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隐瞒
自古逢秋悲寂寥，秋天带着落寞和肃刹的气氛席卷而来，没有给人留下一丝喘息的机会。
华龄熙一直觉得自己是偏头痛，开始吃了止疼药还能有所缓解，后来效果越来越差，被这样折磨到要崩溃的华龄熙终于决定抽时间去医院看看，他不想打扰施诗，一个人挂号、排队检查。
医生看着华龄熙的检查报告单，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便开始按照惯例询问，“除了头疼还有没有其他地方不舒服，比如忽然的心烦意乱，不容易入睡，睡着之后又特别容易醒，还容易做噩梦，心情总是郁郁寡欢，这样的症状有没有？”
“都有。”华龄熙抬眼看着医生，眼神认真。
只是他的回答却让医生抬眼认真地看了他，又低头看了看报告单上的年龄，医生接着问，“最近食欲好吗？有没有觉得身体特别累？”
“食欲？还好吧，累倒是挺累的，有点儿吃不消。可能是休息不好，偏头痛吧。”华龄熙老老实实地回答。
医生轻轻地吐出了口气，语气缓缓地告诉他说，“你不是偏头痛，你是抑郁症，中期。”
随后摇了摇头，本想再说几句这件事要告诉身边的亲近的人，以防万一，但看到他一个人来看病，便也只是开了药又嘱咐他“按时吃药，尽量保持心情愉快。”
——
尽管考研的压力很大，但施诗也经常忙里偷闲地来仓库看看华龄熙，可每每来这里，华龄熙总是找了各种理由让施诗尽早离开，他怕待得久了施诗发现他的问题，他怕自己会影响施诗。
“龄熙，我带了些水果，你抽空要吃，不然你的营养肯定跟不上。”施诗把买来的东西一件一件的在桌上摆好，笑嘻嘻地搂着华龄熙的胳膊。
“嗯……”华龄熙轻轻地哼了一声，他脑袋混沌，几乎是下意识地回答，他觉得最近的病情明显加重了，若是之前，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意识涣散的情况。
“西瓜是切好的，你尝一点儿，很甜的。”施诗用小叉子插着一块西瓜，送在华龄熙嘴边。
“我不饿！”华龄熙推辞道，他不想吃任何的东西，他的大脑迟缓到只能依靠本能拒绝。
“只是水果而已。”施诗嘟着嘴撒娇道，她真的很担心华龄熙的身体，“龄熙，你看起来憔悴好多。”
“我没事儿，你别瞎操心！”华龄熙又用力推开施诗，他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龄熙，你是不是不舒服，我陪你去医院看看吧？”施诗倔强的性格也上来了，她坐到华龄熙旁边的椅子上，死死地盯着华龄熙的脸。
华龄熙被施诗盯着，他不敢乱动，他生怕自己不小心暴露了自己生病的事实。
“龄熙，你不吃东西，还每天这么透支自己，身体肯定会受不了的，你不要再折腾自己了，咱们慢慢来，好吗？”施诗软语央求道。
“你先回去吧，我真的不饿，我现在只想安静的待一会儿！”华龄熙还是坚决的拒绝，他不敢和施诗说话，他生怕自己一张口就会说漏嘴。
施诗看华龄熙的态度比较冷淡，叹了口气，想着是不是他压力太大，加上自己实在也是没有办法帮到他，安慰了几句就离开了。
华龄熙就这样愣愣地坐在琴前，就像被定格了一样，直到夜幕降下，华龄熙才回过神挣扎着站起来。
起身后整个人都在打飘，他握住水杯，杯中水早已变得冰凉，他又伸手去倒药，手抖得把药片撒了一地，他努力地瞪大眼睛，仔细地瞅着，尝试了好几次，才终于把药倒进了手心里。
熬了整整一夜，华龄熙依旧没有睡个好觉。
他做了特别繁杂冗长的梦，梦里人头攒动，各种熟悉的不熟悉的声音一直萦绕耳边，一声又一声，喊着他的名字，“华龄熙，华龄熙。”
他慌张地寻找声音的来源，伴着自己的心跳声，他看见形形色色的人，七嘴八舌。
“华龄熙，替我完成音乐梦想！”
“华龄熙，你很难成功！”
“不学无术只会靠脸勾引女人的软骨头！”
之后，他猝不及防地惊醒。
仓库里安静得只能听见他的呼吸声和来不及偃旗息鼓的心跳声，窗外阳光正好，耀眼的白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华龄熙瞪大眼睛怔怔地出神。
周末，施诗腾出了些时间来找华龄熙，对此时的她来说，能有片刻地喘息，已经是弥足珍贵的时间了，而她更愿意把这片刻间的时光留给华龄熙，因为对她来说，华龄熙就是她努力的动力，她喜欢和他一起努力的感觉。
“龄熙，怎么这么晚还没起来？“施诗拿着午餐来到仓库，笑着对华龄熙开口。
华龄熙木木地回头，茫然地看向施诗，“今天没有事吗？”
“今天周末啊，抽时间来看看你。虽然要学习，也不能不管男朋友啊。”施诗对着华龄熙眨了眨眼睛，然后坐在床前，双手环着华龄熙的脖子，轻声地撒着娇，“你有没有想我？”
施诗身上带来的淡淡的木质花香好像突然让华龄熙回到了现实，是一种让他踏实与心安的味道。
华龄熙慢慢地挑起嘴角，伸出手摸了摸施诗的面颊，施诗也乖巧地在他掌心中蹭了蹭。
华龄熙认真地思考了好久，才缓缓开口，“你是不是快过生日了？”
施诗点了点头，靠在华龄熙的怀中。
“到时候我陪你，你好好放松一下。”华龄熙轻拍着施诗，“学习累不累啊？”
“不累。”施诗轻柔地说，“我知道你在陪我。”
施诗靠在华龄熙的怀里，双手环着他的腰，那熟悉的温度和气味，这样亲昵的姿势，像能给她充电一般。
抱着这个软软的女孩，华龄熙感觉额角仍旧一跳一跳地疼。
虽然他不曾准备过考研，但是也能想到会有多辛苦。之前还安慰施诗，自己还可以再给她辅导高数，可是如今却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
但是他知道施诗的学习能力，可是这一切的前提，是施诗的心无旁骛，所以他不可以影响施诗，不可以耽误施诗，隐瞒自己如今的病情是他唯一能为施诗做的。
可是时间又过去了一周，医生开的药并不管用，他喝了快一个月了，还是睡不好，依旧噩梦连连，惊醒后便是睁眼到天亮，头疼也没怎么缓解。
从仓库出来，施诗没走多远就遇到了陶最，他提着电脑也正要去图书馆。
两个人并肩而行，施诗想了半天才开口询问，“学长，你觉得考研，难吗？”
陶最愣了一下，自从他考上研之后，这个被问到过很多次，而他的回答也是千篇一律的套话，例如“难啊，但干什么不难，只要努力总会有回报”，或者“其实不难，只要你一直坚持，总会有好结果”。
但他不愿意用这些套话去敷衍施诗，其实他也知道施诗想听的不是这些，想了半天，才缓缓地开口，“我觉得考研真的很难。我在考研的时候，听到很多人说‘高考都过来了，考研有什么难的？’，那时候我就特别想说这句话的人一定没经历过考研。在我看来，考研不同于高考的是它完全的自主性，你可以选择考或者不考，你可以选择考什么科目，可以选择考什么难度，甚至考什么方向，包括上了考场，你都可以选择要不要继续考下去，没有人替你决定，而你自己决定的后果也只有自己承担。看着图书馆里是一群人在复习，好像久了大家的作息都一样，但实际上每个人的起点都不一样，有的人工科、有的人理科……连国家线都不一样，怎么起点就是一样的呢？起点不同，付出的就不同，比如你每天抓耳挠腮地啃高数，可有的人压根就不用考数学。而且，考研没有大规模的考前模拟让你把握自己的水平，可能你自认为的良好只是别人不值一提的及格。每个人都是在自己的内心找平衡，自我感觉‘好’就是‘好’。而考研本来就是一次选拔性的而非惠及广大学子的独木桥，你不知道属于你的桥有什么，即使幸运过了桥，你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
施诗第一次听到这么直白的评价，但震惊之余细想来，又是一句废话都没有，确确实实是陶最考研之后最真实地感受。
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没有感同身受，所谓的共鸣，不过一句“经历过”罢了。
“不过你也不用压力太大，毕竟考研不是唯一的出路，所以，不用觉得学的不好、考不上就看不到未来。竭尽全力就好，不然还没上考场，心态就崩了，那多不划算呀！”陶最悄悄地观察着施诗的表情，他怕自己刚才的话说的重了，打击到她。
“我明白的，我会坚持的。”施诗对着陶最露出一个放心的笑容。
这条路，她是要走的，她也一定会坚持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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