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莫名觉得很丧，倒不是因为这天气的原因。
从前我总是想快点儿再快一点地独立，离开对我来说没那么多的情感。
反正总是寡情，到哪儿会不一样呢。
高墙脚下，有弹唱的人，哪儿都有吧，我从来不会停下，只是任由他们的声音消失在喧闹的街角，反正都一样吧，那里没有离乡背井的人呢。
有跟的鞋，在这没有瓷砖的土地上发不出声音，只会陷在泥里，很难拔出来。
我又为什么这么偏爱呢？
我真的喜欢吗？我也不知道，我只记得，小时候看妈妈的鞋总觉得别致，像是特别能得到仰视。
而现在我只想脱掉它，让它烂在这地里。
飘向北方别问我家乡
高耸古老的城墙挡不住忧伤
我飘向北方家人是否无恙
肩上沉重的行囊盛满了惆怅
林昕雨很快地走过，只是迈着步子陷在泥地里，又下起茫茫小雨。
终于忍不住哭了，没有声音，只是流了眼泪，也只是几秒而已。
她蹲在那泥地里，傍晚，没有来往的人。
过了一会儿，把鞋脱了，袜子上瞬间沾满了泥，再费力把鞋拔了出来，穿上。
回到宿舍后一身狼狈，只想洗个澡躺着，什么都不想知道。
手机又不停地响着，是闹铃，晚修的时间到了，必须得去督修。
她实在是太累了，晚饭也没吃，鞋子就丢到一旁，换上运动鞋和宽松的衣服出门了，甚至头发就这样散着，没有光泽的，一脸疲惫的。
这样的日子，她知道就快要结束了，至少以后，以后不会走在下过雨就粘鞋的地里了。
和往常一样，她来到这个班级，她还是坐在了讲台上，下面依旧闹哄哄的，好像她这个二十出头的生命被一点点吞噬着，丝毫没有一点活力。
人就是这么认输的吧，不挣扎了，不抵抗了，不迎合了，不喜欢了。随便吧。
她又瘦了，本来只有八十几斤的她，可能不到八十斤了吧。
她说话的声音甚至连第一排的同学的悄悄话都能盖过她。
实在太不适合这里了，她常常这样告诉自己。
难道就没有我容身的地方吗？世界这么大。
是啊，世界这么大，怎么，怎么就没有我能够容身的地方呢？
许多人都这么说着，也都拼命过，努力过。
可是究竟是为什么呢？
真的没有吗？
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昕雨啊，什么时候回来呢？”
是爸爸，“生活费有收到吗？”
“要放假了吗？在上课吗？”
林昕雨走了出去，到操场的草地上，忍不住哭了。
原来，原来，我根本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坚强，也没有我想的那么孤单。
原来，原来我还只是个孩子，还能受到疼爱和关怀。
原来，原来我一个人苦苦支撑这么久，却脆弱得不堪一击。
“新年就回去了。”
“好好休息，知道吗？”
“嗯。”
“喂。”
“妈。”林昕雨强忍着眼泪。
“你那边冷不冷啊？”
“不冷。”轻轻地吸了一口气。
“你在外面吗？”
“嗯。”声音更加哽咽。
“回来吗？”
“回去，放假就回去了。”
“好，好，回来，回来过年啊。”
“好。”
林昕雨已经算有一年半没有回家了，其实一开始她总不想回去，会找各种事情做，一个人在外头租房子，甚至住在一整栋都没有人的宿舍楼里。看舍友们每每欢天喜地地收拾东西，她总是有些感伤。有朋友说她怎么会这么不念家，她却说，在哪儿不都一样吗？
是啊，要是有相见的人该有多好，而那个人也正在等你，等你啊，等待是多么迷人啊，它胜过一切语言，好像是世间最最温柔的字眼。
等到了一个拥抱，一个拥抱就够了。
“我去买药。”
“你认识路吗？”
“当然，找你的时候可是把你们大学都走遍了的。”
“早点回来。”
“好啦，知道了，你等我啊。”
“嗯。”
唐沢起身去了药店，又转过身来，“等我喔。”
许亦在昏暗的灯下点点头。
“老板，有没有红花油啊？”
“没有，云南白药要不要。”
“跌打损伤的吗？”
“对。”
“好。”
可是我没有听过诶，不知道好不好用。
“这个可以涂脸上吗？”
“可以，只要不喝下去就可以。”
“喔。”
老板脾气很暴躁诶，说话也很大声。
“你怎么站起来了。”
“等你啊。”
“你坐着等啊，笨蛋，不痛啊。”
“你怎么去那么久啊。”
“跑了几个药店。”
“为什么？”
“怎么感觉他们对我不是很友好啊？”
“怎么说。”
“说话都很大声，还很冲。”
“没有，他们就这么说话的。”
“是吗。”
“对啊。你是在南方呆久了吗？说话都有气无力的。”
“我那是被打的，还饿的。你说我对这儿的印象还能好吗，一来就被打了好几棍子，莫名其妙的。”
许亦摸着唐沢的头，唐沢把许亦的腿放在自己腿上，把裤子往上卷。
“啊，你整瓶往上倒啊？”
“不然呢？”
“你们南方同学没有教你可以用棉签的吗？”
“可是药店老板说往上倒就得了。”
“你这么不心疼我的腿啊？”
“那我给你吹吹。”
“好啊。”
唐沢使坏又往伤口上用力按了几下，“啊啊，好了好了，不要了。”
“你怕疼啊。”
“这是疼不疼的问题吗？腿都被你按断了。”
“那坐轮椅吧。”
“你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呢？刚刚我不顾腿伤背你，你竟然让我坐轮椅？”
“是啊，这样竞争应该就小很多了吧。”
“不可能，就算我坐轮椅了还是有人会喜欢我的。”
“谁啊。”
“你。”
“要是你真的坐轮椅了，我要不要你了。”
“真的啊？”
“假的。”
唐沢看着许亦，不一会儿说，“你跟我回去好不好？”
“回哪儿去？”
“哪都行，我学校，我宿舍，我家，天啊，我都想把你关起来。”
“你有病吧。”
“是吧。”
“什么时候放假啊？”
“过几个月吧。”
“才刚开学吗？”
“是啊，你也懵啦，是不是想我想的啊。”
“可能吗。”
“怎么不可能？你都不想我的吗？”
啊？这是我说的话吗？原来我也喜欢这样说话啊，原来我说这种没有意义的话啊，我向之前有过这种话很无脑的想法道歉，原来只是对人而已。原来这是正常的对话内容啊，真的是脱口而出的话，就像是按了什么恋爱开关键里面的必用语录一样。
“不想。”
可是？许亦为什么没有这套语录吗？是这样接话的吗？
“有蚊子我们走吧。”
“去哪？”
“跟你回家。”
“啊？真的吗？你不上课啦？”
“今天几号？”
“不知道，三十吧。”
“所以，不是有长假吗？”
“真的可以吗？真的可以吗？”
“你在想什么啊，单纯一点。”许亦敲了唐沢的头。
“我很单纯啦，是你不要想歪了哦。”
“好啊。”
开始了吗，比赛，比谁更能忍是吗？我可以啊，我胜负欲超强的好吗，你就等着哭吧，哭着挽回我，哈哈哈，吼吼吼。
“你一脸猥琐的表情干什么？”
“啊？”唐沢插腰的手伸上来抹着口水，“哪有。”
把许亦的手从肩膀上拿下来，“这勾肩搭背的，成何体统。”
许亦惊讶的o型嘴，舌头抵着脸颊，好，你先开始的，不要后悔。
“203。”
“诶，你的房间，在隔壁吧。”
“啊？可是我……”唐沢跟在许亦身后被关上的门锁在过道里。“我，退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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