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旅行者（番外篇）
昏暗的房间里，只有床头柜上的台灯发出暖色的微光。
在微光中，床上的青年沉睡着，只是他眉头紧锁，眼皮颤动，似乎在做什么噩梦。
男人的手指轻轻点了点青年下眼睑处的青黑，那是青年这几天熬夜留下的。
不过，这件事情已经结束了，青年完成的结果很符合他的心意，果然，当初他做的那个决定十分正确。
男人抚了下青年额前的碎发，在额头上落下一个轻吻。
“丝丝，我们出去说吧，小鹤他需要好好休息。”沈之言起身，向外面大厅走去。
丝丝落后一步，回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陈鹤臣，他陷落在松软的藏青色丝绒被中，肤色冷白，神情脆弱，像是待宰的羔羊。距离上一次见到他，不过一个星期的日子，他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这变化是沈之言所期待的，只是，对陈鹤臣来说，也许是不幸的开始。
大厅里，沈之言在泡茶，虽然他看上去神态悠然，但丝丝知道，他在迫不及待等自己说出那个结果。
“他长出了一根亲缘线，缘线另一头连着你，这线也许是后天长出的缘故，虽然是三缘线之一，但及其脆弱，很可能随时断掉。”丝丝冷静地说下自己的判断，她知道沈之言期盼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是吗？没关系，既然能长出来，我自然会好好保护它，不会让任何人断掉它的。”沈之言将泡好的茶放在丝丝面前，他看着这个在他面前一点点长大的姑娘，那个曾经像小雏菊一般柔弱的姑娘如今也能独当一面，加入他的谋划，只是——
“不要心软，丝丝，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吗？凡世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你的心软没有任何用处，只会成为弱点，难道你还想重复十年前的事吗？”沈之言抬起来了她的脸。
十年前……
丝丝看着沈之言冷酷的眼睛，琥珀色的眼睛像冷硬的匕首一样插入她的心窝，已经连疤痕都几乎没有的地方突然钻心的疼痛。
她记得的，那个时候，沈之言也是这样看着她，让她以后不要再心软了。
“我以为，你至少会有些犹豫，毕竟他是你带大的。”丝丝低下头，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纪铣，不也是你带大的吗？他七岁就失去了一切，是你给了他一个家，还帮助并没什么天赋的他成了线娘，他不照样给了你一刀吗？”沈之言回到了座位，他看着明显僵住的丝丝，继续毫不留情地说：“你小时候我就说过，你这个人太易动情，以后的路会很坎坷，这不，纪铣不过在你面前哭了几次，你就又忘了从前的事了？”
“没有，不会忘的，不过是因为我们的计划需要纪铣，我才听你的把他留下来的。”丝丝抓紧了手腕，她被说得脸色惨白，但她还是咬紧牙说道：“我现在只是在利用他，等他没有了价值，我会再给他一刀，一报还一报！”
很好，当初选她作为帮手确实没错。沈之言看着眼前的姑娘，无声地微笑了。
“虽然这次的事情我们做的很隐秘，但是陈鹤臣那个朋友不简单，我怕他会猜出点什么。”缓下来后，丝丝又想起了一个问题，“温永镌也不是一个简单的人，我们这次瞒着他演了这出戏，他会不会发现后告诉陈鹤臣。”
“林家的那个小朋友很懂什么叫识时务为俊杰，他当初承了我的情，从林家安然无恙退出来，自然也知道我有这个能力让他回去。”沈之言不以为意，“至于温永镌那个人，我已经把所有痕迹都清理了，就算他真的能看出来，我手里，不是还有个他的把柄。”
“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
陈鹤臣自从那天睡醒后就莫名其妙地觉得很累，浑身酸痛不说，他的记忆也好像缺了一块。
沈之言说他是最近熬夜写毕业论文太累了，那天在外面突然倒了下来，昏睡过去了。
陈鹤臣一听这理由就觉得是沈之言在敷衍他，他明明记得自己从学校回来，然后从店员小田的口中知道了沈之言最近一直在生病的事情。
“你生病好了？”陈鹤臣看向正在冷柜里挑酸奶的沈之言。
“早好了，你不还给我做了粥，喝完粥的第二天我就好了，你忘了吗？”沈之言用冰凉的酸奶碰他，“记性不好啊，要吃核桃吗？”
不会真是最近记忆力衰退了吧，陈鹤臣摇了摇头，他想到一个可能，“沈之言，我记忆很好，会不会是我最近遇到什么奇怪的人了，我记得我从学校回来是两周前的礼拜五，我为什么失去了两个礼拜的记忆，我的手机也很奇怪，不管是漫画浏览记录还是和别人的聊天记录，这两个礼拜的内容，我都没印象。”
“会不会，我是遇到了像温永镌那样的刻忆师了。”
“哈哈哈，你是不是想说，是温永镌把你的记忆消去了。”沈之言扶额笑了几下，拍了拍陈鹤臣的肩膀：“放心吧，他不敢的。”
拍着的手突然顿住了，沈之言看向陈鹤臣身后的方向，他转而揽住了陈鹤臣的肩膀，“走吧，回家后，我再给你仔细看看。”
超市里的奶茶店。
提前把陈鹤臣支走后，沈之言出现在这里，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个刚才在超市朝他招手的男人。
宗衍！他果然找过来了。
沈之言不动声色地坐下，推开了面前的奶茶。
宗衍倒是没在意沈之言的态度，他笑着说：“怎么不让你家小朋友一起过来啊，迟早是要认识的，让我打个招呼呀！”
“你也太保护他了，明明我都找到他了，却还迟迟不让我见到他，让我不得不用些手段。”
沈之言双手环抱，冷声道：“这些年，你可没少做什么，每次都是冲着他的命来的，我有些不明白，他值得你一次次消耗你的命运书吗？”
“值不值？”宗衍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笑弯了腰，向后仰去。
“那你为什么一次次替他改命，一次次帮他活下去，明明他六亲缘绝，命途堪忧，是早夭之人。”宗衍双手托脸，凑近沈之言，“你做这些，又值不值呢？”
“沈之言，你说你监管着我们这些人，要我们遵守规则，但你呢？一次次地破坏规则，这难道就是\"神之眼\"的特权吗？”
沈之言眉梢动了动，没有说话。
“你看到了吧，即使你给他改了命，但最近他似乎又要出现一桩会危急生命的事情了，这一次，你觉得你还能救下他吗？”
沈之言漫无目的地步行在街头，他似乎在想什么，想入了神。
“滴滴”——手机提示音。
那是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沈先生，您好，我是田甜，很感谢您的帮助，我和妈妈已经在其他城市定居下来了，按照您当初的提议，我选择改变妈妈和我的记忆，在新的城市继续生活下去。这是我在改变记忆前给您发的短信，发完就删掉，以后也不会再打扰您，因此，我还有一句话想和您说——陈鹤臣哥哥是个很好的人，虽然不知道您为什么要让我撒谎骗他，但我知道，他很在意您，他是为了您才这么做的，希望您做的事不会伤害他。”
沈之言看完短信，按了删除键，抬头望去。
那天，天台的天空和今天一样，层层叠叠的云朵布满了整片天空，像是想要遮挡住什么……
天台边缘，陈鹤臣看着已经坐在栏杆上的田甜，他动了动唇，像是想说什么却又没说。
还是田甜先开了口：“说实话，我有个问题想问你呢？”
田甜回过头朝他笑了笑：“你知道，你这也算是间接谋杀吧，帮助我去死，一般人可做不了，所以你又为什么呢？”
陈鹤臣被“谋杀”那两个字眼给刺到了，镇定的表情瞬间破防，他伸了伸手，似乎想要拉田甜回来，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
“我和你一样，你是为了妈妈，我么，算是为了父亲那样的人吧，如果我不帮你这么做，他可能会出事，你知道他的对吧，沈之言，他阻止了你自杀。”
陈鹤臣有些勉强地扯了扯嘴角：“如果，你觉得这是谋杀的话，这么想也没错。”
“好了，逗你的，别多想，你和那个人一样，都不希望我死的，所以，不要怪自己，这是我自己决定好了要这么做的。”
田甜拍了拍栏杆，说道：“好了，我要开始了。”
她闭上了眼睛，不一会儿，她的身体无力地垂落，从栏杆上掉下几十米高的大楼。
陈鹤臣整个人僵住了，等他回过意识来，想要冲上前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臂弯。
沈之言！
“睡吧，从你学校回来的那个晚上开始，后面的记忆全部忘掉。”
陈鹤臣服从指令，陷入了昏睡。
沈之言将他抱起，对着身后的人说：“回家去吧，我已经安排了人去你妈妈身边，你们家的事情解决后，去新的城市生活吧。”
刚才从栏杆上坠落的人，此时正完好无损地站在天台上。
田甜看了眼旁边的棒球帽小哥，刚才就是他一把接住了从天而降的自己，然后又带着自己移动到天台上。
从她自杀后，沈之言和她就做了一个约定——她演一场戏给陈鹤臣，沈之言帮助她和妈妈讨回公道，更好地生活下去。
虽然有些对不住陈鹤臣，田甜看了眼在沈之言怀抱里沉睡的青年，她有些内疚，但这是最好的办法。
田甜看向云雾遮挡住的天空，此时，西边的云朵正在慢慢散尽，阳光也逐渐折射出来。
嗯，以后的日子我们都会有阳光的。田甜眉眼弯弯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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