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慌了神

　　一觉醒来，清晨的阳光眷顾着这个房间，光线透过窗纱变得柔和，映在季秋狭长的眉间。她感受到一丝温暖，正是这种感觉，使她这样的女子开始眷恋生活，久恋人世。

　　她微微睁开眼，看到屋内有个侍女正候着她，不是晓兰，是追音。

　　季秋眨了眨眼，似对追音表示疑问。

　　追音见季秋醒来，抿嘴微笑道：“小姐，快快梳洗，您该去给大夫人请安了。”

　　季秋猛地坐起来，用手背探探追音的脑门，再探探自己的，“没发烧啊，不是。”季秋像个孩子，歪着头问：“你刚才说，去向穆氏请安？”

　　“小姐，穆氏是季家主母，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礼不可废。”追音拘着身子，正色道。其实昨日见到穆氏向她行礼，也是追音要求的。

　　季秋不解，“可昨儿个，你和思音不还是对穆氏拳打脚踢的吗？”她怀疑她这个年纪不大，却老气横秋的侍女是不是记性不太好。

　　追音答：“小姐受到什么威胁，奴婢自是与思音尽全力护之。”

　　季秋仍是觉得哪里不对，道：“追音，你的身份是什么？侍女？老师？你不觉得很难转换过来吗？”

　　追音答：“受王上的命令，我是小姐礼仪上的老师，而在王上的暗卫中，我是襟队队长，最后，我听命于王上，第一要务是保护好小姐，是小姐的贴身侍女。哪里不对吗？”似乎不管什么角色，她都能同时胜任或是来回切换不费力气。

　　“不说了，我们走吧。”季秋抱拳佩服道。然后朝门口喊道：“晓兰，给我换身衣服。”

　　比起之前，季府重新修葺了一番，府宅内许多荒地也被重新启用。季秋乘了半个时辰的小轿，略觉沉闷，于是下轿，和一个观光客一样，游览着穆氏的御茗苑。

　　她的园子竟比从前扩充了一倍，本来已是金雕玉砌，如今更甚。回廊的柱子上嵌的是蓝田的暖玉，假山园林里的人工湖引的是俪山的温泉水，行走间，流水潺潺，雾气袅绕，让人误以为入了瑶池仙境。

　　行至正院，穆氏的门前伫立着两个“石墩”——两个身形魁梧的婆子。该不会是昨天被打了，临时请来保护“母亲”的吧。季秋腹诽道。

　　两个婆子也早听闻季秋小姐身边有厉害的人保护，如今更是得罪不起，故不敢造次。但她们仍强作镇定，板着脸道：“小姐请回，夫人早有吩咐，最近不见客。”

　　季秋倒也不和她们多说一句，转身就走。

　　过了几日，季秋得知季意如下朝回来，辗转又去了蘭度院。见父亲正在屋内，季秋蹦跳着喊着“爹爹。”就进去了，只留晓兰尴尬地看着追音正布满阴云的面容。

　　正背对着季秋的一个男子此时吓了一跳，回头望见季秋，恭敬施礼道：“小姐。”然后退后侍立一旁。

　　季意如简单介绍道：“这是我的门生，阳虎，也是本宗子弟。”

　　季秋点了点头，随后，阳虎自觉退下，留父女俩在房内说话。

　　“秋儿，你自幼体寒，外面下着雪，那么冷的天跑这来做甚。”季意如拍拍季秋斗篷上的雪，关切道。

　　“想您了，给您请安。凡为人子之礼，冬温而夏凊，昏定而晨省，礼不可废。不怕的，女儿近来练武更勤了，再有，你看晓兰，还给我备了暖炉。”季秋从毛茸茸的袖套中拿出暖炉给季意如瞧。“对了，爹，大夫人这是怎么了，近日竟关起门来，从未来寻过我麻烦。”

　　“如今掌权的是孟氏、叔氏以及我们季氏，鲁公的势力逐渐减弱，穆氏是亲王派，她们家也大不如前。况且，凭着你和天子的关系，她自是不敢拿你如何。不过……”

　　“不过什么？”季秋好奇问道。

　　“大夫人正张罗着把她两个女儿以季家嫡女的身份嫁给王上。”季意如从始至终都是用淡如水的叙述口吻，仿佛穆氏这个人，与她毫不相干，毕竟，他们只是权势与权势的结合、相互利用。

　　季秋睁大了眼，气愤地拍了下桌子，道：“异想天开。”

　　季意如书桌上的笔洗都震了三震，他用别有深意的眼神看着自己的女儿。如果换成是别人，季秋的反应大抵是无所谓、冷笑，可现在，她认真了。

　　想及此，他收回眼色，继续道：“我没同意，季家的族人也不会同意，她找她姐姐昭穆夫人将穆萌和穆谨收为义女，这样，就有了身份，但瑾儿好像不大乐意，大概是作为妹妹要媵嫁，正和她母亲闹着别扭呢。”

　　“王上看得上她们？”季秋问。

　　“你觉得爹娶大夫人是看上了她？自古以来，身居高位者的婚姻都不是自己能左右的。何况新君刚立，不止鲁国，齐国、楚国、秦国、宋国，这些大的封国都会送公主、宗室女嫁过去，另外，各个小国就更不必说了，王上后宫只有王后，且无子嗣，正是广招后宫的时候。你觉得呢，女儿。”季意如认为是和女儿在随意家常，希望女儿也给点意见，就像局外人一样，正滔滔不绝地和女儿讨论着天子的家事。可他竟忘记季秋与王上……直到他看到季秋脸上尴尬的笑意。

　　“呵呵，女儿觉得父亲说得对，女儿告退了。”季秋再不和季意如说话，转身就走。

　　傍晚至天黑，季秋让晓兰、追音、思音与她围坐在一起，列举了齐国、楚国、秦国、宋国这些国家都会送哪些公主或贵女入宫，甚至连焦国、祭国、道国、微国这些小地方也让侍女们好好回忆，仔细查查。她的态度，较之追音管束她礼仪这事更强势。

　　直到晓兰嚷着要吃饭，季秋才回过神来，我究竟在干什么？庸人自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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