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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当地时间9月30日下午17时45分,江滨北路段发生连环重大交通事故,一辆K901公共交通汽车以高速撞上路边施工建筑,车辆发生倾覆,损毁严重,并导致多部车连环追尾,死伤人数尚未得到完全统计,目前,交警部门正在现场进行勘查,事发路段实施交通管制,过往车辆请减速慢行,小心通过,受伤人士均已送往最近医院接受治疗……”

  一排红白相间的圆锥型告示栏在逐渐昏暗的空气里愈发明显,风大肆地吹着赶来的橘白荧光服裹住的救援人员。

  救援人员第一时间上了事故车辆救援,汽车大面积损毁,车内机械构造裸露分离,车上遇害人员未知,每走一步都要小心谨慎。

  接到这次任务的是许付,不过除了救险的艰难和危险之外,他还蒙着一层精神上的压力,尽管是刮风的天气,他的汗还是一颗一颗从额头上滑落。

  所有人心照不宣的是,抬出来的没有意识的要比还残留着口气的更让人省事。

  这个黑夜里孤立着的灯下,许付还在小心翼翼地探寻着。

  许付扒开门边一个破裂成两截的行李箱子,埋在地下的脸露了出来。她脸上早无血色,眼睛睁着,皲裂的唇也只是张着发不出声音,当他继续往下深挖时,发现她双手捂着的小腹隆起。还有生命的迹象,立马将她送往医院。

  靠在她下身的是一只女人的手臂,顺着手臂看去,坠落的铁杆抵着她的脖颈,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将首部错了位。

  许付不禁一震,那女人的脸部惨状,使许付有些不敢靠近,额上一片血肉,眼珠子突了出来,鼻梁的骨头直接穿出皮层之外,鼻头被铁皮削了去,只剩两个空洞,嘴被扯到耳根,牙一排粘在牙龈上全部暴露出来,脸的形状已不好辨认,只和着一滩皮肉堆在一块。

  非要说什么幸事,可怕只有她可不必见着自己这副模样。

  许付想找个什么替她盖上,恰好看见一块蓝色白纹的手帕。

  他刚要去拿,只见手帕的另一端是个老妇紧紧掖着的手,手帕里露出红色纸币的一角。

  打开帕子,最底下是一张三寸的黑白相片,相片里四世同堂,看起来是个大家子的合照。

  老妇佝偻着背,身上没有明显的伤痕,法医初步判定是心肌梗塞而亡,死亡时间大概和事故发生时间一致。

  混着血腥味里,许付似乎闻到了一丝格格不入的味道,嗅着微弱的味道他来到一块大铁片前,几个人费力地搬开,是拿着的一个白色塑胶袋子,里头装着的像是煎饼果子。

  车祸的原因还不明确,车内的监视器也被撞得稀碎。

  这中年男子身上还系着安全带,看来是本车的司机了,腿部被刺穿,血大量地流干,已没有了气息。又抬出去一人后,许付立马又上车里翻查,来到尾端,又在撬开一块块废墟之后,看到一个寸头穿着校服的学生,摊着,腹部被划开一道大口子,肠子肠液被挤渗出来,大量的血把白色的校服染成红色。许付身理有些不适,强忍住把他抱了出去。

  车尾部的油箱不断泄漏,过了几个小时惊险地抢救,队长发布结束这次任务。

  许付刚把学生抱了出来听闻这个命令,说:“我们不知道车里还有没有人,还不能结束这次的抢救任务。”

  当时的局面是分秒必争的,车内的油气已经到达很高的浓度,车子很有可能面临起火的问题,这也关系着救护人员的安危,必须撤离到安全的地带。

  面对队长的命令许付内心十分复杂,他请求队长让他再最后一次进入车内救援,车子最里部靠近油箱的位置他还没有搜查过,他不愿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队长答应了,他再一次踏入车内,所有人都紧紧盯着,直到许付把唐泽抗了出来。

  “最新报道,9月30日江滨北路的交通事故,目前死伤人数四死两伤,两位伤员已经送往医院抢救,其中一位为孕妇,在此我们为他们祷告。”

  1999年9月31日

  凌晨

  203室1号病床:

  孕妇,孕期七个月,早产。

  沙尘把女人的脸侵占着,唇瓣上满是牙痕,渗出细细的血红覆在下陷纹路里。汗水沾满灰土将长发

  贴在脸上一块一块。眉头紧皱着、慌乱、焦躁不安。

  医生只是摇摇头,刹时,便昏了过去。

  胎儿自是保不住的。

  过了一会儿,醒了过来,平静地躺在床上,在她的脸上看不见忧伤,只是憔悴,却隐隐有一丝放松。女人的丈夫站在她的身边握着她的手,拂去女人脸上的尘土,女人找他要电话,“妈,你现在在家吗?”

  “到我房里去一下。”

  “没事儿,我没事的,你到房间了吗?”

  “嗯,在书柜底下,看见那些箱子了吗?”

  “先听我说,最上面那个是给你的,里面是我所有的银行卡跟存款,密码是家里的电话前六位。”

  “还有下面那个箱子,你拿给我爸。”

  说着突然哽咽起来,“最后那个箱子,你把它烧了吧。宝宝,宝宝……”

  “他可能看不到了。”

  “我没在哪儿,没有,没事的,真的。”

  “我累了,我想先歇一会儿……”

  说完只见女人最后看了一眼丈夫,闭上了眼睛,眼泪从眼角流了出来,拿着手机的手垂在床沿。

  “医生!医生!”

  ……

  “宣布死亡时间。”

  女人很快在丈夫的绝望之中推出了病房。

  过道里又推上来一个人。

  男,双眼微睁开,休克状态。

  “许医生,这么巧啊,今天你值晚班啊。”医生瞪了她一眼,她怔了一下。

  医生翻开病人的眼睛,着急地说道,“休克,准备电击。”她人木在那里。

  “先送病人进去!”医生怒道。

  手术中的灯暗了,医生强遏制怒气,喘着大声的气,拽着她的手腕到过道的最尽头,用力地甩开,厉声道:“这里是医院,不是用来玩笑嬉闹的地方。每耽误一秒钟都可能造成无法挽救的后果,没有谁能负担得起。”转身又大步赶向推来的担架。

  203室2号病床:

  这人的脉搏稍稍恢复,心电监测仪上的黄线先是大幅度波动着,随即又趋向小幅,就像隔着一面墙外的林心语一样。

  “请问唐泽是在哪一间病房?”

  “请问您是?”

  “喔,我是交警部队的,是我送他来医院的。”

  “病人在203号房。”

  “谢谢。”

  进来的人是许付,他手里端着一锅鱼汤,在过道里四处张望。

  来到203号房,迟疑了一下便打开门走了进去。

  两边的床位上都是空着的,中间躺着一个脑袋上裹满纱布的人,很容易他就找到了唐泽。

  许付把鱼汤放在床头的矮柜上。

  发现唐泽的时候,他半身向前头抵着前面的座椅靠背,怀里揣着包,手里还拽着一块小面包。

  坐在车子最后面的位置,书包抵着身体受到轻微的碰撞,脑部受伤严重,多处撞击出血状况。

  经过长时间手术,初步结果:大脑皮层功能严重受损,从而引起主观意识丧失,而皮层下中枢功能仍有保留,也就是植物人。

  只能在病床上躺着,什么也干不了,什么时候醒也没人知道。

  在结束救援工作之后,在伤逝者身上找身份的相关信息并告知家属,而唐泽是唯一一个不知向谁告知这个消息的人。

  他把鱼汤放着,交代了护士在唐泽醒来时候热着给他就回去了。

  “最新报道,昨日9月30日在江滨北路发生的交通事故,伤亡人数6死1伤,伤者脑部受损严重,至今还未清醒。愿逝者安息为生者祈祷。9月31日最新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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