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陆〉婚事
两年间，他往返了澜溪镇很多次，易容术也练得炉火纯青。闲暇之余，也会载她到附近的镇子里转转，日子过得平淡且热闹，有些时候，也称得上是吵闹。
已近年关，这天天刚亮，她就拉着他跑出来逛集市，采买些年货。一上午，二人从镇东头逛到了镇西头，杜小花叨叨了一路，磨得他耳根子生疼。
“师父，你会法术，那你会除妖吗？”
“我自己也是妖。”
“师父，你看这两匹布，粉色碎花和蓝色碎花，哪个好看？”
“无甚差别。”
“师父，你们狐狸为什么都喜欢穿一身白？”
“……你少说几句。看上什么我给你买。”
他总不能告诉她因为早前族人身上的衣服都是毛变的，所以毛是什么颜色，衣服就是什么颜色，后来就作为他们一族的代表色沿用至今。本来很正常一件事，但要是说了总感觉她会生出些奇怪的误解——比如自己没穿衣服，于是干脆就不说了。
“师父师父，听说村口卖肉的王二麻子和铁匠家的翠花搞上了，你想不想去听墙头？”
“……不去。”
“我看还是去吧！快！过这村可没这店了。”
杜小花还是从前那个直率莽撞的杜小花，兴头上来了一把拉过他的手就往村口跑，将他“男女授受不亲”的教诲忘了个干净彻底——虽然他先前刚找到她的时候也一时激动，直接一把提起她就走就是了，他叹了口气，人类的规矩还真是麻烦。
一溜烟小跑，他们就从镇东头来到了村口。不得不说，澜溪镇小人闲，大多数人都爱看热闹，这不，消息刚放出来，王二麻子家门口就挤满了人。原来一来二去，王二麻子和张翠花两人已经私定终身，这月十五就打算办婚礼，一时间道贺声不绝于耳。
本来没多大点事，奈何人多，热闹就多，王家李家七大姑八大姨你一嘴我一嘴，话题就展开了，从个人家事扯到镇上新开的酒楼，再扯到天南海北的奇闻异事，于是不知不觉间，一人一狐就从晌午听到了傍晚。直到各家做饭升起炊烟，围观的人群才有了散去之势。
“不早了，我们也撤吧，回去晚了我爹爹又要训话了。”杜无忧伸了个懒腰，揉揉屁股从草地上爬起来。
“逛了一天，现在知道累了？”
他看着她懒散的样子，心里涌起一丝暖意，他很喜欢这种平淡的日子，就好像他们已经这样过了很多年，好像岁月不曾在他们身上流逝。回神时见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眼睛发愣，他耳尖迅速染上一抹微不可察的红，不自然地咳了咳，念诀召出涣雪剑，载她回家。
不料刚飞到半空，杜小花就突然扯住他的袖子，惊恐道：“诶等等！早上出门前我爹让我帮他拿腿伤药的来着，我怎么就给忘了！空手回去他肯定又要骂我……呃所以师父父对不起可不可以先放我下去……”
“……”他就知道。
到了医馆门前，杜小花突然站着不动了，僵持了一会，又向他投来一股热切的目光。
“师父，这个大夫跟我爹爹认识，去年过年来我家做客还催了我的婚，我不大想见他，你进去帮我取药好不好？”
他进去后，杜小花就退到离门十丈远的一片草地里，扯了一把枯草拿在手上编着玩。过了一会儿，她好像听见了几个人说话的声音。
“唉！你们说怪不怪，我们镇的秀才李致潇李大人，居然看上了那个杜无忧！听说今天一早他就请媒人上门说亲去了。李大人风流倜傥，才华横溢，而且至今还未娶妻，这么好的事怎么就让她给摊上了！难道我还不如那个疯婆子？”少女披着厚重的狐裘，跺着脚气愤道，看样子大抵是哪家的小姐。
“啊～那个杜无忧啊，之前闹出了那事，都十九了还嫁不出去，李秀才今年也二十八了吧，我看啊，他们俩倒也算门当户对！”“可不是，你们猜李秀才是怎么看上她的？青楼里的惊鸿一瞥啊哈哈哈哈哈！”她旁边的姐妹们纷纷附和道。
“说起来，平日里跟她厮混的那个高大男子是谁啊，容貌虽然中规中矩了些，但是仪态是真不错啊，可惜了，怎么一个二个的都瞎了眼找她。”
一旁蹲草的杜无忧听了却默默黑了脸，而后乘着白沢的剑一路风驰电掣杀回了家。
刚到家门口，她上去就给门来了个回旋踢，只听“啪”的一声，杜家大门应声大开。
“臭老头！你出来！谁让你给我定亲的？你是不是就想我早点嫁出去，好少在你耳边嗡嗡，少吃你几两米！”
杜老板气得差点把胡子吹上天：“人家李秀才虽然比你年长了些，但男人年龄大些更稳重，何况他未娶妻妾还对你一心一意，你嫁过去也没有婆家欺负，多好的一门亲事！你这个不肖女！”
“我不管！我不嫁我要退亲！”
“你敢！！我已经跟李大人说好了，明天你就给我嫁过去！要不是你没个姑娘样子，十九了还嫁不出去，我至于给你说亲？大了愈发的没规矩，你看我今天不把你打出去我就不是你爹！”
他早已隐去身形，怔愣地站在门外看着父女俩吵架的奇景，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好一面听一面躲着屋子里飞出来的桌子腿和花瓶。
听到她的婚事，他顿时有些恍惚，默默感叹昔日在他面前上蹿下跳的小姑娘也到了该谈婚论嫁的年纪，心中又无端生出几分莫名的酸涩来。
他本不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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