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原来是她
苍旭像是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他隐在句芒神君的壳子里，目睹了神女姬筱堕仙成魔，亲历了姬筱与句芒神君的前尘往事。
最后句芒神君自请下界镇守昆仑，于是玄清门有了下一任掌门。
苍旭睁开双眼才发现做完这个万余年之久的梦，不过是弹指一挥间的事情。
他望着眼前晶莹剔透的混元石，看着混元石中心那个沉睡的婴儿，心中并没有起丝毫波澜。
尽管将前世重新亲历了一遍，但他明白，苍旭始终是苍旭，并不是句芒神君。
那些前尘往事尽管历历在目，但与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
他无法体会神君在当时做下决定时的心情，也就对混元石中的魔尊神魂并未有任何想法。
此时此刻，他只忧心于面前仍在昏睡中的朝颜。
他定了定心神，甩开那些杂念，再次掐诀催动混元石，帮助朝颜驱除体内的魔气。
悬在空中的巨大混元石被阵法催动，慢慢变亮，散发出幽暗的光芒。
光芒渐渐汇聚在一起，变成一束，照在朝颜恬静的脸庞上。
光束慢慢变大，慢慢包裹着朝颜的整个身体。
她的身体渐渐随着光束腾空，缓缓漂浮到混元石的上方。
随着阵法与苍旭的灵力加持，混元石的光芒越来越亮，朝颜的呼吸也越来越急促。
随着急促的呼吸，一股黑气渐渐自她的口鼻之中萦绕而出。
丝丝缕缕的黑气在朝颜的面前汇聚，却并没有停留，尽数被吸进了混元石中，然后消失不见。
钦原鸟一眼不错地守在阵法之外，警惕地注视着混元石，生怕有什么异变发生，直到最后一丝黑气消失。
朝颜缓缓睁开眼睛，茫然地看向四周，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红色。
钦原鸟扑腾着翅膀道：“醒了醒了，小丫头醒了！”
苍旭站起来，含笑望着朝颜说：“你醒了。”
朝颜愣了一瞬，一骨碌从地上坐起来，拉起苍旭的手高兴地道：“师尊，你怎么会在这里？”
钦原鸟在空中蹦了蹦，嗤笑道：“笨丫头！你应该问问你为什么在这可以才对吧？”
朝颜冲钦原鸟做了个鬼脸，转头对又对苍旭道：“师尊，我们回家去。”
苍旭心中一窒，“家”这个字于他而言是陌生的。
他从出生起，便失去了父母，段老峰主念着爱徒的情分将他带到身边抱养，也不过是叫不至挨饿受冻。
他跟着玉珠峰的仆妇们长到三岁，老峰主发现了他不同于常人的天赋，于是才真正地将他带在身边教养。
他的童年也是从这时结束的。
或许是因为痛失爱徒，老峰主一改往日对弟子的宽容，变得十分严厉。
也或许是因为抱着极高的期待，因此对他格外严苛，并未给予他属于女性长辈的一丝温暖和温情。
他每日除了修行便是修行，还要应付老峰主骄纵的小女儿，真是不胜其烦。
这样枯燥乏味的日子持续了三年，直到他被老掌门带进了玄天殿中。
老掌门对他很是温和可亲，但因为他早已知晓自己寿元将尽，所以在与他朝夕相处的那一年中，把全部的时间和精力都用在了教导他上。
没有一丝多余的时间用来给回忆增加一点无谓的温情。
他继任掌门近百年，年复一年地往返于两处封印大阵，玄天殿于他而言不过是往返之间的一个栖息之所。
直到朝颜住进了那个种满了佛槿花的院子。
冷清的玄天殿渐渐有了生气，他呆在玄天殿的时间似乎也渐渐变多了。
平日里并不觉得，到她下山历练，他才恍然发现，原来自己已经习惯了有她的热闹。
她说，师尊，我们回家吧！
苍旭点点头含笑道：“好，我们回家。”
金乌剑在玄清门的上空划出一道长长的红痕，托着苍旭和朝颜回了玄天殿。
钦原鸟扑腾着翅膀望着混元石中仍在沉睡的婴儿，总是觉得有些心绪不宁。
忘了半天却什么也没看出来，于是他甩甩自己的小脑袋，飞回巢中去了。
就在下一瞬，混元石周身幽暗的光芒越来越暗淡，最后逐渐熄灭了。
二人停在开满了佛槿花的庭院里，朝颜定定地望着这一片火红的花朵，突然道：“师尊，你也喜欢佛槿花吗？”
苍旭脑中闪过三生石畔那一抹火红的颜色，笑着摇了摇头。
朝颜锲而不舍地问：“师尊，你为什么在院子里种满了佛槿花？”
苍旭：“因为习惯吧。”
因为他前世花了上万年的时间做这件事，所以今生想在院子里种花时，就习惯性地种满了佛槿花。
他想，大抵是因为这样吧。
朝颜转过身望着苍旭的眼睛：“习惯？”
苍旭突然觉得眼前的朝颜有点不一样，皱眉道：“你怎么突然就对这花感兴趣了？”
朝颜莞尔一笑：“没怎么，就是突然想到，是不是因为有人特别喜欢，所以师尊才会在庭院里遍植佛槿。”
苍旭哑然失笑：“这偌大的玄天殿一直就我一人，哪里来的别人。”
朝颜勾唇一笑：“师尊，我累了，先去歇息了。”
苍旭道：“好，你好生歇息。”
朝颜一觉睡到了夜里，苍旭也没有去打扰她，修仙之人本就应该辟谷不食，若是无事，就让她睡到明天也是无妨的。
苍旭倚在榻上，手中握着一卷书慢慢看着，忽然眉头轻轻蹙起，放下了手中的书卷。
接着房门被人推开，他见了来人，眉头立即舒展开，可当他看清来人的装扮，又不禁皱起眉头。
深夜的玄天殿中除了他和朝颜并无二人，因此推门而入的必然是她。
朝颜换下了平日里惯常穿着的淡青色衣裙，穿了一身艳丽的红色，衬得她一张小脸莹白如玉。
黑亮如缎般的长发披散着，夜风吹动着柔顺的发丝，平添了几分奇异的妩媚。
她转身关上房门，又回头望着苍旭一笑，这笑与平日里也大不相同。
平日里的笑是爽朗阳光的，此时的笑却是撩人的，与她那张稚嫩单纯的脸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而这种反差，恰恰显得格外诱人。
苍旭冷淡地道：“夜深了，你怎么还不歇息？”
朝颜咬了咬艳红的唇瓣，道：“师尊，你一个人睡冷不冷？徒儿来陪你，你欢喜不欢喜？”
苍旭右手一挥，金乌剑已赫然在手。
朝颜嗔怪道：“师尊，你好凶啊，吓得我小心肝儿怦怦跳。”
她边说便拉开松松垮垮的衣襟，隐隐约约露出里面月白色的肚兜。
苍旭手指轻弹，她的手吃痛缩了回去。
似是被这痛感所影响，朝颜眼神迷茫起来，突然喊：“师尊，你快走！”
喊完这一声，立马又恢复了刚才的情态，轻轻揉着自己的手道：“呵呵，真是师徒情深啊。”
苍旭提剑指向她，厉声喝道：“你是谁？”
“哈哈哈哈，我是谁？”她哈哈大笑，几乎要笑出了眼泪，“我也想知道我是谁，不如你来告诉我吧，句芒神君？”
“你是魔尊姬筱？”苍旭眼中闪过一丝震惊。
姬筱：“好久不见。”
苍旭：“你怎会……你将朝颜如何了？”
姬筱莲步轻移，坐到了方才苍旭坐的矮榻上：“她不是好好地在你面前吗。”
“你……你！”苍旭眼中闪过一丝恐慌。
“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姬筱勾唇一笑，接着道：“还要谢谢你将我的一滴泪洒在花种上，让我的一缕神魂得以存留世间，更谢谢你将她带到我面前。”
原来如此！
原来朝颜竟然是他前世招抚了万年的那株佛槿花，难怪他初次见她，便觉得如此熟悉。
她因他而来，难道又要因他而去吗？
姬筱娇媚一声：“我刚刚占了她的躯壳，还不曾完全适应，法力恢复不足一成，你若要杀我，尽可以趁现在。”
苍旭顿时觉得手中的剑仿佛有千斤重，手竟然在微微颤抖。
姬筱咯咯一笑：“若是你舍不得，我可就要走了，下次再见着你，我可不会轻易放过你了。”
苍旭艰难地举着金乌剑，问道：“要怎么做你才能放了她？”
姬筱慵懒地道：“那要看你能做到什么地步了。”
苍旭沉默半晌：“我帮你打开赤水的封印，你放了她。”
姬筱闻言愣了愣，突然收起了方才那些刻意做出来的妩媚之态，浑身充满了森冷的寒意。
她冷笑一声：“原来心系苍生的句芒神君有一天也会为了一个人不顾三界众生的安危，真是可笑得很。”
苍旭脸上却并无一丝波澜，只是静静看着姬筱。
“我本来是抱着这个目的前来的，可现在我忽然改变了主意，这个壳子我用着甚好。”
姬筱站起来，整理好自己的衣襟，瞬间消失在了苍旭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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