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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天人之作


  这一日,为贺国母寿诞,渊城中的达官显贵齐聚于金玉宫。

  金玉宫中白玉为地,范金为柱,琉璃为瓦,檀木为椅,碧玉为觞、金足为樽、翠玉为碟,无一处不彰显着华贵与奢靡,与整个水渊皇宫简雅的风格大相径庭。

  而金玉宫最大的特色,莫过于正中央那高三尺,直径两丈有余,形似手镯的金玉台。

  金玉台,恰如其名。

  它的侧面是由雕刻着龙凤相戏的黄金镶嵌而成,正面则由色泽温润的白玉砌成。白玉平整光滑,极是适合跳舞。此刻的金玉台上,正有十几名舞妓在上面婆娑起舞,绰约婀娜。

  金玉宫中正南位上,仪态娴静的狄念瑶端坐其上,她神情不变地保持着一脸淡笑的模样,眸光却不知落在了哪里,似乎是对台上的轻歌曼舞并无兴趣。她身侧坐着的则是微勾着唇角,似乎兴致颇高的轩辕禹,只是他深邃的双眸中却看不出任何的喜悦之色。

  正南位之下,分列两侧的东西位上已是座无虚席。每侧分三排,每排十余桌,整个金玉宫中足足摆了近百席。

  而此刻一身太子华服的轩辕宸正坐于东面第一位,纯金的酒杯在他骨节分明而修长的手指中旋转着,姿态慵懒却显高雅。没有去理会分座两侧的一些胆大的女眷投来的目光,他微皱着眉头,似乎心事重重。

  舞毕,有大臣在底下小声议论道:“接下来,该是要到韦才子了吧?不知韦才子今年送给皇后的贺礼是赋诗一首,还是献画一幅呢?”

  “去年宸王殿下和韦才子送给皇后的贺礼都是皇后的画像,宸王殿下所作之画丝毫不输韦才子。依老夫看,韦才子至少今年是不会再去献画了,所以今年必是赋诗!”

  “那也不尽然,这画像除了人物的画像,还有山水风景之画……”

  ……

  众人话音未落,韦君智已起身款款走出,躬身拜扣道:“微臣韦君智,参见陛下,参见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爱卿请起!不知,爱卿今年是要赋诗还是要作画?”

  “回禀陛下,今年微臣要献给皇后娘娘的贺礼既非赋诗,亦非作画,而是一首堪称天人之作的曲子。”

  轩辕宸闻言,眸光微凝,心中隐隐有些不安。

  “曲子?想不到韦才子不但擅长赋诗作画,竟还能吟曲?朕今日可要好好地见识见识。”

  “陛下误会了,微臣哪里会吟什么曲子。微臣只是代为引荐而已,表演之人并非微臣,而是微臣近日刚认得的几位好友。”

  修长的手指一抖,酒杯倒地,藏去眼底的慌张,轩辕宸冷声不悦道:“韦才子这是在敷衍母后吗?这曲,非韦才子来吟;这词,亦非韦才子所作,岂能作为韦才子之礼谨献母后?!”

  “禀宸王殿下,微臣敢担保,陛下和皇后娘娘还有宸王殿下若是听了,必会满意!此曲实乃天人之作!其曲风悠扬,曲词则磅礴大气,微臣自愧一生也写不出如此绝妙的佳句。”韦君智赶紧道。

  轩辕宸正要说些什么,轩辕禹却抢先道:“能令韦才子都自愧不如的词曲,朕委实好奇,倒是想鉴赏鉴赏。”

  “父皇,此乃是宫廷寿宴,岂能由无名之辈擅入?依儿臣看,若是此曲真为天人之作,可传授于曲艺坊,待曲艺坊学成后,再向母后表演也未尝不可。”轩辕宸抬首看向狄念瑶,见狄念瑶也正看向他时,接着道:“儿臣猜想,母后也是愿意等的。”

  沉默了许久的狄念瑶见状发声道:“皇儿所言有理。陛下,不如今日就依了皇儿所言吧。”

  “能作出连韦才子都自愧不如的佳句之人,岂会是什么无名之辈?”轩辕禹一副饶有兴趣的模样,“皇后等得及,朕却等不及了。朕倒是很想今日就见见此人,听听此曲。”

  “陛下恕罪!作词之人近日着实不便出门,今日要表演之人只是在下的两位的朋友而已。他们精通音律,琴艺当是不在曲艺坊之下。若是由他们表演,定亦能将此曲的传神之处表现得完美无缺。”

  轩辕宸闻言生疑,韦君智口中“天人之作”必是孟璃创作的那首水调歌头。但是,韦君智说今日要表演之人,并非作词之人,且琴艺精湛。孟璃曾亲口告诉过他,她不通琴艺。

  莫非,今日是他想多了?

  思至此,轩辕宸也不再出言阻止了。

  “哦……”轩辕禹拖长音调,瞟了一眼轩辕宸,“如此,就依韦才子之请吧。”勾唇看向狄念瑶,“朕如此安排,皇后没有意见吧?”

  狄念瑶淡笑道:“陛下的安排甚妥,臣妾没有异议。”

  “谢陛下!谢皇后娘娘!”

  ……

  在韦君智的极力推荐之下,他的两位朋友得以进入了金玉宫,登上了金玉台。此二人,一男一女,都戴着喜庆的脸谱面具。

  当那女子出现在金玉宫门口的刹那,轩辕宸手中酒杯一抖,神色微滞。他的这一转变,被正南位上的轩辕禹看了个正着。

  心下大骇的轩辕宸,只滞了那么一瞬后,眸光不动声色地向那熟悉的身影掠去,面上却再也看不出异常。

  女子走进后,同男子一起走上了金玉台,待男子在琴旁坐定后,女子才走到男子的一侧,并向轩辕宸的方向侧了侧身子,挡住了那可能落在她的眼神。

  悠扬的琴声先起,女子开嗓吟唱,此曲,正是水调歌头。

  “明月几时有

  把酒问青天

  不知天上宫阙

  今夕是何年

  ……

  ”

  这声音虽不复她往日里的清灵,但却依旧空灵悦耳。

  眯眸看向台上那被挡去一半的侧影,平静的面色下,是难言的担忧。今时不同往日,若是被他的父皇轩辕禹发现了她,必不会就此放过。他若出手相救,只怕她难以接受。

  与轩辕宸平静的面色所不同的是,一众大臣及其亲眷听得是如痴如醉。

  悠扬的琴音与孟璃的空灵的声音配合得是天衣无缝,一首曲子下来,众大臣皆沉浸于曲风的悠扬,又沉醉于诗词的壮阔。

  演奏时希先生一直微微低着头,直到孟璃唱到最后那句,“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他才抬起头,看向了正南位上之人,恰巧和那双颇有些激动又带着几许探究之色的眸子触了个正着,他稍显慌忙地又低下了头。

  曲毕,赞叹声不绝于耳。

  孟璃和希先生正欲下台之时,轩辕禹突然道:“韦才子所言非虚,此曲果真堪称天人之作!你二人,且揭下面具,让朕看看,朕重重有赏!”

  “民女谢过陛下!”孟璃身形一顿,这面具若是揭开了,只怕不但连她自己,就连希先生和韦君智都会遭受池鱼之灾。

  于是,孟璃赶忙垂首躬身道:“只是我们乃一介草民,长相粗鄙,恐难入圣眼。至于赏赐,此曲此词并非我二人所作,不堪受赏。”

  “果然是不知礼数!”轩辕宸压粗声音,似带着薄怒之声接着道:“既不要赏赐,还不赶快退下,休要惊扰了母后的寿宴!”

  孟璃心中飘过一万个白眼,她是哪里不知礼数了?就因为她拒绝了皇上的一个赏赐?她很想抬起头狠狠地瞪一眼这脾气暴躁的轩辕宸。

  虽是赌气地这么想着,不想误事的孟璃,躬身欲要谢恩退下。

  “慢着,”轩辕禹微眯眼眸,勾唇冷笑,“朕方才已经说了,要你二人拿下面具,你们却置若罔闻,是想欺君不成?”

  再次被为难的孟璃,忍不住将眼底想翻的白眼翻过,好在这脸谱面具只在眼睛那里留了两个小口,即便是孟璃翻着白眼,旁人也难以察觉。

  孟璃恼怒地想着应对之策,这时轩辕宸又压粗声音道:“父皇,这二人如此遮掩,定是因丑陋得无法见人。今日是母后的生辰,儿臣以为,不可让这二人粗陋的长相惊扰了母后。”

  不待轩辕禹反应,轩辕宸又马上转身向孟璃呵道:“你们还不赶快给本王退下!”

  “是!草民告退!”孟璃赶紧俯身,欲趁势退出。

  不料,轩辕禹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为难孟璃,“若真是长相粗陋,还敢御前表演,惊扰皇后寿宴,又岂非另一种欺君?”

  欺君,欺君,欺君!孟璃心中甚是愤懑不平!她吟唱之时,分明是看到一众大臣是一脸的陶醉。曲毕后,众人也皆是赞赏有加。为何,就因着一个面具,就要被扣一个欺君的帽子了?真真是老天不开眼,凭白将这两副好似神谪的皮囊给了这对虎狼父子。

  孟璃正悱恻之际,轩辕宸又压粗声音向轩辕禹道:“父皇,他二人虽是长相粗陋,但还未曾展露,因而也未曾惊扰母后寿宴,尚算不得是欺君之罪。依儿臣看,还是让他二人赶快退下,以免破坏了母后的生辰之喜。”

  一个个不知个中缘由的大臣是面面相觑,他们入仕这么多年,还从未见过轩辕宸为任何人向轩辕禹求过情。

  孟璃虽是听明了轩辕宸在帮她,但是心中依旧很是不服气。她的长相是能丑死个人么?如何她露个脸就会惊扰寿宴了?心中不服气的孟璃,又觉庆幸,便在心中安慰自己,君子能屈能伸,今日为了避免麻烦,多“屈屈”又如何?

  于是心中不服气的孟璃却还是躬身向轩辕宸道:“谢宸王殿下!谢陛下!草民这就退下。”

  “朕有说过你们可以退下了吗?”轩辕禹威严的声音又起,“御前表演,竟然戴着面具,还屡次拒绝取下面具,朕的威严何在?朕今日必须得好好看看你们到底是谁,竟敢如此藐视皇威!”

  旁边的韦君智见状很是着急,他很是疑惑为何孟璃会不愿取下面具,便使劲地朝孟璃使着眼色,想让她赶快取下面具,化解这场危机。

  孟璃心中此刻是愤懑难当,看来,今日轩辕禹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心一横,臂弯一转,藏于长袖中血色细针滑落入手。

  嗯!只要设法将血色细针植入他们三人任何一人的身上,那么今日他们就休想再为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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