中奔跑的背影，渐渐与记忆里重叠。
他弯起唇，低笑出声。
“真是一点没变。”
林朝露跑到那对母子面前，笑着把伞给他们。
年轻妈妈受宠若惊，自己不停道谢的同时，也提醒着小男孩：“快谢谢姐姐。”
小男孩仰着头，奶声奶气地道谢：“谢谢姐姐。”
“不客气~”
林朝露蹲下身子，笑眯眯地回应他，随后抬手指了指孟繁辰的方向，“是那个哥哥买的伞哦，可不可以帮姐姐谢谢哥哥呀？”
小男孩循着她指的方向望过去，朝站在那边的男生挥了挥手，大声地朝那边喊：“谢谢哥哥——”
撑着深蓝色雨伞的男生，站在不远处的路口，抬手朝这边挥了挥，算是回应。
林朝露弯起唇角，收回视线。
和这对母子告别后，打着伞朝那边走过去。
起初是走，渐渐变成了小跑。
空旷的街道，淅淅沥沥的雨幕中，女生撑着天蓝色的雨伞，轻快地朝少年跑去。
蓝色裙角随她的跑动而翻飞，雨滴零零碎碎地落在裙摆之上，留下稍深的湿痕。
被雨水打湿的帆布鞋踩出一片片水花，但她浑不在意，穿过雨幕，朝这边奔来。
短发被风吹起，露出光洁的额头。
秀气的眉毛下，杏眼愉悦地弯起，眸中仿佛承载着点点星光。
雨水从云层坠落，砸在少年撑起的伞面上，敲出令人心乱的协奏曲。
孟繁辰撑伞站在原地，静静望着朝这边奔跑过来的短发女生。
在她再次踩出一片飞溅的水花，但依旧扬着笑脸与他对视上的那一刻，他的心跳，忽然乱了节拍。
林朝露跑到孟繁辰面前，跑了一小段路，呼吸有些喘。
看到秒数即将归零的绿灯，也顾不得休息，连忙说：“绿灯又快过了，我们快走吧！”
“不着急，等下一轮。”
孟繁辰垂眼避开与她对视的视线，心跳的速度却不见减缓。
林朝露听话地站在他旁边，看着绿灯的秒数归零，重新变成红灯。
就在等待红灯的时间里，雨似乎下得更大了一些。
孟繁辰冷不丁开口：“你经常这样给别人送伞吗？”
雨声有些吵，林朝露没怎么听清他说什么，侧头看向他问：“你说什么？不好意思我刚刚没听清楚。”
“我说，”孟繁辰这次也抬起头，看着她再次开口，却不再是和刚刚相同的话，“你挺像哆啦a梦的。”
林朝露茫然地眨了下眼，“为什么这么说？”
孟繁辰弯着唇笑：“总是向别人伸出援手（圆手）。”
林朝露一时没听懂，直到看到男生伸出虚握着的拳头。
她这才后知后觉懂了，被他的谐音冷笑话逗得笑出了声音。
笑得眼睛弯弯，两颗可爱的小虎牙又偷跑出来。
绿灯恰在此时亮起，林朝露还在笑，一边笑着一边撑伞朝马路对面走过去。
孟繁辰不紧不慢跟在她身侧，望着她的笑容，也弯起了唇。
脸颊两边的长酒窝，浅浅地浮现。
林朝露和孟繁辰一人一把伞回到露天排挡那边，外面的桌子已经空无一人，客人们挤在有些狭窄的店里，多多少少被雨淋得有些狼狈。
宋乘风先看见他们，也看见他们手里真的只带回了两把雨伞，悄悄给孟繁辰竖了个拇指，但被对方直接无视。
赵摇月看见林朝露，连忙朝她招手，却只看见她手里没再有其他的伞，于是问：“怎么只买了两把伞？”
林朝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本来买了三把，路上送了一把给别人，我们就挤一下吧。”
“没事，我们俩打一把伞也够。”
赵摇月也没介意，说着就要跟她一起撑伞。
宋乘风却在这时开口：“你们俩打一把伞是够了，我们两个大男生打这么一把小伞顶不住呀。”
赵摇月给了他一个白眼：“淋的就是你。”
林朝露有些迟疑：“他说的也没错，要是淋雨感冒了就不好了。”
她为难地看着赵摇月，得到对方无奈的默许后，马上笑了，随即对宋乘风提议道：“那你跟我打一把吧。”
宋乘风连忙看向孟繁辰，再次朝他使眼色。
他觉得一定是因为他表现得够明显够迫切够有诚意，孟繁辰这次终于没再无视他的暗示。
孟繁辰把手里收拢的伞丢给宋乘风，顺带着甩了他一身的雨水，随后走到林朝露面前。
对上女生的视线，他不自觉将目光避了避，说：“我跟你打一把。”
林朝露没想到孟繁辰会主动提出跟自己打一把伞，顿时也不自在起来，紧张地说了声“好”。
于是，两把伞就这么被分配了。
孟繁辰接过林朝露那把天蓝色的伞，撑开，给她腾出一个足够的空间。
女生小心翼翼走到伞面下，少女温柔的香气随距离的缩短，若有似无地萦在鼻间。
撑伞的长指无意识地收紧，孟繁辰声音也低了许多，“走吧。”
“嗯。”
林朝露微微低着头，努力忽视脸颊的热度，在他身旁同行。
伞面小雨点大，尽管两人之间礼貌地隔着一段距离，但还是走得比平时近了许多。
男生身上像青柠一样的气息在雨中似乎更明显了。
裸露的手臂偶尔不经意地相触，互相短暂传达着对方的体温。
豆大的雨水砸在伞面上，心跳与凌乱雨声渐渐共鸣。
余光中瞥见男生撑伞的手朝她这边微微倾斜，照顾着她的身高，伞面放低了些。
林朝露偏过头，便看见他右边的肩膀被雨淋湿了不少。
而他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仿佛这些悄悄关照着她的小动作与他无关。
林朝露忍不住翘起唇角，小心翼翼伸出一根手指，戳在他执伞的手上，稍稍使了些力气，想让他把伞往他那边倾斜一点。
但孟繁辰的手并没有动，伞面也岿然不动。
“没事，快到了。”
孟繁辰没看她，依旧看着前方的路，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只是被她戳着的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些，连带着小臂的线条，也紧绷了一些。
林朝露小声地“哦”了声，算是回应。
只是在回应的同时，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往他那边靠近了一点。
孟繁辰身体微僵，头稍稍撇开，目光控制不住地飘忽不定。
耳根的红晕，更浓郁了几分。
瓢泼的大雨，天蓝色的伞面下，二人并肩而行。
咫尺距离，似乎并非那么遥不可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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