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山呼万岁声1
秦燕做了一场可怕的大梦，她梦到自己竟然爱上了杀夫仇人，甚至差点放弃自己的计划。她最后那一剑不仅偏了三寸，还被一个女人挡住。
隐约有一个声音提醒她，那两人是这个世界的男女主，而她是恶毒女二。
女二就女二，还要加一个恶毒，秦燕默默吐槽。
她知道这些事其实不是梦，都是真实发生过的，因为那是她的前世。她在想，自己大约是看到了回马灯。
不过她当时只是假装对那狗皇帝情根深种，剑偏了三寸也不是突然后悔，只是身受重伤拿不稳了而已。
她被梦里的情节惊醒，睁开眼直愣愣地盯着房梁，头脑一时还没有转过来。
秦燕想，她应该是死了才对。死在洪度三十年的大雪里，死前中原离散家国倾覆，胡骑羌兵常常南下侵扰，而南景皇帝偏安一隅，割城求安。
她终于从思绪里抽身，死之前感受到的寒冷正逐渐被房间里的温暖取代，四肢百骸恢复了知觉，也使得她察觉了腹部传来的阵阵隐痛。
这样的伤……她已经很多年没有受过了。
房间内的景象，身上的伤口，无一不将她带回三十八年前。她那年，十八岁，幽州起兵密谋复国，可惜遇人不淑识人不清，被奸人背叛，只能另谋出路。
只是后来她身体不好需要卧床静养，就把召集的残部交给了亲信，不知道后来是否成事。
秦燕思绪飞转，一时感慨良多，却也知道前世种种如过眼烟云，通通都不算数了。
她迅速将自己的状态整理好——前世暗中筹划五十多年，喜怒不形于色，也早就习惯了应对各种状况，重生这种事虽然诡异，她却相信是上天垂怜。
这一次，她必然要取那狗皇帝的项上人头。
秦燕心中早有定数，前世她不止一次地复盘自己的失败，应该怎么做，早就了然于胸。
她看向门口，低垂眉眼等待着那个人推门而入。
果然不过三息，门就被人推开，高大的男子携来一身风雪，端着煎好的药和熬好的粥，快步走到床头，对上秦燕的视线。
“……吃药。”
乍一听他如此冷硬的语气，秦燕竟然还有些不习惯，好在她不是小姑娘的心性，此时也只是怔愣片刻便想到，是了，这时候他就是这样的。
于是秦燕抿着唇微微笑起来，“我受伤了，不能动。”
虽然腹部的伤口早就被处理过，但一抬手就是锥心的疼痛，她可不想像前世那样强撑着自己喝药吃饭。
毕竟她早就确定，眼前的人不会害她，也不会拒绝她的要求。
果然，高大的男子没有拒绝，只是轻轻拧了眉，坐到床边小心翼翼地给她喂药。
一勺一勺……秦燕心里好笑，自己这真是自作孽。还有就是这药太苦了，他究竟在里面放了什么啊！
一碗喝完，秦燕已经是欲哭无泪，她紧紧抿着唇嫌弃地转过脸去，不愿意再面对这一碗可怕的东西。
唇边忽然沾上了一个凉凉的东西，秦燕抬眼看了那人一眼，张口把东西卷入口中。
是蜜饯。这可和前世不一样。
她微微挑眉看着面前的人，而男人只是面色自若地收回手，从怀里又拿出一颗蜜饯。
秦燕面不改色地接受他的投喂，吃到第五个的时候，终于摇摇头。她必须学会自己拒绝，要不然这人能一直投喂到她吐出来。
“你为什么救我？”
“……你可以叫我……”他可疑地沉默了一下，“异。”
秦燕点点头，继续问，“你为什么救我？”
“我想娶你。”
和前世一模一样的回答。秦燕其实完全不需要问这个问题，反正她不问，这人就想不到要解释。相处模式是一样的，只不过这一次，她有些话要一开始就说明白。
“但你是异族，我是中原人。”
异不解地看着她，似乎不明白这有什么关系。
“我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国仇家恨，和屠苏城六千百姓的命。”秦燕声音轻轻地，每个字都残忍。
她必须说，她要让异明白，只要他一天还是异族的部将，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可能。这样，他就不会千方百计地把她掳走了。
毕竟她日后有大计要施展，不能总跟着一个尾巴。
异缓慢地眨了眨眼，人生第一次绞尽脑汁去考虑一段话的意思。他从醒来学的就是异族的语言，汉话是后来学的，因此理解起来慢了一些。
他终于想明白秦燕在说什么，“我没有去过屠苏城。屠杀……也不是我做的。”
秦燕当然知道，屠苏城惨案是异族另一个叫比山的部将做的，那畜牲茹毛饮血，干的都不是人的勾当。
但是谁下的令不重要，重要的是，举起屠刀的是异族人。
“但你是异族的部将。只要你还是异族人一天，我的恨就要算到你头上。”
不过后来她给比山下毒，却没有和异算账。因为她后来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情。
异第一次有些坐立难安，他神情有些执拗地说：“我要娶你。”苍白的脸上红唇抿起，秦燕很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睛里狼一样的瞳孔。
他一激动就要咬人，这个认知在前世刻在了秦燕的脑海里，因此她下意识地要起身安抚，却牵动伤口倒吸了一口凉气。
异也就顾不上生气，赶紧起身帮秦燕躺会床上，板起脸训斥她，“不要乱动！”
秦燕闭上眼平复着，再开口时声音里还带着细微的颤抖，“异。”她声音轻轻的，仿佛一片雪融化在他心头。
“换个假设，你能为了我，背叛你的部族吗？”
“……”异深深地看她一眼，“我欠族长一条命。”
和部族没关系，就算他失去记忆，他也知道自己其实不在意什么种族，因为他隐约知道，对他来说，人类太渺小。
秦燕便笑着回望他，“我也不能。因为我曾经是天下的大公主，未来将会是百姓的帝皇。”
她毫不掩饰自己的野心，至少在异面前她不用隐藏，因为异根本不在意这些，对他来说皇帝大概只是一个有些拗口的称呼，仅此而已。
然而她说起这些的时候，眼里的光彩实在是太耀眼，使得异怔愣住，又继续开口道：“我想娶你。”
秦燕：“……”他果然听不懂。
“你喜欢我什么？”
异再次愣住，就那么安静地看着秦燕。
这人看起来实在不像是异族人，那些人都是粗犷而不修边幅，蓄着络腮胡，脸上是风沙留下的土黄色。
但异不一样，他容貌精致而艳丽，带着一点西域的特点，脸比中原的王孙贵胄和清谈学士都要白，眸光深邃但瞳孔颜色浅淡，唇红齿白。
棱角分明的脸，却生了过于艳丽的眉眼。美，而无女相。
真是人间绝色。
如果可以的话，秦燕想，等她以后登基灭掉异族，就把这人抢回后宫去，也算不辜负了他一片痴情。
反正他只是报恩，到时候给他个机会救那族长一命也就是了。等他救了人，她就暗中把人解决掉。
这样两不相欠，且不会有斩草不除根的麻烦。
秦燕自顾自地琢磨着以后的计划，而异也终于停止沉默，拧着眉思考终于想到要如何表达，最后说：“雪。”
秦燕想起曾经异曾坐在她身边，那时候他已经可以很好的掌握汉话，他说：“你的气息很像雪。我的故乡有很多雪，但我不记得它在哪里了。”
不知道她死之后，异有没有找到自己的故乡。
“但雪是自由的。”秦燕回答。
她总有很多话来辩解，异想，但她说得很有道理，雪是自由的。
他盯着秦燕，抿着唇的时候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垂眸说：“你受伤了。”
“我养好伤，你就放我走吗？”秦燕问他。
异不说话。
他其实不想放。他想把她带走。但她一定会生气，她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自己放她走。
他应该是生气的。
但她那么理直气壮，还询问了他的意见。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如果关住她，会永远失去她。
他泄了气，最终妥协似的，“你先养伤。”他端起旁边的粥，“吃饭。”
秦燕觉得自己应该教一教他什么叫温柔。但她也知道，这样已经是异尽最大努力表现地温和了。
毕竟一个被人当做战争兵器培养的人，还能保有人性和理智就不错了。
“好。”秦燕顺从地张嘴，吃了一点东西。
因为受伤严重，她需要睡眠来恢复身体，所以吃过饭就再次睡着。
异盯着她的面容，良久，起身离开。走出屋子之后便把面具戴上，把房间门锁上。
他回到城内暂住的地方，夜晚正是阴谋阳谋风起云涌的时候，书房里点着一点灯火，几个人将最新的情报汇总于此，并传书后方。
异看起来颇为心不在焉，对于他们的几个计策都表示：好，可以。
“最稳妥的便是等大军攻城时我们的人里应外合。”一个年轻的谋士摇晃着扇子，终于忍不住朝异看过去，“我说隼，你怎么了？”
异在族里名字是族长起的，他是族长的义子，用的是阿史那的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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