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精神病人：第十五章

除夕夜，万家灯火，夜如白昼，远处的霓虹灯照亮着大片天空，五颜六色像七彩云霞。这座精神病疗养院也灯火通明，院子里的树上都挂上了彩灯，大家聚在一处拍照、嗑瓜子、看春晚，梁宇依旧担当摄影师的角色，给大伙儿照相。

        孟晓菲和李婷坐在靠前排的地方，梁宇的话令孟晓菲心生不安，“你要小心你的主治医生赵丽娟”，这话一直环绕在她耳边，她仔仔细细的回忆这三个月来跟赵医生的接触和谈话内容，并没有看出她有什么异常，她是个很专业很细心且敏锐的人。孟晓菲一直对自己的直觉深信不疑，初见时让她感觉不舒服的人多半有些问题，印象极佳的最终证明确实很好，哪怕别人伪装，她也还能感觉得出来。当然，赵医生是心理学方面的专家，若真是有意隐藏，岂能会被她一个平庸俗子看出来？只是一点，她曾非常反对孟晓菲跟梁宇来往。除了第一次在孟晓菲的极力要求下默许外，之后的每一次，孟晓菲都是悄悄去找梁宇，后来也不再跟她讲与梁宇有关的事，甚至自己的梦境都不再跟她分享了，原来自己无意识中已经在防着她了。孟晓菲满脑子胡思乱想，电视节目一点也没看进去。她余光瞥见梁宇已经坐到了李婷旁边的位子上，两人都在认真的欣赏节目，时不时发出轻笑。

        孟晓菲看了看四周，有几个坐不住的病友已经被送回房间了，大厅里四散坐着的还有十几个人。之前那个声称被佛祖抓去的人也在，他终于不再对着墙壁自说自话，而是安静的观看节目了。孟晓菲坐得腿有些发麻，便站起来走动，后排的几个医护人员在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谈论着什么，见到孟晓菲靠近，立马不说了。她很识趣的装作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看见的离开，甩了甩僵硬的胳膊。

        李婷注意到了她，便问道：“你怎么啦？太困了？”孟晓菲摇了摇头，示意不要在意她。

        李婷看着她无精打采的样子继续问道：“你是不是今天早上起太早了，要不早点休息吧，我也休息了。”说罢便起身跟梁宇打了个招呼，抓着孟晓菲的一只胳膊就上楼了。

        孟晓菲见此只好作罢，被这么多人盯着，她原本想跟梁宇说说话的，现在看来是不能了。

        孟晓菲问道：“你跟梁宇认识？”

        李婷微笑道：“梁大帅哥那么出名的人怎么会不认识，”说着拍拍孟晓菲的肩膀诡异的笑道：“放心，不跟你抢”。

        孟晓菲无奈道：“瞎说什么呢，我是看他很少见人，以为住在后面的病友不太知道罢了。”

        李婷解释道：“不仅c区d区知道，他在整个业界都很出名的，当年关于他的事情连续很多年都被大众讨论，况且怎么说他也是咱们院的镇院之宝呀。”孟晓菲发现李婷今天话比平常多了几倍，还会开玩笑，打心里替她高兴。

        “是因为以前咱们院里发生过的事吗？”

        李婷摇了摇头：“不是住院期间的事儿，而是十年前，不过那时候我也在上高中，只是无意间在网上看到与他相关的报道。报道的具体的内容现在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印象比较深刻的是有传言说他有“阴阳眼”，也有人说他有超能力，还有人说他是天煞孤星，克父母家人。看新闻上说，好像是那时候他爸妈突然出了意外，外公外婆也相继去逝，只剩一个小姨。我有一个高中同学与他家同一个小区，她说梁宇父母去逝的时候还惊动了警方。后来，警方查明是意外和自杀，案子很快就结了。几年之后，他就被他小姨送到这儿来了。”

        “原来是这样”，孟晓菲喃喃道。

        李婷叹了口气，惋惜道：“唉，他也是真的惨，那么好的家庭，他又那么优秀，年少成名，当年多少人羡慕呀，可惜了。你说，老天爷是不是故意折磨好人，是不是也见不得别人好，这世上坏人那么多，反倒过得好得很。”李婷说着又伤感起来。

        孟晓菲笑了笑，说道：“老天爷没那么恶毒，只有人才会。善恶交锋，受伤的往往是善良的人，因为顾忌多，因为心软，因为对自己的道德标准高，还因为在乎风评和名誉；可是恶人不会呀，他们只在乎自己的目标和所得，脸都可以不要，怎么会在乎你难受痛苦与否。不过，我还是相信世间因果有轮回。”

        李婷默默的看着她出神，似乎心有感触，“你这算是安慰我吗？”

        孟晓菲笑道：“个人拙见，随便说说”。

        “菲姐，谢谢你”。

        “什么？”

        “没什么，只是听你这么说，觉得心里好受多了。”李婷说完便去洗漱了。

        孟晓菲仍旧拿出漫画书翻了起来，这七本漫画她这几天又从头到看过一遍。越琢磨越得其中大有深意，梁文殊一家的境遇简直就是梁宇的真实写照。这么说来，他和朱艺文分享的果然比对自己说的多，想到这儿她就有些不服气，自己对他掏心掏肺的，没想到……算了，毕竟只认识几个月。

        “想不到你这么喜欢看漫画”，李婷看到她又在翻书笑道，她居然破天荒的主动搭话，这让孟晓菲深感意外。

        她笑道：“嗯，算是吧，这是前一位室友留下的，怕我空虚寂寞，无聊的时候用来打发时间。对了，你见过朱艺文吗？”

        李婷不知她是何意：“见过一次，怎么啦？”

        孟晓菲不禁喜出望外：“他现在情况怎么样？”

        李婷说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他在c区我在d区，平常根本见不到。那一次是我第一天住院，恰巧在楼下碰到，好像是他不肯吃药，嚷嚷着要回家，我听到后面有人喊朱艺文，还有几个医生护士在后面追，他差点撞到我所以有印象。怎么，你跟他很熟？”

        孟晓菲举起手中的漫画说道：“这漫画就是他画的，可惜故事没画完，真希望他能快点好起来，早点看到续篇，他若是一直在这里，可能这书就烂尾了。”

        李婷一脸惊讶的表情：“是嘛，这个，他这么厉害？！我很久没关注过国内的漫画圈了，可能真的是心态老了。不过真的挺羡慕会画漫画的人，我虽是美术老师，七岁开始学画画，可还是画不来，不会讲故事，做这一行真的需要天赋”。孟晓菲点头表示赞同。

        不知道过了多久，外面陆续有脚步声，就寝的时间到了，孟晓菲便合上书，也收拾东西洗漱去了，出来时发现李婷正拿着漫画看得津津有味。

        “这本漫画不是第一本吧”，李婷抬头看了看她道。

        “这是第七本，喏，其它的在这儿，”孟晓菲打开一扇柜门指了指整整齐齐的一摞书道。

        “这个漫画内容有点那个啥，有点惊悚压抑，你……”孟晓说手里拿着漫画却没想着要给她。

        “放心吧，我不会被影响的，只是无聊，打发时间而已，以前打发时间靠手机，这里不能上网，每天实在太无聊了。”

        孟晓菲听了只好作罢。既然她有感兴趣的事情做自然是好过每天闷闷不乐的看着窗外发呆。

        孟晓菲换上睡衣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想心事，远处传来阵阵烟花爆竹声。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市区炫目的夜景，璀璨的霓虹灯流光闪烁，星星点点宛如宇宙星河。

        她回想起八年前第一次来这城市的光景，为了欣赏这夜景，在江边的长椅上静坐一整夜，看着江岸五彩缤纷的霓虹灯一盏盏亮起，黎明来临时又一盏盏熄灭。那时候觉得一切都是美好的，一切都充满希望。即便身无分文，幼稚无知，仍旧对未来满怀期许。再看看现在的自己，只能透过这厚重的铁窗去看那缥缈朦胧的风景，生活给她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在既定的轨道上开启了一个新的副本，还不知道她能不能闯得过去。她现在反倒迷茫了，才三十岁的年纪，就仿佛有种历经沧桑都无去路的感觉。瞅了一眼李婷看书看得入迷的样子，想到她之前说的那些话，猛然间觉得，人与人之间，快乐或许各不相同，孤独却都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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