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第37章
“姐姐。”祝俞川看到她后，手上的动作一滞，眼神闪躲的低下了头，活活像是被欺负了小媳妇般，让在一旁的夏向辰嘴角不自觉的抽了抽。
明明刚刚自己被骂得跟个孙子一样，他还没多看两眼祝俞川的演技，就被对方一记眼刀把看热闹的心情逼了回去，他从办公桌旁走了出来，指着会客用的沙发说：“请坐，安小姐。”
安文一言难尽的看着祝俞川，没有说话，夏向辰以为她是觉得祝俞川在这里不方便，可是他哪里敢赶这位祖宗，只能为难的紧咬着后槽牙不知所措，办公室里，突然变得诡异的寂静，安文没有察觉夏向辰脑子里的挣扎，倒是开门见山的说：“夏总，我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夏总介不介意。”
“嗯？”夏向辰心想要叫人出去你叫，我可不敢啊！可还没等夏向辰反应过来，却看到安文突然站起来，径直走到了祝俞川旁边，伸出一只手直接抓住了祝俞川握着“抹布”的手腕，而另一只手掰开他的手指，把那块“抹布”从祝俞川手里扯了出来，在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g牌标志，安文嘴角还掠过一丝嘲讽的笑容。
不愧是栅栏公司，抹布都是许多人热衷的g牌的，一条丝巾至少小千，夏向辰居然用它来擦桌子，要是给祝俞川知道他手里的丝巾价格，说不定还会吓一跳。
她拉着愣在原地的祝俞川也一同坐在了沙发上，看向夏向辰：“夏总，我知道栅栏公司是国内数一数二的投资公司，很多业务错综复杂，教育新人也有自己的规矩，但是我并不认为擦桌子这样的事情能对工作有什么帮助，您说是吗？”
夏向辰双眼张大的看向安文，却看到了同样睁大眼睛看着安文的祝俞川，他看到祝俞川张开嘴巴，想要说什么，可是很快握紧了放在腿上的拳头，又闭上了嘴。
说了一个谎就要伴随着很多谎言，夏向辰觉得这个祖宗早晚有一天会后悔一开始的决定，他收回眼神，笑着说：“安小姐说的对。”
安文以为夏向辰还在为之前夜店里的事情故意打压祝俞川，她抓着祝俞川的手丝毫没有松开，让祝俞川脸上的神色更难看了些。
跟10年前一样，他还是说了谎。那年他9岁，可是看起来却很瘦弱，瘦弱到很多人以为他只有6、7岁，自从母亲受不了父亲的打骂之后离家出走，他就成了父亲的折磨对象，父亲除了喝醉了睡过去的时候不打他，只要一睡醒，就会对他拳脚相加，而且还会让他去找钱，找不到又是一顿打。
学校通知交钱买校服，他没有钱，学校通知交学费了，他没有钱，学校的老师校长去家里，被他爸又打又骂的撵出来。
“老子的儿子，不用你们管，你们出钱吗！你们出钱我就给他读书，读什么书，浪费老子的钱！”
祝俞川那时候还不姓祝，姓文。
后来他辍学了，父亲说，如果他赚不到钱回来自己也就不要他了，他妈已经跑了，如果他也不要祝俞川的话，祝俞川就是没人要的小孩了。他坐在路边发呆，看到有人去翻垃圾桶，才知道收废品可以赚钱，他哪弄来一个编织袋，把沿街的垃圾桶一个个翻找，找出被废弃的报纸、丢掉的矿泉水瓶。
有时候报纸跟矿泉水瓶还粘着发臭发烂的食物，一股馊味让祝俞川空空的肚子都不禁泛起一阵阵恶心感。但是看到能赚到钱后，他第二天起得更早了，可是等他好不容易收到的废品却被另一个男人抢走，还说他占了他的地盘，把他推倒在地。
他反抗，可是只有9岁常年营养不良的孩子根本打不过一个成年男人，祝俞川被狠狠推倒在地上好几次，身上到处都是擦伤，石子还嵌进了皮肤，惨不忍睹。
他空手回到家里，没有见到钱的父亲，对他是更加严厉的毒打。那晚，父亲没有给他吃饭，连身上的伤口，他都只能找到肥皂水来清洗，每一个关节处的伤口，都撕心裂肺的疼。
第三天，他为了避开男人，又走远了几条街，可是这里的废品早就被其他人收走，祝俞川终于意识到，9岁的自己有多么无能为力，他听到自己肚子打鼓的声音，他饿的头昏眼花头重脚轻，看着其他背着书包开开心心由父母送上学的孩子，他第一次知道什么叫差距。
他们什么都有，干净的衣服，爱自己的父母，永远不用担心饿肚子，可是他只有他父亲了，他母亲不要他了，如果再没有钱回去，他父亲也不要他了。
祝俞川忍着心中的愤怒跟不甘，看着其中一个小孩刚收进书包里的钱包，里面是他父母给他的零花钱，他慢慢靠近，想要去偷那个钱包，可是在他靠近之前，小孩的父母警觉的拉过了自己的孩子，拉到了自己背后，恶狠狠的盯着祝俞川，两双眼睛里，全都是嫌弃，鄙夷。
祝俞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身上的衣服，全都是灰黑的尘土印记，还因为几天没有洗衣服，他的身上已经发出阵阵的难闻的馊味，就像垃圾桶里坏掉的食物。
他羞愧的低着头，转身逃离了那对父母身旁，他一刻也没有停下来，跑到肺部抽疼，双腿打颤，他也没有停下来，他一直跑到姑川江旁，看着在阳光下波澜起伏的姑川江，他握着江堤边的栏杆，第一次，生出了死的冲动。
江水汩汩而流，望不见底，他握紧栏杆，一脚跨了上去，可是很快，他又放弃了这种想法，收回了上蹬的脚，低着头坐在了江堤边的石凳上。
“喂，小孩，你一个人在这里干什么？不去上学吗？”一声清脆的嗓音停在祝俞川旁边，他抬起头，看到的事一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女孩子，女孩子穿着初中生的校服，一头漂亮的长发高高的扎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在太阳下格外耀眼，耀眼得祝俞川都差点睁不开眼睛。
祝俞川看了一眼说话的人，知道她也是那些幸福孩子的一员，他没有说话，又低下了头。
“小孩，你很没有礼貌哦，姐姐在跟你说话，你这么小一个人在外面晃，被坏人抓走了可是会卖掉的。”
卖掉？祝俞川冷笑，他父母都不要他了还会有人花钱买他？
“你不信？你知道很多小孩子被卖掉都是被拿去拆掉身上的零件卖吗，很疼的。不然就卖去做苦力，天天挖煤烧砖，不给饭吃，还打。”说话的人模仿着大人的口气吓唬他，却真的让他想起了自己现在挨打的日子。
祝俞川犹豫着怎么开口，可是他的肚子却先一步叫了起来，巨大的响声让他羞红了脸，他把头埋得更低了，逞强道：“要你管。”
“原来是饿了，我这有个包子，刚买的，你要不要吃，还有一杯牛奶。”s市的第一中学就在姑川江边，所以安文早上总是沿着江堤边走去上学，顺便看看姑川江，搬来s市之后，父母很忙，她一个人的时候就会来姑川江边走一走，看着碧波荡漾的江水，她心情也会好不少。
只是没想到，今天大老远，就看到一个小孩在江堤边的栏杆上爬来爬去，还没等她劝阻，小孩就坐在江边，发了呆。
眼看着上学就要迟到，小孩还是不肯接她手里的东西，小孩满身尘土，她以为是打架打输了，所以不开心，就把早餐放在小孩旁边说：“你自己吃吧，我上学要迟到了，吃饱就赶紧去学校，不然回家你爸会揍你的。”
祝俞川听到揍字，情不自禁的抖了抖，安文看到小孩害怕了，才放心的去上学。
祝俞川看着人走远，才拿起安文留下来的包子牛奶，狼吞虎咽起来。可是毕竟没有能带回钱，祝俞川当晚还是遭了一顿打，被打完之后，祝俞川拖着疼痛的身体，把臭气熏天的衣服洗了，扯了床被子，蜷缩着睡了过去。
可是还没等他清醒，比他早起的父亲想起他昨晚没带钱回来，提着他的衣服，又是一顿拳打脚踢，打累了之后，才叼着烟不知道去了那里。
祝俞川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回来，但是他知道，等父亲回来自己又免不了一顿打，他在父亲出去没多久后，又去了姑川江旁边，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他只记得昨天的包子肉很香，牛奶很甜，阳光很刺眼。
可是这一次，他从天亮等到天黑，也没见到昨天的少女，祝俞川巍巍颤颤的回到家里，才发现父亲不在家，他松了口气，摸黑走近家里，却听到突然闻到一股馊掉的闻到，紧接着背后发出一声阴沉的笑声：“小兔崽子，今天的钱呢？”
祝俞川咻的睁大了眼睛，反射性的抱住了头，这一次，他被打到晕了过去，直到第二天五点才醒，他觉得第一次，有了死亡的恐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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