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向妹妹借钱

　　冬天的海城既潮湿又寒冷，林奕阳双手插在口袋里，快步走向菜市场，冷风把他直挺的鼻子都冻红了。

　　就在街口转角处，一只米色的大肥猫突然从前面窜过，随后紧跟着一个疯狂奔跑、头发凌乱、笑声响彻街口的女孩，林奕阳被吓了一跳。他站在街口，看着向前飞奔的身影逐渐消失在视野。这猫，这身影，这声音，好熟悉......这是我家皮毛洁白毫无杂质的白雪公主吗？可是，怎么看起来脏得像个流浪猫？后面跟着的淘气小孩是我的亲妹妹吗？天啊！魔童的作妖范围已经从家里、店里扩大到整个菜市场了？

　　街口右拐，林奕阳走过货架上一片绿油油的蔬菜店和地上湿漉漉一片泥泞的海鲜店，来到了自家充斥着油盐酱醋和腊肉味道的杂货店。爸爸坐在小矮凳，倚着门看报纸，妈妈在收银柜前敲着计算器，嘴里碎碎念着账单数目。店里平静而美好的画面印证了他的猜想——那猫是白雪公主，那熊孩子是林奕童。

　　“妈，林奕童去哪了？”他明知故问一句。

　　“你回来啦？”妈妈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出来，笑容满面：“哎呀，你回来也不提前说一声，午饭吃了吗？”

　　“我在学校吃过饭才回来的。”

　　“我去买菜，你要吃什么？”爸爸折好手里的报纸放在凳子上，向收银柜走去，拉开抽屉拿钱。

　　“都什么年代了，买菜还拿现金，也不怕街坊笑话你。”妈妈转过去对正在数钱的爸爸说。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是一种仪式感，你不懂。”爸爸头也不抬继续数着散钱。

　　“现在还早着呢，不用着急买菜。林奕童去哪了？”林奕阳还在追问着。

　　“谁知道呢，天天跑来跑去像个男孩一样。”妈妈也有点无奈。

　　“说谁像个男孩！”一声稚嫩的童音从身后传来，林奕阳转身看到妹妹出现在眼前。一半头发散落在肩上，还有一半被两个红色橡皮筋拼命维持原本的羊角辫造型，本该下垂的刘海已冲天的姿势傲视着一切。凌乱的头发下是汗津津、红彤彤的小脸蛋，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扑闪着长长的睫毛。气喘吁吁的，领子上系的蝴蝶结随着用力呼吸的小胸脯上下起伏。脏兮兮的白雪公主被她紧紧挟持在怀里，偶尔伸长的四肢挣扎求救。

　　“看把你厉害的！这大冬天的你也能闹腾出一身汗，感冒了我就削你！”妈妈走出来把她手里的猫抢过来，“再不撒手它就死了，看你到时候还玩什么。”

　　“我是女孩子！”

　　“是是是，女孩子。你快撒手。”妈妈看到林奕童的眼眶开始闪泪光了，语气马上软了下来，“看看谁回来了？”

　　“哥哥你回来又不给我买糖，你个骗子。”林奕阳突然想起上次离家前的承诺，一拍脑门，完了。

　　“我现在带你去买。”

　　“买什么买，赶紧进去换衣服。里面的衣服都湿透了，你是水龙头吗？这么爱出汗！”妈妈又开始了碎碎念。

　　“嘻嘻嘻嘻......水龙头......嘻嘻嘻嘻嘻.....”林奕童被妈妈的话逗笑了。她的笑点总是很奇怪，但是笑声很有感染力，能瞬间让身边的人觉得很开心。

　　“那就换好衣服再去。”林奕阳一脸宠溺地说。

　　林奕童舔着比脸蛋还要大的彩虹波板糖，被林奕阳牵着手领回家去。

　　“你看路，比光顾着吃。”

　　“哥哥，这糖太大了，我看不见路。”妹妹奶声奶气地说，“要不你抱我吧。”

　　“你已经长大了，要自己走。”

　　“我还是小朋友，18岁才是大人。你就是大人，我是小朋友。”妹妹仰着头一脸无辜地看着林奕阳。他只好蹲下来把她抱起，心里想着：目的还没达到，得宠着。

　　林奕阳看着怀里认真而又艰难地舔波板糖的妹妹，悠悠地说：“林奕童.....”

　　“你叫我全名？准没好事。”魔童突然就接上话了，让他一脸尴尬。她说对了，确实没好事。

　　“哥哥想让你帮个忙.....”

　　“我就知道。”

　　“诶，你一个小朋友怎么说话像个大人一样！”

　　“你真把我当小朋友就不会让我帮忙，大人都做不到的事情，小朋友怎么帮？你说呀！”

　　“好了，我不跟你辩。真有事要你帮忙，你可以的。”

　　“你先说。”

　　“你能不能......把小猪钱罐里面的钱借给哥哥？”

　　“不行！”妹妹听到这里马上挣脱怀抱要下地走路。这丫头确实长大了，现在挣脱他怀抱越来越容易了。

　　林奕童举着波板糖快步走回家，不搭理在身后叫喊的哥哥。哼！哥哥跟爸爸都是大坏蛋，总惦记着我的小猪钱罐！红彤彤的小脸蛋一脸不悦。

　　林奕阳看着妹妹耍小脾气走路像个穿了大棉袄的企鹅一样滑稽的身影，既好笑又无奈。他快步追上去牵起她的小手，她马上用力甩开，又快速走多几步。最后，林奕阳投降了。上次爸爸朋友结婚，家里没有现金就向妹妹借钱砸了小猪钱罐，她哭了一晚上，最后爸爸连夜出去买了个新的回来还往里面塞了张借条才哄好。这魔童一向慷慨，吃在嘴里的东西都愿意拿出来分享，就是对小猪钱罐里面的钱在意得很。

　　“你要钱买什么？”魔童见哥哥不再继续跟上来，就回头认真地问了一句，脸上还带着一种大义凛然，忍痛割爱的表情。

　　“哥哥要钱办点事，过年就还你。”林奕阳蹲下来平视着妹妹说。心里有点愧疚，又有点感动。一个大学生，还要向一个幼儿园的小屁孩低声下气借钱，这内心的情绪真的是太复杂了。可是不借的话，周一夏萌生日就很被动了。现在已经没时间准备礼物了，而且以目前的状况，也不适合送贵重的礼物，怕她有压力。但是在她生日那天请她吃顿饭还是可以的，既名正言顺又不会让她觉得尴尬。

　　“哥哥你是不是又生病了？要钱治病？”妹妹突然变得很惆怅。

　　“为什么这么说？”林奕阳蹲下来双手扶着妹妹的肩膀，很是疑惑地询问。

　　“我趴在你房门听见的，你跟别人打电话说你心脏病要复发了，要死了，还说无法呼吸......哥哥你是不是又生病了？”说完后马上扑进了林奕阳怀里，听声音像是马上要哭了。刚才还是气鼓鼓的魔童瞬间转变成一个向哥哥撒娇的小萌妹，这让他有点哭笑不得。

　　林奕阳很努力地回忆自己什么时候说过这番话，就是想不起来。倒是让他想起了去年发生的一个既有趣又感动的乌龙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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