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整个片场陷入一片混乱。

        有几个工作人员去照顾翟莉莉，给她被打了的面颊做冷敷，此外的大部分人都过去看虞泽，还有人忙着要拨打120电话。

        妙倾也赶紧跑过去，挤开人群去查看虞泽的情况。

        刚才虞泽倒下去的时候，幸好有个工作人员过去挡了一下，并没有撞到头。当妙倾过去的时候，只见他已经醒了。

        “我没事，”虞泽强笑，“就是精神有点过于激动了……不用给急救打电话，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导演看了看情况，做下了决定：

        “小虞今天先回去休息，让助理陪着到医院看一看，检查一下，下午我们先拍点别的。莉莉那边还好吗？趁着她现在那个样，先把下面两场戏拍了，省得以后再化妆了。”

        听完导演的安排，妙倾就陪着虞泽离开了剧组。她想要先陪虞泽去医院，虞泽坚决不肯，要给李俊然打电话，虞泽也不同意：

        “我没生病，也没事，不用这样，回酒店休息一下就好了。”

        他的面色还很苍白，妙倾担心地看着他：

        “你真的没事吗？”

        虞泽摇摇头：

        “没事，我上个月前刚体检过，什么毛病也没有……”

        说到这里，他又向着妙倾苦笑了一声：

        “你大概也能猜到我为什么会这样。”

        妙倾当然知道。

        几年之前，他只是见了自己的父亲一面，就面色苍白了好几天才缓过来，这一次却又偏偏接了家庭暴力主题的剧，只怕在拍摄的过程之中，过去那些糟糕的回忆会一再浮现，将会不断地折磨着他的心灵。

        她抿了抿唇：

        “你这又是何苦。”

        虞泽抬起头来，几年过去，他的面容显得比当年他们刚认识时成熟了许多，轮廓分明，格外显得俊朗：

        “我觉得我有责任。”

        妙倾看着他，只听他继续说：

        “这部剧的男主角，和我爸爸……真的很像。”

        他说得很艰难：

        “总有人以为低学历低收入的家庭里才会发生这样的事，但我知道不是这样的，我亲眼见过那种人的两幅面孔，我知道他们在外面是怎样彬彬有礼，怎样擅长在公众面前侃侃而谈，又是怎样在家里对人进行精神控制，怎样任意地使用暴力……我亲眼见过这些，我有责任把这一切都揭露出来。”

        这一句话说到后面，虞泽显得激动起来，他的脸开始有点微微发红，眼神却格外坚定。他的面容本来秀美，这样的神情让他表现出一种平常少见的坚决，比起平日来更显得特别俊美。

        妙倾问：

        “最近那个人……还来找过你吗？”

        虞泽摇摇头：

        “他也很忙，最近好像还在研究新的项目，其实没那么多时间找我。况且，他也害怕把我惹急了，我会把他的真实面貌公之于众……毕竟，我早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小孩，如今也是个有影响力的公众人物了。”

        他这样说着，挺直了背，但嘴角却仍带着些苦笑：

        “这么多年来，我用了许多方法来试图摆脱他对我的影响，但我越努力，越觉得这件事很难……难极了。之前我把母亲救出来，以为自己已经很有力量。但那一次见他……你也看见了我变成了什么样子。”

        他想了想，又说：

        “我不愿以受害者的姿态出现在公众面前，那只会显得我软弱，对我的未来发展没有任何好处；他也知道这一点，明白我不会轻易把这些事说出来，因此他倒也不会轻易地来招惹我。至少在一段时间内，我们应该会保持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状态……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早晚还是要报复他一下的。”

        他们的话说到这里，妙倾已经将他送到了酒店。

        她把车停好，陪虞泽走到他的房间，然后打开了门：

        “不管怎么说，你今天还是好好休息一阵……至少，先调节好心情。”

        妙倾刚要走，虞泽却拉住了她的手：

        “不要走，陪我一会儿……我的话还没有说完。”

        他这样的要求，妙倾不可能拒绝。

        “好吧。”

        他们在虞泽的房间里坐下，在这完全没有其他人的地方，虞泽的状态看起来似乎更加放松了一点。

        此时此刻，他好像一定要把一切都对她说，如果不完全说完，他的纠结就没法完全驱除。

        妙倾坐在他身边等着他说，虞泽闭上眼睛，似乎很是考虑了一会儿，这才慢慢出口：

        “刚才打了翟莉莉的时候，我感觉到可怕。”

        这话显然没说完，妙倾没有出声，等着他继续说。

        “这种恐怖并不仅仅因为剧中的剧情让我想到许多小时候遭受过的痛苦，更重要的是，当刚才那一巴掌落下的时候……一瞬之间，我的心中居然会感觉兴奋。”

        说完这一句，他打了个颤：

        “我不知道你听没听说过……许多小时候遭受过家暴的受害者，长大结婚之后，反而可能更容易接受这种逻辑，会变成家暴的施害者。”

        妙倾隐约听说过这样的说法，却不曾留意过。只听虞泽继续说：

        “从前我一直认为这种说法毫无根据，但是当我刚才站在施暴者的位置时，我隐约体验到了我父亲沉迷的掌控感……”

        虞泽说不下去了，妙倾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此时所面临的最深切的恐惧：

        他担心自己总有一日会变得像他的父亲。

        对虞泽来说，这似乎是非常现实的恐惧，妙倾却并不这样认为。

        妙倾与他相识已经有三年多，几乎每个假期都与他相见。时间久了，她渐渐可以分辨，到底什么时候，他会以偶像的人设示人，什么时候，他会展现出真实的内心。

        若说他当真会被这种兴奋和掌控感迷惑，放纵自己沉迷于暴力之中，妙倾其实并不相信。

        他实在太温柔，太擅长为他人着想，如果他打了人，只怕他会和被打的人感受到一样的痛。

        与其说这个人会成为家暴的施害者，不如说……他未来再度成为被害者的概率更大些。

        妙倾看着虞泽一副“我好担心以后自己会伤害你”的样子，总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解决他的这种隐忧。

        她站起身，来到他面前，跨坐在他腿上。

        虞泽完全不知道她想要做什么，茫然地看着她。这种茫然的表情……妙倾觉得还挺可爱的。

        她抵着他的额头，眼睛看着他的眼睛：

        “如果我们两个真的吵起来，你真的觉得自己能伤得了我？不如我们现在先来试试。”

        她向他笑了起来。

        就这么一瞬间，虞泽发现妙倾的状态变了。

        这女孩平常温柔乖巧，到了这种时候，却突然展现出她的攻击性。

        猫咪从来就不是猎物，她是个狩猎者，小瞧她的人是要付出代价的。

        这个时候，她已经用手臂压住他的咽喉，迫使他的头紧紧贴在沙发背上。当然，她压得并不很紧，之后，她随手抄起桌子上放着的水果刀，横在他脸颊上。

        她眯了眯眼睛：

        “如果当真有那么一天，你不能控制你自己，我绝对会直接动刀，让你好好冷静冷静。”

        妙倾很小心，把刀刃朝外放着，不过那冰凉的刀身贴在虞泽面颊上，还是让他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要立起来了。

        当然，妙倾是绝对不会伤害他的，这点他非常清楚，但此时这种有点可怕的特殊的刺激让他起了糟糕的反应，他不想在妙倾面前出丑，哑着嗓子求她：

        “别闹，你快下去。”

        妙倾浑然不知自己在惹什么祸，冲他一吐舌头：

        “不要。”

        不过此时她也觉察到他们此时的姿势确实有点过于暧昧，于是先把水果刀放回旁边的桌上，稍稍移动了一下下肢，单脚落地，另一只膝盖放在沙发上，半跪在他身侧。

        这让她可以从一个更高的角度看他的脸，妙倾必须得承认，这个视角给人感觉非常不错，他的眼睛显得有点湿漉漉，委委屈屈，好像被她欺负了一样。

        这让她产生了一点小小的负疚感。

        但这点负疚感实在太小，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反而是他此时的样子过于秀色可餐，让妙倾觉得似乎不应该轻易错过。

        于是她俯下身，亲吻了他的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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