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先生慈悲
这天晚上，朝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变成了一朵佛槿花，孤零零盛开在河边。
一个青衫男子远远背对而立。她看不清他的面目，却无端觉得他神色哀伤，也跟着一起难过起来。
哗啦一声，宁静的河面突然掀起一个数丈高的巨浪。
浪头落下，从中走出来一个黑衣少年。
少年剑眉星目，行动间衣袂翻飞，说不出的洒脱恣意，笑意盈盈地停在花前。
她看到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却都被淹没在潺潺的流水声中，一句也听不见。
远处的青衫男子突然转身离去，她想叫住他，却无法开口，想拉住他，又不能动弹，急得一骨碌坐了起来。
窗外已是天光大亮，狐八四仰八叉的躺在床脚睡得正香。
桌上摆着一个花瓠，里头插着那支红艳艳的佛槿花。
朝颜愣怔良久，这个梦委实太奇怪了。
外间传来楚为民与李大郎低低的说话声。
“那孩子起先在花园里玩耍，突然说困了想去客房歇息，也不要人陪，下人便只守在门外。到了用饭的时间，却怎么也叫不开门，最后不得已叫了侍卫过来破门，待众人入内一看，孩子不知何时早就不见了踪影。”
楚为民捻着胡须问：“客房门窗是否完好？是否有暗道？”
李大郎摇头，接着说：“客房只有一道门，门前守着两个人一直不曾离开，房间也并无别的窗户。”
楚为民皱眉道：“有无可能是歹人从房梁上潜入掳走了孩子？”
“这孩子是张大人恩师——黄将军的外室子，黄夫人极善妒，黄将军不得已便将孩子送到张大人府上暂住，又因黄夫人素来手段狠辣，将军还派了两个高手暗中护卫，一般人是轻易不能近身的。”
李大郎顿了顿，又接着说：“因着这孩子身份特殊，张大人立即就下令全府搜查，府中所有人都须有两个以上的人佐证方可洗脱嫌疑，又将府中各处都细细搜了好几遍，却仍是一丝线索都没有，这才不得已下令封城，连夜搜查整个镇子。”
“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李大郎无奈地点头。
楚为民沉吟不语，这事确实是异常蹊跷。
“那其他失踪的孩子又是什么情形？”朝颜睡眼惺忪地从内室走出来，突然开口问到。
李大郎一愣，下意识地看了眼楚为民，见他并无什么反应，便略一思索，开口道：“只是听说失踪的孩子都是男孩子，除了第一个少年略大些，其余几人都是十一二岁的少年，旁的我就不清楚了。”
朝颜轻轻说了句：“一个大活人凭空消失，只怕不是人为。”
楚为民眼皮跳了跳，快速朝她看了一眼，又继续低头喝茶。
李大郎见朝颜坐在罗汉床上，两条腿晃来晃去，一脸悠闲自得，忽然就想起自己半梦半醒的那一个月，想起梦里的那片桃花林，桃花树下的小丫头，心头微微一突。
“李公子，张大人府上的管事在外头求见。”
李大郎回过神来，忙告退出去。
来人神色凝重，见了李大郎躬身一揖，恭敬地说：“李公子，大人命小的请公子与楚先生过府一叙。”
李大郎心头一凛，沉吟道：“张大人吩咐不敢推辞，只是此事我不敢自作主张，还需问过楚先生的意思。”
那人拱手道：“应该的，公子这便去吧，小的就在此候着。”
李大郎一行走一行在心里暗暗后悔昨日不该多话。
楚为民一听张大人召见，一时也是一头雾水。
“我父亲与张大人略有交情，之前我身染怪症，还曾托张大人寻名医诊治，因此昨日大人问起，我便将先生之事如实相告了。又因昨日封城，管事安排客栈，我便说了此次是与先生同行。”
见楚为民面有难色，李大郎忙告罪：“都怪我多嘴，给先生惹了麻烦。”
朝颜一脸谄笑的挨过来，拉着楚为民的衣袖说：“定是张大人听李家哥哥说了爹爹降妖的事，心生仰慕，也想一睹爹爹的风采。”
李大郎红着脸连连点头，楚为民没好气地扯过袖子，正要开口，却听门外一个声音道：“李公子，楚先生，马车已经备好了，二位还请及早动身，莫要让大人久等。”
二人对视一眼，心知这情势由不得拒绝，怕是不去也得去了。
马车出了客栈，七绕八拐很快就到了张府。
众人下了马车，朝颜抱着狐八跟在楚为民和李大郎身后，随着管事进了院门。
院内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到处是兵士提着刀严阵以待。满院子的人，却是寂静一片，落针可闻。
朝颜亦步亦趋地跟在二人身后，屏气凝神，感知着周围的气息，却是一无所获。
行至正厅外，管事正要通报，却见里面走出来一个黑红脸膛的壮汉，年约四十许，身材高大肌肉结实，走起路来虎虎生风。
想必来人就是忘仙镇驻军统帅张报国张大人了！
那人大马金刀地走出来，连声喊着：“贵客驾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李大郎忙低声道：“这位便是张大人。”
楚为民正要拱手见礼，张报国却已抢上前来携了他的手，边走边道：“人常说百闻不如一见，先生果然仙风道骨，气度不凡！难怪世兄与贤对先生如此推崇，今日一见果真不同凡响！”
楚为民摆手道：“大人谬赞了！某实在愧不敢当！”
张报国目光灼灼地落到楚为民身上：“听闻先生曾在钦天监任职，如今隐居乡野，明珠蒙尘岂不可惜？”
“哪里哪里，实在是在下才疏学浅，力有不逮，自知不堪当此重任，又因亡妻早逝，实在是无心他想……”
张报国双目精光一闪，端起茶碗笑道：“先生过谦了，某听闻先生师承玄清门，道法高深，是有大本事的。”
楚为民忙道：“大人想必是弄错了，某自幼双亲早逝，幼年寄居京城白云观，跟随观中道长修行，不曾去过什么玄清门。”
张报国将茶盏放在桌上，似笑非笑地说“京城白云观乃是皇家道观，掌教真人天枢道长更是天下闻名久矣，先生可谓是师出名门。”
楚为民一脸错愕，正要再说，却见张报国大手一挥，屏退左右。
“明人不说暗话，某也不跟先生兜圈子了，眼下实在是有一件棘手的事情要请先生相助。”说着，走到堂前，冲着楚为民深深一揖：“先生慈悲，请救忘仙镇子民于水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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