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洛河王姬
“他不敢！”
子奚这时才缓缓起身，命人将那五具尸体就地掩埋，然后吩咐众人准备准备继续前行。
“赵国宠妃所出的三公子听说素有贤名，若不是非嫡非长，储君之位给谁还为未可知……”姬棠看了一眼天色，正准备从车辇上拾级而下，忽然，空中吹来一丝极为诡异的风，透着一股森然与杀气，她鬓间的一缕碎发在额前缓缓舞动，似乎是察觉到了隐藏在暗处的异常。
姬棠呼吸一窒，看着众人忙忙碌碌的身影，瞳孔一收，紧接着一手撑着栏杆，右脚一蹬，整个人腾空而起，在半空中飞旋的同时长腿一扫，狠狠地踢向了空中的某处。
一股狂风拔地而起。
与此同时，就见子奚身形一闪，名剑太阿骤然出鞘，流光飞影，华彩缤纷，两人一剑一腿，不约而同地直击某处。
一道极具煞气的罡风顷刻间化形，成了一只体型庞大、獠牙森森的过山虎！
其余人见状连忙仓皇散开。
姬棠目光一震，反应极快地躲开这冒失的一脚，在空中使劲儿地调转了个方向，落地之后，她转身动作飞速地双手结印，双掌之间一道刺眼的银光瞬间暴涨，紧接着一道光刃轰然炸开，银幕之中隐隐约约化出一把摄魂夺魄的长柄刀。
刀柄华丽精美，映着日月山川，星辰祥云，柄端盘踞着一只神秘威严窥不清全貌的鸾凤，刀身冰冷锋利，刀头呈圆弧状，尖端勾勒出一缕叫人难以遁形的森寒。
这赫然便是传闻中的寒月凤嘴刀！
公孙弘浑身一震，连忙同众人一起急急后退到安全地带，看着平日里温婉秀美的姑娘此时戾气横生、杀气尽显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这一刻他终于信服，君侯之前所言非虚。
若是单打独斗，他可能真的打不过这堪称悍勇的虞国王姬！
即便是以气化形，这寒月凤嘴刀的威慑之力也是相当惊人，罡风凝结而成的凶兽左右盘旋，颇有忌惮地看着面前的两把绝世神兵，锋利的爪子在地上狠狠地刨抓了三下，忽然扬天长啸一声。
刹那间飞沙走石、山林飘摇、众人龇牙咧嘴，被震出一层厚厚的鸡皮疙瘩。
太阿的剑气刚才承受凶兽的重重一击，此刻发出一阵长长的低吟。
“云从龙，风从虎……朝山君呐，看来你今日运道不大好啊……”姬棠右手运气，凤嘴刀移形换影，在她掌心三寸之上飞速转旋，随着她右臂缓缓上移，刀光越来越盛，她身形一闪，朝着猛虎快速逼近。
子奚见此火速跟上，两人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主动发起攻击。
猛虎迎面怒吼一声，卷着沙石草木形势汹涌地席卷而来。
双方各自的雷霆一击，就这样在半空中悍然相撞！
姬棠、子奚一刀一剑，一左一右，横斜相交，就这样将它生生劈成了四瓣儿。
在痛苦的嘶嚎声中，以风化形的老虎就这样顷刻消散。
一击下来，两人面色都有些苍白。
姬棠收了手，寒月凤嘴刀于空中蒸发，她看着四处的残骸，沉默了一瞬，与同样神色复杂的子奚隔空对视一眼。
仅仅只是留下的一缕妖气，就成了一方凶煞，那本尊又该是怎样的难以对付呢？
妖兽出世，是为不详！
真的就这样，毫无转圜的余地了吗？
因为这样一系列的变故，一行人丢弃重装，轻骑疾行回王都。
到了王城驿馆的时候，姬棠与朝山君分道扬镳，而洛河王姬姬容鱼早早离宫，竟然是亲自来迎。
姬容鱼一身赭色华服，乌发云鬓，妍丽端庄，款款而立。
见到姬棠，如花容颜顷刻绽开，连忙快步走过去拉过她的手，“明华，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姬容鱼牵着姬棠走进驿馆，带着她来到专门供王族歇息的别院。
“今日天色已晚，你我就在驿馆先歇息一日，你来的很是凑巧，明日一早，你随我一起去走一趟……”姬容鱼遣退左右，神秘兮兮地说。
姬棠顿了一下，轻声问道，“来的路上，我听人说，那位息美人，也在这驿馆歇息？”
姬容鱼粲然一笑，走过去坐在她对面，“你的消息真灵通，就是这样，”她脸上略带喜色，显然心情不错，“息美人和你的到来，是我这些日子里听过的最好的消息了……”
说着她伸出手，隔着案几抓住姬棠的手，惆怅地叹了一口气，“你不知道，这些时日我有多累……”
她杏眼含光，看向姬棠的目光中带着轻易察觉的期待，“还好虞国的你还可堪重用，要不然……”
姬棠垂眸，看着她紧握着自己的手，心中叹了口气，再次抬眸看她，回握过去的同时斩钉截铁道，“您放心，眼下这样的局面，若是有人胆敢擅自起干戈，虞国十万兵马任君差遣……”
“哦？”姬容鱼闻言秀眉高挑，脸色耐人寻味，语气调侃道，“有明华妹妹这句话我也就放心了，至于任君差遣……我也不懂领兵打仗，这还要仰仗妹妹啦……”
姬棠微微一笑，脸上的神情叫人猜不透心中所想，“我听说，那位朝山君倒是文武兼修，军政两全……”
姬容鱼闻言一顿，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慢慢收回手，她将左臂搁在案上，叹了口气无比忧伤，“他倒是个举世无双的人才，可是……我不敢用啊……”
“噗嗤……”听出她后半句话里暗藏的幽怨，姬棠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对上姬容鱼瞪过来的目光，姬棠连忙反驳起来，“王姬先别生气，只是我想，平衡之术到底属于阴谋，若要坐拥山河又享河清海晏，光靠阴谋可不成，毕竟阴谋可破，阳谋难解，这样的世道，非至刚至阳之法才是长久之道啊……”
姬容鱼站起来，露出忧色，“你说的这些，我何尝不知晓呢，可是能驾驭此道的，又岂会是寻常人君，我没有办法，明华……”
姬棠仰头看她，她自然知晓这位王姬的不易，可是正因如此……有些话她才不得不说，“王姬……”
“……”姬容鱼回头看她。
“若是走投无路，王姬为何不试着信任一下朝山君呢？”
姬容鱼依旧不语。
“如今道衰德败，人心不古，秩序失衡以至阴阳颠倒，所以人人自危、相互戕伐，王姬若是相信朝山君乃紫微下降，难道不该相信他不与此间同的德行吗？”
“君子慎独，不欺暗室，他的个人品行无可指摘……”姬容鱼淡淡道。
“这次我在雍地遇到他，相信他不会是一个为了一己私欲而置黎民于水火之人……”姬棠说，“当然知人知面难知心，王姬也不能全无戒心……”
姬容鱼一手撑在桌面上，姬棠看着她的手指越收越紧，渐渐泛白，忍不住叹息，“君王君侯、王姬公主、文臣武将、百官诸卿，若是只顾各自猜忌，可还有空理会百姓吗？”
话音一落，姬容鱼瞳孔骤缩，浑身一震，她望着殿外万丈青天，久久不语。
半晌，姬棠站了起来，走过去对着她拱手一礼，缓缓道，“姬棠浅薄，不懂什么治世之道，也明白到了形势逼人的极致，大抵只能顾及眼前，哪里还能想得更长远，”顿了顿，她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幽幽道，“虞国至姬棠这里，已经经历了六十二位君主，从来人丁凋敝、香火不繁，王叔至今未生子，但我知道，他是怕将来我出嫁了，弟妹们会同我的孩子争权，可是他不知道，其实我并无心那个位置，而虞国建立的初衷，便是护国擎天，六十三代了，也该重新开始了……”
“你……”姬容鱼瞪大眼睛看她。
姬棠微敛住神色，低声说，“也许我不曾告诉过你，有人曾算过，”她此时看着姬容鱼的目光，无悲无喜、无憾无伤，仿佛是经历过漫长的、一次又一次的阵痛后，才练就出的一种沉静，“我是绝命……”
“……这事申生王叔知道？”
姬棠眨了眨眼睛，微微笑了一下，“他应该是知道的，但在我面前一直装作不曾知道……”
姬容鱼怔怔地看着她，良久才问，“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眯了眯眼，姬棠抬脚缓缓走到门边，右手扶住门框，抬头静静地看着青天白云，等一只飞过的大雁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才缓缓开口，“没什么，大概是见你因诸事着相，想稍微提醒你一下……”
“……”
姬容鱼缓缓闭上眼睛，撑在案面上的手收拢成拳，她又坐了下来，叹了口气，“谢谢你，明华，你说得对，一味地权衡拖延，费劲心思去维护一个摇摇欲坠的所谓平衡，并不能真正地解决问题，我确实不该这样了……”
“可是……若真有朝一日，王弟又该如何呢？”
“王姬放心，若真有那么一天，姬棠刀山火海，千难万难，也会拼死护住陛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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