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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1999年10月2日

  车祸过去了三天,几乎都没有人谈论这件事情了,大家好像都回到了各自的生活位置上去,除了还躺在203室2号病床的唐泽。

  他虽然看起来好像跟我一样穷得揭不开锅,可是他比我强的一点是,他竟然买了保险。

  因为是同学推销的,毕业时为了支持同学的事业吃了硬生生买了一份,没想到这么快就派上用场了。没有填受益人,但是我觉得受益人是许医生,因为唐泽是许医生专门负责的,不用吃药不用治疗,就每天过来看看醒了没有就有钱挣。

  这不跟我挺像的嘛,还干什么花那么多钱和时间精力去读个五年本科还有好几年硕博进行研究呢。

  许医生把唐泽翻过身来拍着他的背,然后又把他抱上轮椅,推进了厕所。

  我错了,我们不一样,没想到医生还得做到这个份上,不是还有护士嘛,喔,护士是女的,更不好做这事儿了。

  再说,负责唐泽护士的是林心语,是个年轻的护士,说是为了跟许医生来的医院,想必是认识,许医生做她做都一样吧。许医生可能也不忍心让女孩子做这些事,虽然是护士的本职工作。

  很久之后,他们两个才见到从厕所里出来。

  许医生把唐泽抱回床上,盖上被子又里里外外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要离开的时候,林心语又推着一个男人进来了。

  许亦没有看她也没有和她说话,只是走出了病房。

  男人是头部受的伤,刚包扎好住院,得观察一阵。

  林心语安顿男人到1号病床上之后就出去了。

  男人是个中年男子,戴着眼镜,瘦瘦的,一个人在床上躺着无聊,就想跟唐泽唠唠嗑。

  “你知道我这伤怎么来的吗,跟你说啊,现在当老师还真是个高危职业啊。”

  “你们别以为我们动动嘴皮子就能挣钱,还放假很轻松。”

  “告诉你们,这可一点都不轻松啊。”

  “看我这头,中间都秃了。”

  “劳累的,老掉发。”

  “还有啊,现在学生可顽了。”

  “你可能想不到吧,这个啊就是他们抄个砖头往我脑子上砸的。”

  “我也没做什么啊,不就是有时候把体育课充公上数学课嘛。这还不是为了他们好,为了他们,他们倒好,不知恩图报就算了,还恩将仇报。”

  “不过,学校已经处理他们了,开除这得是,多严重啊,要不是我铁头功,还不得一命呜呼了。”

  “想我三尺讲台几十年了,还没熬到退休的幸福生活呢,就糟这罪……”

  “你怎么不说话呀?”

  男人说了一堆下去看看唐泽,才发现他的病例。

  “还是你惨啊,年纪轻轻的。”

  “哎。”叹息了一声就睡去了。

  刚睡了几分钟林心语又扶一着个人进来。

  那人神情复杂,忧心忡忡。

  是个年轻的小伙子,长得挺精神的,瘦瘦的,看着不高。

  他看了眼林心语想说些什么又难以启齿。

  林心语把他扶到3号病床上准备离开的时候,他突然说话了。

  “护士,我这个癌症,还有救吗?”那人惊恐地问。

  “是属于早期,通过治疗能够康复的。”林心语自己心里也没有谱,她只是按着学校教到的那一套安慰病患。说完交代过一些注意事项就安抚他睡下了。

  203室3号病床:

  患者:吴军

  病例:前列腺癌症早期

  看来是需要长期治疗,长期呆在这间病房了。

  年纪轻轻就得前列腺癌,要么遗传要么生活混乱。

  我怎么有种大夫的感觉了,现在年轻人啊,真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抽烟、喝酒、熬夜、通宵,这些我都是不会做的。

  1999年10月3日

  一早,林心语就叫醒1号病床检查。

  又换了2号床唐泽的吊瓶,然后把早餐拿给三号床的吴军。

  等1号床病人回来时候,吴军也吃完东西觉得无聊,看了他一眼,“你,怎么啦?”

  “被人砸的。”他无奈地摇摇头。

  “啊?欠人钱啊?”吴军口无遮拦。

  “不是,作孽吧。”那人苦笑道。

  “你干什么工作的。”吴军好像来了兴趣。

  “数学老师。”那人平淡地说。

  “喔。”吴军有些惊奇。像他这种人最讨厌的就是一本正经地学习,说话,他最擅长地就是打打闹闹的,欠欠地说话,他是喜剧演员,最知道人们想听什么话,爱听什么话。

  但是他是打从心里认证这些严肃的人的,他觉着他们有自己的追求,不跟着别人笑,不跟着别人的想法,是最难办的观众。

  “咋俩还挺相反的。”吴军笑着说。

  “怎么说?”那人疑惑道。

  “你让人恼,我让人笑。”吴军开玩笑说着,注意观察那人的表情。

  那人笑了,“你是说相声的啊。”

  “差不多,不过没那么高的素养,就是一闹腾的丑角。”

  “闹腾好啊。”那人小声说着。

  他们的对话就这么声音越来越小地淡了,没了。

  直到林心语进来告诉那人没有异样可以办理出院。

  吴军就这么一个人呆着,也看着唐泽躺床上一动不动,就问是不是进来看他的许医生。

  “他是怎么了?”吴军小心地问道。

  “没有意识的状态。”许医生平静地回答。

  “植物人啊?”吴军有些惊讶,随后知道唐泽就是那场车祸的唯一幸存者。

  虽然是唯一的幸存者,但是在吴军看来,这个样子跟死了也没有什么两样,只能躺着,什么事都做不了,“不怪叫躺着呢。”吴军小声调侃道。

  他是个嘴上闲不下来的人,要是病房里只有他们两个,那他岂不是成天给闷死,想到什么新的笑料都不能逗逗别人。

  又想到自己的病,虽然是癌症,但也是自己造的怨不得人,还好是早期还能挽救。

  可他呢,平白无故出了意外,所以啊,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所以能造就造,这也是他活着的信条。

  被他造成这副德行,他也没后悔,要是当时自己也在那车上,那不就还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就死了,那多不值啊。再想想刚刚出院的那人,要像他似的,当了一辈子老师最后被学生一砖头给尻死了,那多可悲啊。

  想着想着就累了睡了一会儿。

  好久没有做梦了,这次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回到了高中时代,是个噩梦啊,竟然场景是数学考试!

  不出所料的,全部不会,他还以为在梦里跟现实会是相反的呢,他四处张望,周围的同学,坐在最后一个位置的是他临床的唐泽,不过他没有见过他睁开眼睛的样子,所以是用的在医院里见到的许医生的样子。

  还别说,这两人还有点相似。

  虽然考试的过程很是坎坷,但是结果竟然惊人地不错。受到了表扬的我上台去领试卷,发试卷的老师竟然是那天那个被砸头的病友!

  吴军被惊醒了,天啊,我还真的是生病了,竟然做这等噩梦。

  细思极恐,细思极恐啊!

  说着说着有看了眼边上的唐泽,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啊!

  不敢翻过身去背对着唐泽,也不敢正对着他,只能直直地睁着眼躺平

  ,却不知不觉中又睡了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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