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哑女的世界（11)
雪儿起床的时候看到璐璐还在睡，她便没有叫醒她，刚下楼，就见到杜华荣从外面进来。问她璐璐在不在，雪儿笔划一番，说她还没醒。杜华荣没上楼，坐在堂屋里等，她神色焦虑，看起来心里有事。雪儿问她要不要把她叫醒，两人正用手语交流着，高璐璐的脚步声传来，二人抬头看时，她已经站在楼梯上了。
“华荣姐，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看杜华荣一脸心事重重的样子，璐璐便问道。
“你哥还没有消息吗？”杜华荣强作镇定，深呼吸一口气，言不由衷道：“其实，我是想着都大半年了，他怎么也得给来封电报报个平安，或者见见你，毕竟你们家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肯定担心你。”
璐璐思索片刻，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她实情，哥哥不想见她，告诉了又如何，反倒让哥哥多一分危险。便说道：“华荣姐，是不是你家里逼你说亲了，还是说已经订下了。”
杜华荣忙说道：“那倒没有，不过也快了，估计下半年就得定下来，可是我并不想嫁人，尤其是还要嫁给一个不喜欢的人。璐璐，你是知道我的心思的，我……”说着，她伤心起来，眼圈泛红。
璐璐苦涩的笑了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我家现在这样，我想哥哥他是不想你跟着吃苦受累，更何况他现在的处境，就是刀尖上跳舞，鬼子一直在四处搜捕他，说不定哪天就会遭遇不测，你跟着他有百害而无一利。且不说他现在身份敏感，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小百姓，他也不会同意的。”
“璐璐，你知道我不在意这些的。我，我就希望他带我走，离开申城这是非之地，去哪里都行，当初我要跟去，他就抛下过我一次，现在连见我一面都不愿意。”杜华荣说道，眼泪不觉的流下来。
璐璐递过一方手帕，说道：“哥哥不希望你受牵连，更不希望你跟着冒险，他只希望你能好好活着。再说现在世道艰险，硝烟四起，民不聊生，哪里又是净土呢。”
杜华荣愣了一下，一把抓住她的胳膊问道：“你，你是不是见过他？什么时候？”
璐璐的手臂被抓得生疼，忙说道：“华荣姐，你别问了。他不会见你的，他很好，你放心吧。”
杜华荣听她如此说，顿时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他为什么不肯来见见我？”
璐璐想说，她的哥哥已经不再是那个青春明媚的俊朗少年，不再是风华正茂的高家大少爷。可是她还是说不出口，她们兄妹早就没有往日的儿女心肠，有的只有国仇家恨。
“华荣姐，我现在有一件棘手的事儿想请求你帮帮我。”璐璐说着拿出身上的药材清单，拍了拍杜华荣的肩膀递给她。
杜华荣看了看清单又看了看璐璐，似乎明白了什么。她顾不得伤心，抹了抹眼泪说道：“这些药材余家药铺应该齐全，只是这几样管控药比较麻烦，最近查得紧，买药提货都得实名。”
璐璐皱了皱眉，正思索该怎么办，杜华荣笑道：“不过呢，交给我，保证完成任务。”
璐璐见她胸有成竹的样子，问道：“你有什么好主意？”
杜华荣眉毛一扬：“我们家在东市有家医院，是我外公家的产业，以前一直是我舅舅经营，三年前我舅舅出国后，这家医院就交由我爸代管。在申城众多家医院中，规模不算大也不起眼。院长是我家御用的老大夫秦百福老先生。他医术精湛，曾经给青山格野治疗过脑疾，颇受好评，为此青山老贼还曾送给他一张特别通行凭证，想借此拉拢他。这些药品以医院的名义购置不会引人关注和怀疑。我再派个稳妥人去跟进这个事，定当万无一失。”
璐璐说道：“你是说他跟青山格野有交情？那怎么知道他可靠呢？万一……”
杜华荣笑道：“这你就不用担心啦，多年前他的确跟青山老贼有过数面之缘。那时候青山并不知他是谁，只知道他从云贵山区逃荒出来。他的妻子和女儿相继死于战火，心里只怕早就想送他们下地狱，只是为了大局着想不得不隐忍，所以我相信他决不会干出卖国求荣的事。而且青山老贼为了保住司令长官的位置，一心隐瞒自己的病情，生怕有人知道了会以此为由，来抢他的职位，哪里敢跟别人说去。知情的人只有我爸和秦老两个人，我是无意中偷偷听到的一些。青山老贼想高价雇佣秦老为他卖命，被我爸三言两语给打发了。”
璐璐听她这么说，点头道：“既如此，我们现在就去一趟，我怕迟了生变故。”
这时，雪儿从厨房里端出两碗米粥，一碟子小菜和两个馒头，璐璐这才想起来刚刚光顾着说话，还没吃早饭，便说道：“华荣姐，先吃点东西再去吧。”杜华荣摸摸肚子，便不客气的坐到餐桌前吃起来，连连夸雪儿懂事儿能干。
“华荣姐，你一大早来就是为了问我哥哥的事？”璐璐边喝粥边问道。
“嗯，我昨天晚上做梦梦见他了，浑身是血的趴在一处残垣断壁间，四周都是小鬼子。我又急又怕，不停的喊他，可是他一动不动。”杜华荣一口气喝光碗里的粥，气呼呼的说道：“璐璐，你哥哥真不是个东西。”
璐璐看她咬牙切齿的样子忍不住笑，而后又渐渐不笑了。
十一点钟多，两人来到东市，终于在远离闹市区的地方，看到一个挂着“百福医院”招牌的院门。医院门口有一些前来就医的病人，有些衣衫褴褛，连鞋都没穿，看上去不像有钱看病的样子。
杜华荣似乎看出璐璐的疑惑，说道：“办这家医院原是为了秦老的心愿，当年他的家人死后，他心灰意冷甚至不想活，是我外公劝说他留下来，就当是为了济世救人出一份力。医院的目的也不是为了赢利，所以有时候那些没钱看病的患者，也照样会得到救治，只不过会以别的方式收取报酬。”璐璐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杜华荣挽着她的手，刚走进一楼大厅，就看到一个头发花白谢了顶的老人正在跟两个年轻的医生在谈论着手术的问题。他们边走边说，向着后门的方向走去。杜华荣看了看墙上的挂钟，说道：“现在是吃中午饭的时间，他们应该是去餐厅，我们直接去餐厅等他吧，顺便还可以再吃点什么，把午饭解决了。”
两人跟着那群人到了餐厅，找了一个离他们较近的位置坐下，一人要了一小碗面疙瘩。
见璐璐心不在焉的样子，杜华荣敲了敲桌子：“想什么呢？难不成你哥哥还有别的吩咐？”
璐璐看了她一眼，发现杜华荣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她，璐璐快速躲过她的视线，埋头吃面不敢再看她。
这时候，临桌有人认出杜华荣，走过来跟她打了声招呼：“原来真的是杜大小姐，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呢。”
“你好”，实际上，她想了半天也没认出那个人是谁。
那人开完笑道：“杜小姐来视察？”
杜华荣微笑道：“我来找秦老有点事儿。”
秦院长听到他们的谈话，认出了杜华荣，笑道：“杜小姐找我？”说完便放下筷子。
杜华荣忙说道：“不着急，你们先聊。”
秦院长站起身，与他同桌的两个医生也起身离去。
秦院长走了过来，笑呵呵的问道：“说吧，找我有什么事？”
杜华荣看了看四周：“秦老，这里不方便，我们换个地方说吧。”
她们跟着秦院长去了三楼的院长办公室，秦百福特意将助理支开，亲自招待她们二人，端上两杯茶。
杜华荣开门见山道：“我急需一批药品，希望医院这边能想想办法。”她拿出一张药品清单递给对方，又说道：“这些药品中有几样是管制药，现在查得很严，个人很难弄到，如果是医院购买，我想应该容易些。另外，这事儿务必保密，绝对不能被查到。”
秦百福看了看清单，说道：“怎么弄进来，我这边没问题，可是提出去……”
杜华荣忙说道：“这个您放心，你们筹到药，我自会派人来提。”
秦百福点了点头：“杜小姐，你放心，药品弄到后，我派人通知你。”
杜华荣想了想说道：“这事儿越少人知道越好，货到了您给我打个电话就可以了。”
秦百福笑了笑：“那好，就这么定了。”
杜华荣和高璐璐起身准备告辞：“那麻烦您了，秦院长，我们等您的好消息。”
杜高二人离开后，秦院长的助理小言进来汇报工作，顺便问道：“院长，杜家大小姐来找您看病？”
秦院长看了她一眼，笑道：“是她朋友听说我曾给杜家看过病，所以拜托她来找我，看看她的病情诊断结果有没有问题。小言，你替我叫一下小顾，让他来我的办公室，我下午要出去一趟。”
小言答应一声便出去了。
百福医院位于东市最边缘的地带，以前这里曾是□□盘踞，鱼龙混杂的三不管地界。因此，往来医病的人各式各样，医院的规矩，不管什么来历，一屡不过问，只要付费就成。因此，这家医院的病人虽不乏流氓地痞，作恶多端的人，但是从来没有谁招惹医院，或者上门找麻烦。
这天下午，高璐璐将冯季德父子叫到里屋厅堂，掩上门。冯季德看到她这般小心便问道：“小姐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吩咐？”
璐璐招手让他们坐下，说道：“之前哥哥的交待的事，我已经着手在办了，只是还需要你们帮助。”
冯久忙问道：“小姐不必客气，您吩咐就是。”
璐璐长舒了一口气：“药品已经以百福医院的名义在筹错，只是这个事情太重要，容不得半点差错。我希望你们扮作病号和杂工，定期去那里探听动向。那是个鱼龙混杂的地方，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混进几只苍蝇，哥哥他们的情报处就是被奸细出卖给敌方的。这次若是被发现，不仅哥哥和我们会倒霉，杜家也会受牵连。”
冯季德想了想问道：“小姐想让我们怎么做？”
高璐璐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二人，他们听完，拍手叫好，说这办法可行。随后高璐璐就披上披肩出门去，外面杜华荣的车子在等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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