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1 解除契约【二更】
狰狞的刀疤占据她大半张脸，没有愈合地伤口往外翻着皮肉，光是看一眼就觉得可怕。
有几个人反应过来，直接转头吐了。
颜蓉转头又把面具带上，低着头说道：“吓到各位了。”
原先还觉得她可疑的人，这会儿也说不上话来，他们的视线划向颜蓉身后的润正，道：“那他呢？”
润正低下头，刚摘了一个角落，露出一道伤疤的时候，已经有人喊停：“算了！为何你们的伤势会这么重？”
颜蓉道：“我和我的属下在一次经商的途中，遭遇了劫匪，那劫匪魂阶不高，我们便大意轻敌了，没想到他是琉璃珠的拥有者，魂力根本不能以普通的方式来评级。我们的人大多都遇害了，逃出来的，也都与我一样。”
“你这刀疤为何没有愈合？”
“我也不知，看了很多大夫，都没有办法医治。”润正看她这神态这语气，若非知道她是在撒谎，连他都要信了，润正这会儿才觉得这人有些可怕，明面上看不出来，说的话都跟真的一样，“自打有了这几道疤之后，受到了许多异样的目光，只好带着面具，以免吓到别人。”
正当众人与她表示同情的时候，凌霓裳却不屑的笑了，“谁知道你这伤是真的假的，再者就算是假的，你就不能自己把自己划伤吗？”
颜蓉道：“我为什么这样做？”
“做贼心虚呗！”凌霓裳道，“昨日若是你，为了逃避追捕，这样的方法不是最安全的吗？或者你敢不敢让我看看，这伤疤是真是假？”
“我为何不敢？”颜蓉重新把面具摘下来，这一次有些人已经不敢再看了。
凌霓裳走过来，她方才就一直在听其他人的描述，说是个漂亮的女人，她便很快想到了殷予焱身边的那个。
一年前那人从自己手中抢走了琉璃谷，很显然这一次也是她的作为。
她认为若是那个女子，做出一个假伤疤来骗人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可当她真的贴近看了，却有些呆住了。
这女人脸上的疤痕是真的，一道一道都是拿刀滑的很深，而且里面隐隐透出的黑色魂力，确实是琉璃珠的作为不错。
“这……”
“凌姑娘若是不满意，再让别人看看如何？”
人群中有一人举手，道：“我略微知道一些，让我看看。”
那人走过来，凌霓裳说不出端倪，也只好让开一步。
“是真的，且看着愈合程度，是有段日子了。”男人回过头说道，“昨日见到的那位姑娘，面容可是光洁得很，绝不会是她。”
有了结论，大部分人也都信了。
“快把面具戴上吧。”
“太难看了。”
颜蓉低下头，慢慢地戴上了面具，润正却在一旁冒冷汗。
颜蓉的伤自然是真的，一想起这些是怎么来的，连润正都不敢相信，可润正脸上的伤是假的，他没有颜蓉那个魄力，通过毁容的风险，来躲过这一次的追查。
他很疑惑，既然颜蓉有掀翻那一群人的实力，为何要花这么大的心思去掩盖呢？若是要救八鸟兽，这会儿已经达成目标了，还是说，她还有什么想做的？
“既然如此……我会让人加大排查的力度。”
“阎老爷！”凌霓裳打断阎天泽，道：“我还是觉得不放心，这个女人来历不明，不能让她继续待在这里。”
阎天泽有些疑惑地看过去，他与凌霓裳合作多年，这个人虽然难伺候了点，但平日里也不是如此固执的人。
而颜蓉对他来说只是个新来的，就算做不成买卖，也有很多人接替她的位置，他犹豫了一下，犹豫的根本也就是，这人是阎云坤带来的。
他不得不顾及阎云坤的面子。
“阎老爷！”凌霓裳催促地喊了一声，阎天泽一下子就清明了。
阎天泽扭头，道：“那个，颜姑娘……”
他有些不好开口，毕竟那么多人看着，颜蓉也看出了他的意思，眉头拧了起来。
正当她想着能有什么借口避免被赶出去的时候，阎云坤赶着时间到了现场，他应该是跑过来的，整个人气喘吁吁，看到了颜蓉快步走过来，道：“没事吧？”
他的态度有些过于明显，让颜蓉一时摸不着头脑。
阎天泽皱起了眉头，“坤儿，你来做什么？”
“父亲！”阎云坤扭头道，“孩儿听说你在追查可疑人，我敢保证颜姑娘不是什么坏人！”
毕竟是他带过来的，他最清楚不过。
阎天泽有些无奈，“关于这件事，方才我们已经有定论了。”
阎云坤应当是怕她被人认出来，才赶着过来给她打掩护，猛地听到这么一句话，脸都白了白。
但很快他又发现阎天泽似乎并没有生气，难道是……混过去了？
阎云坤扭头看向颜蓉，颜蓉朝他点了点头，霎时他便松了口气。
“太好了。”
“好什么？”阎天泽抓住他这异常的反应，说道：“坤儿，你有点奇怪，为何对她格外上心？”
阎云坤：“…………”
就在这时，凌霓裳看不下去了，“阎老爷，你到底听不听我的？”
“我……”
阎天泽还没表态，凌霓裳已经气得指着颜蓉，道：“从第一日我就看她不顺眼，今日若是不把她赶出去，我就不同你做这桩生意了！”
“什么？”
周围人大抵也知道这里头有凌霓裳很大的影响，纷纷开口道，“这可不行啊……”
“没有凌姑娘怎么行啊……”
颜蓉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幼稚，竟然搬出了这种说法，这样一来，阎天泽肯定不让她继续呆了。
算了。
回头再找个法子混进来吧。
她刚这么想着，却看到身边的人猛然往前迈了一步，挡在她身前，颜蓉抬眼看去，发现阎云坤已经着急坏了，一脸豁出去地表情，“不，不行，父亲，您不能赶她出去！”
到了这个时候，自己的儿子还护着别人，阎老爷也稍微有些不耐烦了，道：“坤儿，你不要胡闹！”
“我没有胡闹！您真的不能赶她出去！”
凌霓裳追问道：“为什么不行？她是你家儿媳妇啊？还是你家女儿？”
颜蓉觉得阎云坤这样的傻白甜，也对付不了凌霓裳那厚脸皮，刚想拉着人的衣角，让他歇停了。
就见阎云坤被逼急了，梗着脖子说道：“没错！她就是我心上人！”
“…………”
“…………”
现场一片死寂。
颜蓉刚想到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计划，连忙拉住他的胳膊，让人面向自己，拿下脸上的面具，仰头道：“阎公子，你不嫌弃小女的面容吗？”
阎云坤知道她生得美，却没想到看到这样一张脸，也被吓住了。
旁人都觉得惊讶，道：“对啊，阎公子，她长得这么可怕，你图什么呢？”
“可不要为了一时意气，做出让自己后悔的决定啊！”
颜蓉抓着他的胳膊，拉回他的注意力，道：“小女知道，您一直为小女的伤疤苦恼，可如今我已经看开了，这伤疤都跟着我好几年了，我也习惯了。”
好几年？
昨天还没有的……
阎云坤硬着头皮，跟她演戏，“我，我不嫌弃你。”
“可是……”
阎天泽看不下去，问道：“坤儿，你看上她什么？”
阎云坤被这样一问，反倒有了灵感，他回头说道：“我并不是看中她的外貌，颜姑娘她……诚实、善良、单纯又可爱……”
这一个个词也不知道怎么说出来的，润正鄙夷地看着他，觉得人果然都是鬼话连篇。
颜蓉却一点也不脸红，笑盈盈地接下了这些夸赞。
阎云坤憋红了脸，胡乱夸了一通之后，“我就是喜欢她这个人！我要同她成婚！”
“？！！”
阎天泽惊呆了，“坤儿，你说的是真的？”
“是。”阎云坤说到这个地步，自己也不心虚了，“父亲不是总催着孩儿成婚吗？除了颜姑娘我谁都不要！请父亲为孩儿做主！”
阎天泽陷入了沉默。
所有人都没想到，本是来查探可疑人的，竟然吃了这么一个大瓜。
他们现在倒不好奇阎天泽会有什么反应，目光统统落在了颜蓉身上，那一道道视线多是疑惑，也好奇她会这么做。
而那“诚实、善良、单纯又可爱”的颜蓉，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缩起了身子，一副可怜得不行的模样，眼泪说掉就掉，“阎公子，小女何德何能……受您这样的青睐。”
“颜姑娘，你千万不要这样说。”
“我怎能耽误公的大好前程！”
“颜姑娘！”
两人情深义重，就跟戏台子上的唱戏班子一样，但你要说是演出来的吧？
那颜蓉哭得又那么真、那么惨，实在叫人不得不信。
颜蓉这掉眼泪的功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的，说来就来，她哭着哭着觉得有些累了，就趴到人怀里，借着阎云坤的身体挡着自己的脸，就发出呜咽声，假装很伤心。
阎云坤就生疏许多，还以为颜蓉真的哭了，脸上的无措倒是真的，“颜姑娘……”
若是阎云坤的友人，阎天泽也就算了，但眼下这颜蓉摇身一变，成为了阎云坤的心上人，他便有些不好出言赶人。
阎天泽对外很是冷情，不将他人生死放在眼里，但对阎云坤，却从小就很疼爱，又是他跟妻子唯一的孩子，对他更是珍重。
对于这个儿子，阎天泽不想让他受一点委屈。
只好转头跟凌霓裳商量，道：“凌姑娘，你看这样行不行？就让颜姑娘在后院呆着，此次琉璃珠的生意，也不让她加入了。”
颜蓉拧着眉头，阎云坤一听也不愿意，扭头想说什么，却被人抓住了胳膊。
颜蓉悄悄地给他使了个眼色，意示他不要动。
阎天泽已经很让步了，看了这么一出好戏，凌霓裳也吃不准自己的猜测对不对了，又不想因为这个惹恼了阎天泽，勉强答应道：“……行吧。”
“多谢凌姑娘！”阎天泽扭头，看到还抱在一起的两人，皱着眉头训斥道：“还愣着做什么？没人会把你们分开，给我像点样！”
阎云坤抱着颜蓉的手跟着一顿，意识到自己把人家姑娘抱在怀里那么久，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连忙退开几步，赔罪行礼道：“唐突了……”
颜蓉娇羞地低下头，脸上的伤疤狰狞，搭配着这个动作，说不上来的怪异。
阎天泽道：“既然是这样，颜姑娘原来的房间也不好住了，不如让坤儿带你去换个房间？一来可以避开这里的人，二来，也可以让你们多相处一会儿。”
“父亲……”
“方才都说了那么些不害臊的话，这会儿跟我害羞来了？”
阎云坤被堵得没话说，颜蓉乖巧地点点头，道：“全听您的安排。”
颜蓉被带出了房间，这些人说不让她参与，还真的就不让她参与了，连一句话都不让她多听。
阎云坤跟在她的身边，待走出一定距离，才低下头，难过地说道：“抱歉，颜姑娘。”
“嗯？”颜蓉扭头问，“你为什么要道歉？”
阎云坤有些自责，“只能想出这么个法子，若是我再强势些，你就不必被那个女人欺负了。”
颜蓉笑道：“跟你没关系，人家是想欺负我，才会变着法的找茬的。”
“可是……害你不能参加琉璃珠的商会了……”
颜蓉道：“比我料想的已经好很多了，我本来以为我都得去趴墙头了，虽然不让我参加，但要打听，还是在阎家堡里面比较方便。”
阎云坤有些被安慰到了，渐渐松了口气，随即他又想起很重要的事，扭头问说：“您脸上的伤痕是怎么回事？假的吗？”
“你说这个？”颜蓉把面具摘下来，侧着脸让他看，勾唇笑道：“真的。”
“！”
“别怕，很快就能愈合了。”
阎云坤不解地看着她，“这……看起来很严重的样子，不会留疤吗？”
“嗯，我体质比较特殊。”看他不怎么相信，颜蓉拉过润正，道：“不信你问他。”
从方才起，润正就安静得不像话。
这会儿被拎出来，对上阎云坤的眼睛，才扭过头去，道：“是那样不错，昨日她发了疯要割伤自己，我拼命地拦着，后来是给我看了她的愈合能力，我才由着她的。”
阎云坤还是觉得不可置信，“我从听说过这种事……”
润正捏着颜蓉的手，忽然坏笑：“要不我割个你看看？”
颜蓉道：“阿正。”
“！！！”润正的身子一抖，一下子就松手了，在原地僵硬了一会儿，暴跳如雷，“卧槽你又是故意的！”
不一会儿就来到一个房间门口，颜蓉本来就没带多少东西，搬过来也不过是搬来个人。
走到屋里，阎云坤没有立刻离开，跟着走了进去。
“方才在外面，我也不敢多问。”阎云坤拧着眉头，坐下来道：“我听说白天里出了事情，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抢走了，是你做的吗？”
“嗯。”颜蓉觉得口渴，顺便也给他倒了杯水，道：“想必是小可的事情，引起了你爹的怀疑，所以他才想要早点把这些琉璃珠卖出去。”
“小可？”
颜蓉愣了一下，忽然想起他好像不知道，“就是你知道的那只八鸟兽，小可是它的名字。”
“哦哦。”阎云坤有些不好意思，道：“我没想到魂兽也有名字，父亲跟我说不能随意给魂兽起名。”
“为何？”
“若是给对方起了名字，而它又肯接受的话，就是定下了主从契约了。”阎云坤解释道：“虽然一般来说，就算取了名字，魂兽也不会接受的，但万一接受了，对双方都不是什么好事。”
颜蓉喝着水，瞥了一眼旁边的润正，那小子正盘着双腿，坐在一旁的软塌上，背对着他们都不肯回头。
颜蓉眯了眯眼睛，笑道：“也是，跟人签订契约的魂兽，要么是蠢到了家，要么，就是很喜欢那个人类。”
阎云坤点头，道：“以前我觉得和魂兽签订契约，是件好事，可我后来不觉得了。”
“为何？”
“你大概没有见过与魂兽签订主从契约的人，对人来说影响不是很大，但魂兽会承担人的许多痛苦，若是主人受伤或者死亡，对魂兽来说就是巨大的打击。有些人签订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只是利用魂兽来为自己增强实力，等觉得魂兽没用又或者有了别的魂兽，就会抛弃它们。”
在人类世界，拥有强大的魂兽便能被人高看一等，有些人苦于修炼，也会找这一个捷径走。
“这种契约本身就是不平等的，和我想象中的不大一样。”阎云坤苦笑着摇摇头，道：“我总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父亲的事也是，我总以为他会意识到自己错误的那一天，但最终发现，错的人只有我。”
颜蓉拍拍他的肩膀，“别太勉强。”
“颜姑娘，我只求你一件事。”阎云坤抬头，看向她，道：“琉璃珠我会帮你收集，若是缺银子，我也会尽我所能，全力资助您，任何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我都愿意效劳。只求……若是能让父亲，有一丁点活下来的可能，还请您，饶他一命。”
“……”颜蓉撑着下巴，看到阎云坤朝自己低下了头。
她一时有些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受，只是看着眼前的人，忽然想到了殷予焱。
阎云坤和他很相似，这种心软的地方也是如此。
“我知道了。”一旦想起那个人，颜蓉便没有办法硬下心肠，“不过我提前告诉你，阎天泽的状态很奇怪，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救得下他。”
阎云坤亮着眼睛看过来，颜蓉忽然有些烦躁，摆摆手，道：“我有些累了。”
“那我先出去了。”阎云坤起身，道：“我让厨房去准备晚膳！”
待阎云坤走了，一直闷着不出声的润正，才转过头来。
“骗子。”他骂了一句。
颜蓉瞥了他一眼，没有搭理，走到一边去开窗。
润正有些不爽，“你干嘛和他说那么多？那个男人不可信的！”
“你又知道了？”
“我在这里那么久，我当然知道！”润正愤愤道，“他跟他老子一个德行，看着老实，实际上说的都是骗人的鬼话。”
“哦。”
“你这是什么反应？”
“没什么。”颜蓉看向他，挑眉道：“只是觉得，你怎么不跟我见外了？”
“……”润正被噎了一句，冷哼一声，扭过头去：“还不是看在你救了小可的份上。”
“还有你的八百个八鸟兽兄弟。”
“哪里有八百个？”
“没有吗？”
“当然没有！”润正严肃更正道，“也就百来个吧。”
“噗。”
颜蓉一笑，润正的神色一顿，紧接着又抓狂道：“你又嘲笑我？！”
“傻子。”颜蓉拍拍他的背，道：“你怀疑自己的脑子，我可以理解。”
“…………”
“虽然你的判断十有八九是错误的。”颜蓉笑道，“但你真的选了一个好主人。”
原本还满是怒气的润正，听到这句话忽然愣住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颜蓉，一时有些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难道她看出来了？
不。
不会的。
润正安慰着自己，假装不在意地扭过头去，“我已经不在乎那个家伙了。”
“为什么？”
“他骗了我！”润正愤愤不平道：“他骗我签下了契约，却把我推入这牢笼，连、连我那么多的同胞都……”
“既然如此，现在你自由了，为什么不肯离开？”颜蓉道，“若是你担心主从契约，我可以帮你解除。”
“什么？”润正不敢相信地看向她，道：“这个契约是生死契约……你怎么能解除？”
“我不骗你。”颜蓉耐心道：“你应该知道，我和常人不一样了，琉璃珠我能取，主从契约，我也能帮你解除。”
对上润正傻愣愣的表情，颜蓉对他有了几分同情，道：“怎么样？你想要解除吗？”
“我……”
颜蓉道：“你想要的自由，我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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