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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正念


  姬辰与季秋同乘一辆马车,轻装简行,赶往晋国都城新绛。再让清与逸分别调派周六师与殷八师人马前往驻守。

  在此之前,晋公已被护送回国都,六卿恢复朝见,但晋国局势大不如前。

  就在前些日,晋国公族祁傒的孙子与卿族羊舌肸的儿子在晋公面前互相诋毁,结果是六卿依照刑法杀死了祁傒家族,把他们的封邑划分为十个县,各自让自己的儿子去做大夫。如此,晋公的实力愈加弱小,六卿反而势大。

  此时的天子不得不立即作出决定,在新绛召集各方诸侯议“平叛王子朝旧部谋反”之事。

  马车中夫妇俩相顾无言,他们都清楚知道晋国未来的样子,大周未来的样子。但生而为人,知道自己最终的结局难道就不活了,这样的想法不是很可笑吗?二人又相视一笑,默契地了解彼此心中在想些什么。

  “哇啊。”马车中的小王子虽然不会说话,但他也用自己洪亮的嗓音表示抗议。而抱着哄着他的人道:“哦,别哭别哭,我们仁儿也看不惯父王母后一下愁一下笑。哀家不会被你们吓到但你们儿子还小,别吓着他!我说,你们倒是出点声啊?”

  姜璃坐在里头快要憋闷死,她从郑国赶回来就听说灵儿这个妖女又要害季秋还妄想夺走她的孙子,反了她了,所以她自告奋勇地接下保护嫡亲孙儿的重要任务。

  凤鸣宫

  王后亲自授穆瑾御侍卿之职,允许其在重要场合佩戴凤凰彩冠。

  自此,将由御侍卿掌管所有宫女,不仅如此,她还有册封女官的权力。王宫中所有有品阶的女官宫女皆来参加此次盛典,恭贺御侍卿加封之喜。

  典礼过后,她回到自己的殿阁中,除下厚重的华服,风姿绰绰地站于殿中央,这里是新修的宫室,位于凤鸣宫东侧,名约穆昭宫。

  穆瑾抚着那顶凤凰彩冠感触颇多,她现在还不急于戴到头上,这彩冠只是件华丽的物件摆设,小西戎王还说:“只要你跟本王回西戎,本王天天送一顶不一样的。”显然穆瑾要的不是这个。总有一天,她会让这彩冠赋予一种特殊的意义,才会骄傲将其戴上。

  灵儿这颗棋子她已用得差不多,她相当于在晋国这块薄冰上狠狠踩了一脚,直等那冰四分五裂了。

  她本想在灵儿回来后想办法除了她,但没想到她真是个摇摆不定的叛徒,又跟着穆萌走了。

  其实莱茜也是穆谨安插在穆萌身边的人,穆萌以为她最懂王后娘娘的心,巴巴地提议让她去夺回小王子,并除掉懿夫人。王后娘娘最多是投石问路,看看懿夫人的实力,穆萌这个蠢的还以为得到了重用,再带上灵儿又怎样,能耐得了懿夫人如何?这回不用她动手,灵儿能死在那才好。

  她吩咐所有侍女退下,拿出一张绢布缓缓展开,上头是一个身着云菲装花锻织彩百花飞蝶锦衣的夫人,她脸上的颜色比之华丽的衣服更加好看。

  她是一个传奇。她是个平淡如菊的女子,男人见了只想与她朝夕相对,耳鬓厮磨度余生;她亦能勾魂摄魄,让君王为她抛弃此生挚爱,视她为挚爱。

  她明明是民女,却能踩着无数高贵之人的肉体成为高不可及的公室夫人。她是深宫妇人,却能玩弄权势于掌心。

  她可以把爱完完全全地给鲁公,对她掏心掏肺,但是谁让这个男人没本事,蠢得把国家都丢了,那何谈她最渴望的地位?

  良禽择木而栖,她满腹的本事报复自然要找有本事的男人实现。可那没用的男人其他本事没有,竟叫人了解她。

  呵,几十年的感情说没就没了,感情果然是不靠谱的东西。只可怜她含恨九泉,苦心经营的东西成为泡影。

  “姨母。”穆谨跪于画像前哀泣道,她在鲁国听到此消息悲痛万分,心如刀绞,但她不敢去祭拜,怕被人瞧出端倪。

  穆谨现于王后娘娘所以的计策都是很久以前昭穆夫人勾勒出来的,她是她的继承人。就连她与王后这条线,都是昭穆夫人之前帮她连上的,与穆家并无直接联系。

  在穆谨眼中,昭穆夫人是比她母亲更重要的人,她跟着她许久,本想在她姨母的庇佑下呼风唤雨,可叹姨母走得太早,走得太急,连她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

  穆谨收起脸上的哀思,将她的画像收起,这也是昭穆夫人教导她的:莫要把自己所想现于人前,控制住自己的感情。

  “姨母,瑾儿会继承你的衣钵,替你走完你没走的路,及到你未踏入的终途。”

  新绛

  天子的仪仗进入晋国都城,太后娘娘与懿夫人亦着朝服跟随其左右。晋公、晋六卿、郑公、宋公及相关公卿跪叩于两旁迎接。

  天子与各诸公按照位份座次坐定后,姬辰安排了更末的位置让来的卿大夫们也坐下,议政殿被安排得满满的。天子的左右两侧各竖一架屏风,太后娘娘与懿夫人安坐于其中。

  姬辰道:“此次平叛将王子朝旧部彻底铲除,晋国与洛云将士功不可没,但其中不乏有奸佞小人作祟,使得地方不宁,晋国动荡。”

  “陛下英明。”晋公激动地从位置上站起,叩头拜向天子三拜,悲泣不能自持,年岁刚及五旬的他好像早已步入风烛残年,头发全白,就连跪拜的动作也是颤颤巍巍,需要人扶。

  在天子的示意下,晋公被扶回了座位上。

  之后,由太后娘娘作证,讲明了事情的原委,证明郑国清白,姬辰让郑公宽心并迅速处置了宋公,降其爵位一等,以观后效。

  原本此次议题到这里就能结束了,姬辰朝左边的屏风后望了望,懿夫人端坐于其中并无动作,他这才回过头来,向诸卿唠家常那般开口说道:“卿等可还记得城濮之战,晋国用较少的人力打赢了楚国取得最终胜利。”

  那是一场发生在一百多年前的战事,这场战役赫赫有名,无人不晓。晋军在行军的途中,抵达衡雍这个地方时,特地建造了一座行宫,以供天子居住。胜利之后,晋军在原先楚军的营帐中整兵休憩,吃的是楚军留下的粮食,此事成为人们茶余饭后的谈资,为人所乐道。

  “那次战役让楚军败退之后,退到了大别山的南部地区。当初,受楚国威胁而远离晋国的那些国家,为了能够继续留在中原统治,纷纷脱离了楚国的统治,跟随晋国而去了。自此,晋国的实力日趋上升。”姬辰总结道,这也都是大家熟悉的内容。

  “而寡人从这场战役中看到了晋国在战略、政治,以及外交等诸多方面的明智决策。”姬辰后又从多个角度分析此次战役胜利的原因:

  其一:文公教民以“义、信、礼”,使民能为己所用。因此,从围曹救宋,拘楚宛春复曹、卫,到决战城濮,晋国君臣将帅无不认真运筹策划,甚至连役卒舆人也主动献谋出策。内部和睦,君臣同心、军民协力,为晋国建业奠下坚实的政治基础。

  其二:文公以“报施救患”的口号伐楚,一方面赢得王室和诸侯国的好感和信任,另一方面乘机扩大自己的势力和领地范围,接着巧施“喜赂怒顽”之计,利用楚国与齐、秦之间的利害矛盾,争取齐、秦的联盟,以壮大自己的军事力量;后又“私许复曹卫”,使曹、卫“告绝于楚”,以瓦解楚军的联盟。

  其三:开战时采取克制态度,对楚履行若言,先“退三舍”,避开楚军的锋芒,使其骄纵轻敌;后抓住彼竭我盈的机会,选择有利的战场,赢得主动权。决战时,晋军避强击弱:先“蒙马以虎皮”,使楚右师溃;再用佯败之计,虚设“二旆”和“舆曳柴而伪遁”,诱敌深入,而后反攻夹击,使楚左师溃;最后逼使子玉收兵。

  “一场旷世之战不是单凭运气,而是靠多方运作合力达成,晋国壮哉!”

  姬辰一人说了很久,他从一开始就是站着和诸卿将领说的,并强调他们坐着听即可。他并未去评价晋国称霸的对与错,而是倾其所有标榜晋人团结的伟大、护周的功绩。他从早上说到午间,晌午刺眼的阳光照耀在他玄色衣袍上反射出的龙纹仿佛无数金龙盘旋于殿中。

  “臣等惶恐。”在场所有人都离开座位,伏地叩拜天子。尤其是晋国百官,已听得泪流满面。

  “晋国若是因为小人挑唆就这么分散,最终的下场只会和那些被吞并的小国一样。各位晋国的大人们,臣工们你们回去好好想想吧,寡人的洛云还是洛云,自有天下王师护卫,到时候谁来成就晋国之名,谁来成全晋国大义,晋国安在?”天子的话语响彻这容纳千人的殿宇,这句直击灵魂的拷问无不触击着在场之人的心魄。

  但下首,恐怕只有那个叫无恤的少年知道,此番话语是出自懿夫人之口。

  末了,天子让各路诸侯持节而去,离开晋国,他再与晋国六卿训话。

  议政殿门口,有一少年在外焦急张望,他在等他的父亲,想问他一句安,但又怕等到他,因为问了安后他不止如何说。

  不等他犹豫,赵鞅出现在他眼前,他本想叫他父亲,但出口的却是:“赵卿大人。”

  赵鞅刚才只顾着看门槛,没注意眼前的少年,他听有人叫他,抬头朝前望去,一个少年正对他行礼。

  两人对视了一眼,赵鞅问他:“你是何人?”

  “父亲,儿子是无恤。”赵无恤答。

  跟在赵鞅旁边的家臣姑布子卿捋了捋他自己的山羊胡子道:“赵卿大人,老夫刚才说错了,说您没有一个儿子适合当将军,若这也是你儿子,那他能当将军。”

  姑布子卿是赵鞅手下有名的相术师,自他口中说出的话大部分都会应验,那些没有应验的只是时间没到。所以他即使说出这么离谱的话,赵鞅也没有生气。

  他似乎想起来,无恤是她一个狄人婢女所生,后来抬她为妾,后来,就将她忘了,他府上有十几个儿子,妾是婢女无数。

  “儿子此次是从燕国回来的。”赵无恤心无波澜地提醒赵鞅道。

  赵鞅很自然的从这个台阶“走”下,咳嗽了一声对他道:“为父记得,你姐姐上月还嫁到了代国做夫人。”

  他说的是他唯一嫡亲的姐姐,他母亲就生了他们两个。

  赵鞅忽想起一事,对赵无恤道:“无恤,为父不知你是如何逃离燕国的,为父可以给你次机会让你回赵地。”

  “无恤是陛下问燕君讨回的,而非逃走,赵地不留他本宫会将她带到洛云调教。”懿夫人带着仪仗从大殿走出,她的旁边还站着太后娘娘。

  在场之人皆给二位贵人行礼。

  赵鞅起身道:“太后娘娘、懿夫人,既然天子与懿夫人都看重我儿,那为何不给他机会证明自己呢?没本事之人是堪不上贵人重视的,没本事之人只能成为货物用于交易,”

  赵卿大人丝毫不会给谁面子,他只会就事论事,从小他就因为这儿子身份地位而忽视了他。

  “儿子愿意接受父亲给的机会。”赵无恤道。

  赵鞅点头,他这儿子性格倒是很像他,他极重视对儿子们的培养,此次他带齐了十四个儿子,加上赵无恤一共十五个,他将他们一一召到跟前。

  三年前,他曾将训诫之辞书于若干竹板上分授诸子,要求他们认真习读,领悟其要旨。并告诉他们三年之后要逐一考查。“伯鲁,你先来。”赵鞅对世子伯鲁道。

  伯鲁是个看着憨厚的少年,比诸兄弟都年长些,他是赵鞅与嫡妻的第一个孩子,他摇头背诵不出,其他儿子也都是如此。

  只有赵无恤对竹板上的训诫背诵如流,而且他从身上拿出了这块竹板,说是经常拿出用来检点自己,无论身在何处,都不忘父亲教诲。

  赵鞅是严厉的父亲,堂堂赵卿大人,虽他表面维持着宁静,但鼻子早已发酸,原来最不起眼的儿子如此记着自己,还是被他扔到燕国当质子的那个,他心下有些相信姑布子卿的话了。

  告别了天子、太后娘娘与懿夫人,赵鞅让赵无恤跟着他一起回赵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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