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叶有为的母亲
眼前的女人颇有些倨傲，抬起下巴看着她说了一句话后，目光中带着一些羞辱人的意味上上下下打量着她的衣着。
与此同时，秦宝珠也在端详她。
她的发型还是很流行的中分直发，这会港台剧很多在内地上映，林青霞凭一己之力带红了这款发型。然而她如此打扮，加上脖子间那根粗粗的黄金项链，反倒多添了一丝土气。
视线扫到她高耸的胸脯，室内很温暖，她只着了很薄的一件羊毛衫。
书中描述这是她83年那会，花了300块钱在海城的路美美容院做的，用的还是橡胶研究所硅胶室研发出来的新产品。
因为她那个暴发富老公，老是嫌弃她的小。尽管如此，也没能制止他在外头花天酒地的。
而眼前这个女人，正是叶有为的母亲。
“不需要，钱一分，都不会少学校的。”
她听了之后，那双细细的柳叶眉皱了皱，满脸怀疑，眼神就像是高傲的皇族俯视平民一般傲慢无礼。
“今天不入账。”
秦宝珠早就料到她会为难她，一个长辈对小辈如此刻薄说话，实在是有些计较。今天是交付协议金最后一天，她怎么可能会被她三言两语就给打发了。
“是校长叫我过来交的，既然如此，那我把钱交给他便是了。”
说完，当真作势要走。
叶金凤吃了一惊，匆忙开口，“既然是校长交待了，那你交吧。”
秦宝珠本来已经准备好了粮票面值大的那些票子，这会换了一个口袋，掏出面值小的粮票，大大小小将近几百多张。
一张张放了进去，叶金凤肉眼可见的脸色立马耷拉下来。
只见她紧紧蜷起手心，旁边就是一盒用玉兰花泡的水，她用来沾手指数钱的。
这该死的死穷鬼，没钱就算了，还拿这么脏的粮票来！
她的腰板坐得笔挺，好半响都没有动手。
秦宝珠这会缓缓说：“校长还等着我拿收据给他看，麻烦你快点。”
从她这角度看去，只见她撇撇嘴，颇有些嫌弃抓起那些粮票数了起来。
伍市斤、拾市斤、壹市两、贰市两……
一斤是两毛，她不仅要边计算总和，还要换算，内心着实恼火。
伸手在玉兰花水里使劲搓了几下，又点起来。
她头都不抬，语气敷衍，甚至有些瞧不起，“缺了五斤粮票。”
她刚说完，却见秦宝珠并没有动，她又开口了，“所以人在什么位置，就做什么事情。古有云门当户对一说对不对？都说寒门出贵子，我怎么看你就不行呢？”
她之所以对她意见这么深，就是从叶有为的口中得知，她是如何痴缠他的，叶金凤唯恐她拖累了自己儿子，再三确认自己的儿子看不上这个乡下人后，才放心。
为此，还曾找到班里去过，当面给过“曾经的她”难堪。
她一个四十岁的人和十几岁的小姑娘一般见识，那是自掉身价，从她进来起，她就没摆过一副好脸色，似乎他们家是暴发户就高人一等一般。
秦宝珠摇摇头，唇上微微漾着笑容，“你说的寒门不出贵子，确实是。你儿子确实也不让你长脸，智商也就那样，基因学不是说儿子智商随妈么？”
她当然知道，她说到寒门指的是她的家境。但是，叶金凤或许忽略了，寒门还有另一层含义，那就是谦称自己的家。
所以，秦宝珠就顺着她的话给她回了过去，气得她一下就站了起来，抖着手指就要骂人。
“你怎么这么没家教！”她不止羞辱自己儿子就算了，还羞辱她没智商！
秦宝珠打断了她的话，“我的素养不是为了让自己吃亏的，还有，桌上的钱一分不少，这一看就能数得出来的事情，要用脑子吗？”
她眼光一扫，看向桌子，“你正中央贰市两的粮票是100张，壹市两的300张，这里是50斤，就是10元。你右手边伍佰克的有100张，是20元，下面伍市斤的2张，18元，贰拾市斤的1张，2元。刚好50元，这用得着反反复复数吗？”
秦宝珠这番话说得丝毫不曾停顿，就像是看着答案读出来那般流利，让叶金凤大吃一惊。
印象中这孩子，在她责骂她纠缠自己儿子的时候，还会哭着求她不要讨厌她。
别说是敢对自己出言不逊了，这番话说得极快，证明她脑速很快。
她前前后后数了三遍，怎么可能会算错！
“哼，牙尖嘴利，我要是数出来是差钱，你就给我滚！”
秦宝珠歪歪头，没有搭理她，叶金凤重重坐下，每算一张，还将它登记在本子上，这样就不可能出错了，最后合计再换算的时候，当真是50元！
怎么可能！她明明看到她将钱掏出来的时候，还收了一些回去的，她难道是一边掏一边就已经数好了，还将多出的往回收？！
不不不，不可能！
自从她看上自己儿子以来，就连儿子也说她成绩不行，怎么可能反应这么快！
她顿时觉得自己脸上一阵发烫，有点挂不住脸面了。
“麻烦快点，校长在等着。”秦宝珠的语气平静，却有一股平缓的力量在催促着她一般，她有些不甘重重在收据上按下了财务部的印章后，将第三联给到她，这会她的脸都气红了。
“你爸妈……”
秦宝珠没让她继续说下去，“我不想浪费时间，写一封投诉信去教育局，作为一名生活老师，该对学生有怎样的态度。”
叶金凤手上一松，她就扯过收据出了门口。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被一个贫贱的丫头给威胁了？！
她愤愤地锤了一下桌子，却拨倒了杯子，里头的水蔓了一桌子的单据。她懊恼的匆忙站起，一把将桌上刚才沾过手指的玉兰花水给挥到了地上，发出了哐当一声。
“我看你月底成绩出不来，会怎么滚出这所学校！！！”
秦宝珠出了门之后，将收据细致放进包里，什么校长等着看，当然是诓骗她的，不然以她的尿性，她也不会搭理她。
所以说，人不能太老实。
她掂量了下自己兜里，还有250元，就朝学校旁边的西关村走去。
西关村是当地出了名买卖配件的地方，是一个微型电子城。
这会在街上闻到葱味大饼的味道，她才惊觉已经一天没有吃东西了，想想晚上回家就能吃了，就又忍了忍。
将布包往自己面前带，人流多，还是要多注意的为好。
街道并不大，两旁的铺位密集，有卖大哥大和bp机的，也有卖拖拉机水泵等零件的。
这里的价钱便宜，农民干完农活都爱往这里头淘东西。
她余光看到一家小店门口，用厚实的帘布遮挡着，窗户门框钉子上挂着一块大木板，上头用黑色的油漆字写着——倒卖中古品几个大字。
是家二手店铺，终于找到了。
掀开门帘，一股暖暖的水蒸气扑面而来，店主人应该是怕冷，在里头烧着一大壶的热水。
店铺老板见有人掀开了帘子，还是个学生，匆忙喊道：“快快，把帘子放下，这天气真冷。”
秦宝珠的目光一进去就被一排排木架上的小霸王机给吸引了，她随手指向一台不怎么新的小霸王问：“这台多少钱？”
“那个要300”
“300？！这28t型号的，都已经出了快5年了，怎么可能要300呢？”
店老板一听不得了，这小姑娘虽然里头穿着红星中学的校服，但是似乎有点东西，摆摆手，“凡事好商量，那你觉得多少合适？”
无奸不商，他不主动开口说价钱，就等着“水鱼”自己开口，高了自然是好事，低了他也不会同意。
秦宝珠却摇摇头，“旧不是事儿，只是我要的功能没有，旁边那个型号100元，你卖不卖？”
店老板歪头一瞧，好家伙，是去年的款，当即头都摇得像拨浪波一般，“小姑娘，你抢呢，100元肯定是不行的，150元我都还要考虑一下。”
可惜，那台机器在她眼里就只值100元，老板见她不为所动，就朝门口地上的箱子上指了指，“那台50就行，就是电路板不太灵光了，时好时坏的，应该是哪个接口不好了。”
秦宝珠低头一看，箱子就在窗户底下，也是去年出的款，想来确实如店长所说，保险起见，她说：“行，我要当场验货。”
老板没听明白什么意思，眼见着她操起旁边的工具箱，竟然就地拧开了主板螺丝。
老板：！！！
“哎哟，哪有这样买东西的！你搞坏了不买怎么整！”
她只是留了一个心眼，万一这中古店将里头的零件换了呢？
打开后，发现里头的零件果然还在的，问老板要了一根蜡烛和打火石后，她点燃了蜡烛，又扯出一块胶纸，就往电路板上捯饬。
看得一旁的老板目瞪口呆，再看了一眼她的校服，确认是学生后，“小姑娘，你会修啊？
没出三分钟，秦宝珠就弄好了，她咧开笑容，掏出粮票来递给他，“谢谢老板了。”
店长瞬间就觉得自己亏了，看她那么轻巧就解决了电路接触不良的问题，感觉50元卖亏了。
要知道好的卖200都有人要的，这里很多东西要么就是不明途径来的，要么就是富家子弟玩腻了卖过来的。
他立即就想加价，“小姑娘，你看问题这么小，多给点呗，我刚才觉得你是学生，少报了，我看你口袋不是还有票子的。”
她将机子装好抱起，“老板~，这样哪能有回头客，我很多姐们也是想要来掏一台的。”
她决定将人不能太老实贯彻到底。
店长当即咧开了大笑容，不多作纠缠了。
由于今天解决了协议金的事情，又买到了小霸王，秦宝珠难得在西关村就直接花了3毛钱直接坐公交回了村里。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前脚才刚走进院子里，就听见外婆有些胆战心惊的声音，“你、你可拿稳啰，小心摔坏了。”
另一道苍老的声音马上响起，“哎哟，让我孙子玩玩怎么了？秦宝珠她大了，这些东西可以拿给小的玩了。”
耳朵里随即响起堂弟一边跳着木板床，一边蛮横叫骂的声音，“我奶奶都说了，这是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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