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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哑女的世界(7)


一月之后,高应龙夫妇终于被放出来了。杜萧亲自去迎接,并为他们设宴。席间听他们讲起这一个月的经历,不由得唏嘘感叹。

        高应龙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道:“我们被抓进去的当天晚上,潘景云就咬舌自尽了。虽然他们各种诱导和试探,想从我这里套出点什么,但是我啥也没说,这种事说不说结果都一样。”

        杜萧放下筷子道:“这事儿细想一下,蹊跷得很,依我看,只怕盘问是假,陷害是真。这一个月以来,高兄的纺织厂十家有七家罢工散火的,工人打架斗殴的事大小十几起,只怕不是偶然。我听闻,早在三个月前,吴淞口附近新成立了一家孙氏洋布行,现在生意好得很。高兄的有些老客户也被他们抢了去,这个孙邵真是阳奉阴违,这么多年来还是改不了他那一身匪气。”

        “孙邵?”高应龙有些吃惊,随后又释然了。孙邵这个人爱财如命,为了生意不择手段,他早有耳闻,只是没想到这只手会伸到自己的兜里来。

        孙邵原名孙少春,年轻的时候曾是申城青帮里的一个小混混,二十几年前,申城遭遇一场大战的时候,他跟着一艘出海的邮轮偷渡出了国。直到十三年前才回来,还带回一个东洋媳妇和女儿。这十多年来在申城及湘豫等地从事古董买卖,城隍老街一带有几个铺子就是他的产业,最近两年不知怎么又开始涉及纺织行业。孙家财力日渐强盛,背后又有东洋人给他撑腰,在申城的众多豪门中也是说得上话的。一个曾经名不见经传的小家族,发展到如今的规模,连杜萧都得给他几分颜面。

        杜萧说道:“这只是我的猜测,咱们现在也没证据,只是这个老孙跟东洋人关系近,而且跟咱们是面和心不和,终究不是一路人。而且他行事一向重利不重诺,首鼠两端,不得不防着他点儿。”

        高应龙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对,这事儿还得从长计议。杜兄,不管怎么说,感谢你这一个月来为我们奔波,大恩不言谢,这杯酒我们敬你。”说着举起酒杯,夫妻二人站起身来恭恭敬敬的向杜萧敬酒。

        “之前忘了说,我家老爷子做寿宴的那天晚上,你家里遭了贼,保险柜被洗劫一空,你们回去看看少了哪些东西,我这边好继续派人查。这一个月查下来全无收获,巡防队那边我也问过,近一个月的所有入室盗窃案件的嫌疑犯中没有一个跟这有关的,我推测应该是个高手所为。”

        高应龙叹了口气:“让杜兄费心了,保险柜里都是一些金银首饰及钱财之类,倒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偷了就偷了吧,破财消灾,杜兄别再浪费人力物力查了。”见高应龙对盗窃之事意外的平静,杜萧便没再说什么。一桌人慢饮慢酌直到晚间八点多方散,杜萧让杜朋送他们一家人回去,自己则去了复兴路的一家俱乐部。

        高应龙回到家中,还没来得及喝杯茶,便径直去了二楼的书房。管家福姐将盗窃之事又原原本本的讲述了一遍,高应龙只淡淡的说了一句“辛苦”便让她去休息了。而后又重新整理了一下书架,依照自己的习惯重新分门别类,整理好一切后,从中抽出一本诗集翻阅起来。直到太太来催了两回,才回房休息。

        “你究竟有多少事瞒着我?”齐琼芳死死的盯着他,面露愠色。

        “文兮回来过,他那边一切都好,你也别生气了。不告诉你是怕你嘴巴不把门儿,不小心说漏嘴,坏了大事。”高应龙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时间不早了,睡吧。”看着太太一脸惊愕,他笑了笑自顾睡下。

        “这么说半夜偷东西的是他?你,你们……”

        “好啦,睡觉,明天还有很多事要做呢。”高应龙有些不奈烦,侧过身不想跟她解释,见丈夫不肯说,她也只得作罢。

        次日一早,高应龙便让高氏纺织厂的总经理魏宁集结各处的负责人开会。二十七位管事的到场只有十六人,其余的皆不知去向。有人说他们有的回了老家,有的去了孙氏洋布厂,高应龙也不在意,照旧开会布答任务。原来的二十几个堂口如今只剩一半,其余的要么管事的人暗度陈仓,转款逃跑,要么被青帮收入囊中,要是要不回来了。姓孙的有东洋人撑腰后,一改往日的谦和态度,言语间更加强硬傲慢。高应龙几次给他致电,不是明知顾问打哈哈,就是顾左右而言它,懒得搭理。他料定高家不能把他怎么样,因而能敷衍就敷衍,对于高应龙被东洋人□□这件事,就更是撇得干干净净,至此孙家和高家表面和谐的关系也维系不下去了。

        这一年,高璐璐拒绝了父亲要送她出国的决定,意然决然的选择进入女子学院就读。雪儿则跟在齐琼芳身边,学习算术和女工,齐琼芳还托人找来一位手语老师,每周定期给她上课。一年的时间里,她不仅能跟人交流,他们还意外的发现她有过人的绘画天赋。那时候申城豪门贵胄们流行收藏西洋油画,雪儿经常跟着齐琼芳光顾画廊,然后也学了起来。一个十岁左右的孩童能画西洋画在他们圈子里也是一件小小的新闻,于是开始有人向她求购,虽然酬金不多,但雪儿因此大受鼓舞,那两年是有史以来她过得最开心快乐的两年。

        可惜好景不长,1937年农历十一月,高家遭了难。

        一天晚上,高应龙和太太参加完商界人士的一个晚宴聚会后,返程回家的途中,遇到一个四处逃窜的男人,后面紧跟着十几个东洋士兵。街上的行人车辆避之不及,那个男人看上去受了伤,捂着手臂,跑起来有些吃力。官兵一路围追堵截,子弹嗖嗖嗖的射过来,逃无可逃,他猫着腰一路跌跌撞撞。在一转弯处正好是遇到高应龙夫妇的车,差点撞了上去。这时候又是“嗖嗖嗖”的子弹扫射过来,只听见“啊——”的一声尖叫声,高氏夫妇的车子便失控滑出马路,撞上一家店门前的石墩。联防队赶过来的时候,发现司机被子弹击中脑门已没气了,高应龙身中两枪已经没了意识,只有高太太还能言语。那个被小鬼子追击的男人身上被打成筛子。救护车将高氏夫妇运往医院的途中,高应龙就咽了气,他太太声泪俱下哭晕过去,也不省人事了。

        璐璐赶到医院的时候,只看到父亲盖着白布的遗体,还有昏迷不醒的母亲。她脑子里顿时一片空白,只觉得天塌地陷一般,令人眩晕。她刚从女子学院毕业没多久,她下个月19岁,还未等到父亲给她准备的生日礼物。

        她站在父亲的病床边上,轻轻的掀开白布,露出一张苍白的布满皱纹的脸,额头上的弹痕深深的刺痛了她,只觉得喉咙哽咽发不声音,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倾泻而下。她双腿发软站立不住,渐渐的缩成了一团,扶脸哭泣。

        “太太,太太!太太!”福姐的叫声让她立马停了下来,瞬间立起身跑到母亲的床前。

        “小姐,快!快叫医生,快!”福姐带着哭腔催促道。她心里一凉,差点瘫软在地,跌跌撞撞的扶着墙出去喊医生。

        不稍片刻,医生遗憾的说道:“很抱歉,她受伤太重失血过多,我们己经尽力了,请节哀顺变。”

        那一晚,她在医院的楼梯上坐了整整一夜,寒风凛冽刺骨,窗棱咯咯的响,她手脚冰凉得已没有知觉。她只是坐着,一动不动,听不到任何声音,眼神空洞的看着窗外,像一个布偶娃娃。

        她己经哭过了,哭了近两个小时,从嚎啕大哭到无声呜咽、默默流泪,仿佛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干了。

        雪儿陪在她身边,也一夜没合眼。从此以后,她们要相依为命面对这个满目疮痍的世界,再也没有人能庇护她们了。

        高文兮得到消息,从北方战线赶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十一天后,刚入申城还没见上妹妹的面,就被两个为赚小费的汉奸盯上,他们曾经是高氏纺织厂的两名工人,高应龙夫妇第一次被抓的时候,他们就跟着厂里的经理一起逃了。后来被孙邵的手下遇上,孙家收留了他们。高氏夫妇出事后,东洋鬼子四处搜捕高文兮的下落。东洋人里见过高家兄妹的不多,因此这些高家的旧人就成了他们的走狗。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这种穷疯了为着一个馒头都可以不择手段的人,比那些有头脸的汉奸更麻烦。为了不牵连妹妹,他只得远远的看了一眼就离开了,之后不知去向。

        高璐璐在杜家的帮助下料理完父母的后事,没多久也消声匿迹,不知所踪。对外的消息称,她回江都老家投靠表姨娘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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