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照相

返回晴川码头，乘坐轮渡回到汉口，今天的游玩便可结束了，但年小余哪会这么消停，她指着后城马路与钦生路口的“品芳照相馆”，兴奋的提议，“我们去照相吧？今天太有纪念意义啦。”

        素芳并不喜欢拍照，她和父母拍过全家福，也见过父母的结婚照，但是父母却都先后离开，潜意识里，她觉得如果不留下影像纪念，那么这个人就会长久的活着陪着自己，一旦留下影像纪念，那么也许这个人有一天便会离开自己去到另一个世界。

        拗不过年小余的热情邀请，素芳答应，下个周末带上梓和再一起去照相，今天玩了一天，灰头土脸的，大概照相馆老板也不会欢迎他们的。

        年小余也同意，但执意今天要先进去问问价格，一问才知，照相馆拍照价格可真不便宜，2张照片便要1块银元，1块银元都可以买一筐鱼了，年小余嘀嘀咕咕。

        “便宜点吧老板，你看我们都还是学生，家里也不富裕，省点钱真的太难了。”生意人家当家女儿的本色开始显露。

        “那就别照了。”老板很干脆。

        “哎呀，老板，不是这样说的嘛。”年小余一把搂住素芳，“我们是最要好的朋友，下个月她就要跟家里人去上海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就想拍个照片做纪念嘛。”说完又把脑袋靠在素芳肩膀上，显示她们俩亲密无间的友谊，“老板，你就帮帮忙吧，帮帮忙吧。”

        老板怕了她们，两个娇滴滴的小姑娘这样说了，还能怎么着？“1块银元拍3张照片，衣服自己准备。”

        “4张，1块银元拍4张。”年小余还意犹未尽。

        “那你可以走了，不送。”老板懒得再理。

        “好吧，3张，3张，老板不许反悔。”年小余终于消停了。

        走出照相馆，她还在喜滋滋的计划着，“咱们穿一套短袖旗袍，带一件长袖连衣裙，拍完第一张就把连衣裙套在旗袍外面，换个背景接着拍第二张，又方便又不露破绽。对了，那第三张照片拍什么？”她坏笑了一下，“留给你和你家小尾巴吧，你看他那是什么眼神，一点都不尊重我这个长辈。”

        郭梓和看年小余的眼神里充满了鄙视和不屑，就为了一张照片，和素芳姑姑又搂又抱的，还骗老板说家里穷，我祖母随随便便就能买一家照相馆给我天天拍着玩儿，几张照片一点都不稀罕，还有，素芳姑姑是我的，我的！不许你搂她、抱她！

        郭梓和带着怨念回到家，甚至直到下一个周末去照相馆拍照，他都不怎么开心的起来。

        郭家太太听说素芳在学校交了个要好的朋友，还约着去照相馆拍照，很支持也很欣慰，毕竟同学之间的友谊是很珍贵的，并嘱咐素芳邀请年小余来家里做客。周六的晚上，郭家太太没什么事做，便要素芳把准备拍照的衣服穿了给她看看。素芳很有些漂亮的裙子和旗袍，都是大姨母为了弥补她自幼失祜而精心挑选的，但她只在家里来客人或者随大姨母去别人家拜访的时候穿过，平常是从来不穿的。她找出一件浅绿色的素色短袖旗袍，只在袖口和裙摆边缘绣了深绿色的树叶，看起来别致又精细，也不过分显眼，连衣裙她选了粉红色格子，裙摆较长直到脚踝，为了撑起长裙她特意穿了一双粗跟羊皮皮鞋，显得青春活泼又不过分张扬。两套郭家太太都很喜欢，衣服其实并不华贵，素芳也没有漂亮到不可方物，可是她的眉清目秀温柔可人配上衣服的质感舒适颜色素净，相得益彰，凸显出少女的娇柔和可爱。

        郭梓和在旁边早就看呆了，原来素芳姑姑可以这么漂亮啊！她一直都不胖，穿上旗袍就很显高显瘦，穿着连衣裙又很洋气可爱，素芳姑姑是这世界上最美最温柔的女孩子！

        第二天在品芳照相馆碰头的时候，郭梓和更加坚定自己的想法，小余阿姨虽然也穿了旗袍，但就是没有素芳姑姑好看！

        第一张照片背景是中式小桥流水，两个人坐在圆凳上微微低头同看一本书，样子秀美又很书卷气，老板招呼她们定好动作，便一头钻进照相机盖布里，只听“咔嚓”一声，镁光灯一闪冒出一股白烟，便拍好了。梓和在旁边看的既好奇又刺激，瞪大了眼睛，想摸一摸照相机却又不敢的样子让素芳心里笑开了花。

        第二张照片背景是欧式小花园，素芳和小余穿着洋裙手牵手挨在一起站直，微笑着看镜头，又是同样的程序，拍下了照片。

        第三张就是素芳与梓和的合影，梓和有点紧张，他今天穿了格子衬衣和浅灰色裤子，与素芳姑姑的连衣裙非常搭配，可是他还是无法放松，这是第一次和素芳姑姑合影，是不是要微笑？手放在哪里比较好？哎呀，我太矮了，素芳姑姑好高呀。梓和沮丧的发现，自己还是小孩子。

        老板端来圆凳让素芳坐下，这样两个人就没有身高的差距了，背景选了森林湖泊，在老板准备拍的时候，素芳突然伸出双手虚虚抱住梓和的肩膀，并把头轻轻搁在他肩窝里，脸颊恰好碰到他的耳垂，对着镜头微笑。梓和心里一阵痒痒的，涨涨的，也对着镜头眯眼笑了起来，就在这时，老板按下快门，将这一幕定格下来。

        一周后，素芳和年小余取回照片，年小余挑了第二张，将剩下的留给了素芳。素芳回家把照片拿给郭家太太看，梓和央求祖母，将他俩的合影送给自己，郭家太太也很高兴，便将照片留给他了。

        晚上，梓和半靠在床头，反复摩挲着他和素芳的合影照片，素芳姑姑真是漂亮，两个人对着镜头笑的那么开心自然，仿佛世界上再没有别人，多好，如果一直这样在一起，如果一直这样笑，那该有多好！

        素芳推门进来的时候，看见梓和对着照片出神，便笑了，没想到拍照这么好玩，让平常不太活泼的他能笑的那么灿烂，花掉1个银元也值了。

        素芳脱了鞋上床，靠在床头，将梓和搂进怀里，摸摸他毛茸茸的脑袋，“拍照好玩吗？”

        梓和微微点头，“好玩，刚开始有点怕，后来就不怕了。”

        “我以为你不会笑了呢。”

        “和姑姑在一起，就会笑了啊，会很开心。姑姑以后都要陪着我哦，你都在菩萨面前答应了。”梓和嘟嘴撒起娇来。

        素芳觉得这个小孩怎么这么可爱又粘人，于是低头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一下，“答应你啦，永远都在一起。”

        梓和得到了保证，将照片小心放好，躺下闭上了眼睛，素芳也顺势躺下，和梓和头碰头的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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