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山上滚下个装杯男

有传说道，东境有座高耸入云的落仙山，漫山遍野长满了异族的仙花，十里之外就能嗅到仙花的奇香，若逢乱世，神明下凡救灾，必然会出现在落仙山脚下。

        距离上一次天灾人祸已经过了几百年之久，这座山远没有北境的幻凉山，南境的海鱼山的名声大，既不是热门景点，也不是仙村灵镇，人烟罕至，山脚下也只有阿休一户人家。

        自从阿休记事以来，父母就长年在外奔波，她的生活起居都是自己安排好的。

        她日子过的朴素充实，早起迎着初升的旭日，骑上木轮单车赶到朔城去上学堂，课时偶尔开开小差，课间在街道上逛逛绕绕，午休待在教室里。寻常放学后太阳都还没有落山，她会赶回家，依照心情随意地准备一份晚餐，用完餐后用通讯石问问父母的近况，东整整西弄弄，也就到了睡觉的时间。

        今天她刚熄了灯，盖好毯子准备入眠，突然从山那边传过来男人的尖叫声，她吓得一怔，掀开被子，一跃而起，随意抓了个能防身的物件就冲了出去。

        落仙山山体呈会反光的银白色，映照着月光能勉强看清有一个人躺在地上，呜呜咽咽地喊着疼，阿休一步一步靠近，凑到旁边才发现是个约莫十九二十岁的少年，单薄的衣服上沾满了从山上滚下来时粘在身上的银色花瓣。

        那个人也发现了她，上下打量一番后，停止了呜咽，爬起来整理了衣物，端起嗓音问她：“小丫头，这是何方地境？”

        “好好说话。”阿休吼他。

        “我问你这是哪儿，真没礼貌。”这回少年用的是正常声线，这让阿休舒服了不少。

        阿休往后退了两步，保持安全距离：“这儿是东境北郊，你后面的白山是大名鼎鼎的落仙山，站在你面前的，是这座山的山大王！”

        少年努了努嘴，一副不屑的样子：“你当我傻啊？就你还大王？”

        “怎么的？那你呢？你是谁？为什么从山上滚下来还没死？是异族么？”阿休喋喋不休地问。

        少年稍稍想了一下，接着就高昂起脑袋，双手叉腰：“我就是——所有妖魔鬼怪听了都闻风丧胆的火神！”

        “嚯！你比我还不靠谱。”阿休伸出拳头捶向少年的肩膀，他一个踉跄差点又倒下来，这让阿休忍俊不禁，“而且你吹牛之前应该打听打听，这是东境，主流信仰是兽神，很少人信五象神，即便你真的是什么火神也没人稀罕。”

        少年哼了一声，把手环抱在胸前。

        阿休继续打着嘴炮：“我，心怀大义！看你这灰头土脸的样子，反正肯定也无家可归，我好心收留你一晚，这往南走可都是异族们的地盘，一个不小心踏错了惹恼人家，王都救不了你。”阿休说的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真想好好夸奖一番自己，谁知道小伙子不领情，推开她直直向前大步跨去。

        “嘿，好家伙。”阿休拽住他的胳膊，又被他一把甩开，接着还转过头恶狠狠地说道：“我才会不住在一个拿着水壶装大王的蠢货家，我也会变蠢的。”

        阿休这才发现方才慌忙出来，手里居然握着一个细长的水壶，这是妈妈几年前从南境那边带回来的，方便随身携带，而且是巫师的发明，里面的水可以保持刚倒进去的温度很久，阿休可珍爱这玩意了。

        听他这么说，她不好意思地把水壶往身后掩了掩，换了一副姿态继续劝说少年：“晚上朔城城门关了，你真的过不去，这附近也没有客栈，你只能在我家呆一晚。”

        少年愣在原地做思考状，猛地回头：“既然你盛情难却，那我就勉为其难地住一晚吧，但你得离我远点，小心我的仙气冲着你这个凡人！”少年的语气抑扬顿挫，表情也显得有些僵硬。

        阿休很开心，她不记得上次有人做客她家是什么时候了，她曾经有一个好朋友，但是搬去了惑城再也没有回来，之后学堂里没有走的近的，就没有人愿意到孤僻无聊的山脚下吹冷风了，无论她再怎么吹嘘落仙山的风景多好，也没有人来，理由各异，但总归而言就是不愿意去罢了。

        阿休心性单纯，可能是因为盛世光景太好，遇到过最坏的人就是班上那喜欢仗势欺人的胖子，也可能因为太孤独，所以有个人能陪她说说话，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她领他回到了家里，邀请少年和她一起坐在西境特产的丝质地毯上，捧了一些香香甜甜的果子给他吃，他说没胃口，她就没有勉强，自顾自吃了起来，并且一边咂吧果子皮，一边自我介绍：“你可以叫我阿休，这儿是我家，我爸爸妈妈都是海商，港口的人都认识他们，你呢？说说实话吧，你是谁？从哪儿来？”

        少年呼了一口气，盯着阿休的眼睛：“我叫灼凡，灼烧的灼，凡间的凡。”

        “哇，那你名字不是很吉利啊，把凡间都给烧了，你得往哪儿去。”阿休感叹道。

        少年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光，好像被刺激到了什么：“对啊，凡间都没有了，人到哪儿去，我们又去哪儿？”他这句话像是自己嘟囔，但在阿休看来他很难过，需要安慰。

        阿休伸出手拍拍灼凡的肩膀：“别难过，总归会有容身之地的。”

        灼凡突然跳将起来，握拳举到胸口，昏黄的烛光在他背后闪烁，一束细小的光线从他耳后钻出聚焦在阿休的眼角：“对，要拼搏要努力！不然妄为少年人！妄为——”

        阿休打断了他慷慨激昂的发言：“你吓死我了，你这个人怎么一惊一乍的！”但阿休看他心情变得还不错，倒也是开心了不少，“你要去哪儿啊？”

        灼凡想了一想：“我也不知道，但大概是这里往南的地方，至于多远我都说不清楚。”

        阿休舔掉嘴角的果汁，抿住嘴唇故作明白地大幅度点了点头：“我明天上学堂带着你一起吧，先去朔城，那边有港口可以去南方。但如果你要去西境北境，我建议你先搭车去惑城，那边的港口更大，船更多，什么地方都能去！”

        灼凡小声道了谢。

        阿休把自己的床让给了灼凡，她去睡爸妈的床，那张床又是两个月没有动了，稍微落了一点儿灰，大抵可以将就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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