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同行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晚间，两人并肩而行。
月光将两人的身影拉的细长，图南指向影子：“你看我的影子刚好在你心脏的位置诶。”
白易宸停下脚步，看向图南：“人与人相处，任何关系，也讲究个边界。姑娘一再尝试跨越边界，到底是为何？”
图南抬头看他：“我只是想交你这个朋友。”
白易宸冷笑：“朋友？”
图南：“我知道你根本不相信我，也并不情愿与我做朋友。只是我想要与你做朋友的心确是真的。
你之前说和你做朋友要花时间，要真诚，那我便信了。我愿意完成你的要求。”
信他？白易宸感觉心里怪怪的。
没有答话，白易宸只是目光沉沉的看着图南的眼睛，他擅攻心，知道有时无声比语言的压迫感更强，馆内的师弟师妹们每次在他的眼神下都会支撑不住的坦白。
图南站到白易宸的影子上，将自己的影子完全藏在里面：“好吧好吧，上一次渡劫，你的血，我也是很喜欢。”
果然还是有目的，什么想要做朋友，都不过是冠冕堂皇的理由。
妖物就是妖物。
不知为什么，白易宸感觉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既然已经说清了，白易宸也懒得装了，他面色不善的说：“随你。”
说罢，踏着月色走了，步伐比之前快了不少。
图南在后边追的费劲，一边喘气一边说：“要是你不愿意，我也可以不要你的血啊，可是我是真的想和你做朋友！”
“我一直都没有朋友，玄一让我交朋友。”
“你是我在这里遇到的第一个人，而且你还帮了我。”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情愿的。
“喂！我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前面的人猛的停了下来，图南立刻原地乖乖站好：“你是不是后悔了？你也觉得我不值得我不配？”
眼前的人面色红润，一双眼睛带着渴望望着他，月光洒在她身上，连带着眼睛都带上了细碎的光，像是漫天的星河。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
白易宸带着压迫问：“玄一呢？”
“他不一样，他是来补偿我的。”图南回答。
“他从何处来？为什么要弥补你？”
“这次从哪来的我不清楚，你点去问他。弥补我自然是因为他觉得欠我的。”图南权衡着回答。
有些事不能说，她记得很清楚。
“你们在这可还有什么事情要做？”白易宸又问。
“没有什么事情啊，就是来吃吃喝喝，交交朋友什么的。”图南答得爽快，反正要完成任务，离开这里的事情也根本没必要跟他讲。
也许是图南目光坦荡，不假思索的回答，让白易宸无错可挑。
至少这一刻，他是相信的。
若真如她所言来到这里没有什么目的，那他便可以放心的去海外找灭蒙鸟之心。
“走吧，我送你回去。”
快走到玄一的住所时，图南才反应过来。
噫？什么时候他又把速度降了下来。
‘来都来了’这四个字，图南转生几次，次次都是这般安慰自己的。
她也深知，这句话放在很多场合都是非常合适的，于是在住所门口，她拉着白易宸的袖子，往里拖时，还美其名曰，来都来了，给你看看我们住的地方，你也好更加深入的了解我，方便以后和我做朋友。
白易宸被拖进来的时候，玄一正在禅坐，小黑翻着肚皮，在旁边睡的四脚朝天。爷爷在一旁桌子上趴着，几坛带来的酒坛子歪在一边，显然已经喝醉了。
她记得爷爷没有嗜酒的癖好。
听到动静，玄一睁开了眼睛，显然并不是在这里禅坐入定，只是为了等她回来。
“檀越回来了，贫僧十分欢喜。”音色温润，玄一眉宇温和的对图南笑。
图南几乎下意识的，就放开了抓着白易宸胳膊的手。
九世重生，好像只有玄一会不假辞色的告诉自己，见到自己，他很开心。
图南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只是神色茫然的点点头。
她起初其实是非常讨厌玄一和爷爷跟在她身边的，活着的时候，爷爷从未给过她温暖，死后却来补偿，那时她一直觉得，这种感情太过廉价了，没有意义。
直到她重生为魔，魔本为邪物，于是逢九年来的也特别严重，她被同族追杀，本就虚弱，这时爷爷冲了上来，替她挡住了这重重的一击，满身血污的老人，倒在她眼前，还不忘跟她说“别怕”。那时她才明白，世人为何总是轻易的就说出了原谅二字。
也许很多时候活着的人受各种桎梏所致，不能做出万全的选择，如今时光飞逝，故人已逝，尘缘已了，老人想要的也不过就是能够陪伴在她身边，不抱憾终身而已。
至于玄一更是直白，重生的第一次就告诉她，他认为是因为他的失误，才导致图南这样的，于是要在图南身边弥补他的过错。
怎么说都不听，于是这两人就变成了图南的影子，反正图南在哪，他俩就在哪。
日子久了，图南也就习惯了，甚至开始学着接受他们的好意。
玄一吩咐小沙弥将给图南准备的热茶端上来。
给图南沏茶的功夫，玄一看向白易宸：“道长来此处可是有什么事情？”
“啊，他没什么事情，就是朋友嘛，送我回来，顺便看看大家，聊聊天。”图南嘿嘿的笑着。
看吧，我很快就交到第一个朋友了。
玄一低头笑笑：“倒是为难道长了。”
白易宸接过热茶，又带上了温润的面具，低声道：“刚好顺路罢了。”
图南看了看玄一，喝了口茶：“我要和我的朋友去海外，帮他找灭蒙鸟之心。这事我心甘情愿帮他做的！”
玄一如何不知图南的意思，无奈的笑笑：“若是道长允许檀越同行，贫僧自会伴在檀越左右，与檀越一同完成心愿。”
“可是你从来没有去过海外啊。”图南没想到这一次，玄一竟然也要去。
一旁的小沙弥说：“佛子不可，安夫人……”
“无妨，贫僧自然是心甘情愿的。”
白易宸闻言，不动声色的打量玄一。
“啊，去哪，有酒吗，老夫也去。”一旁的老者撑着脑袋迷迷糊糊的看这几人，嘴里干的厉害，直接拿起桌子上的茶壶，对着嘴喝了下去。
“爷爷你就别添乱了，在这里等我们吧，我们快去快回。”
“不行不行，我必须点跟着你。”
不知是不是醉酒了的缘故，图南总感觉此刻的老人有点怪怪的，可是一想到以前的事，她又放缓了语速：“好吧好吧，那就大家一起去。”
白易宸：“……”
突然福至心灵，图南一股脑的将白易宸身患失魂之症的事情讲给了玄一，没办法，他们之间从来都没有什么秘密。
“竟有此事，道者修心，不能调动情绪，那便是心绪不全，若是连心都不完整，必然难成大道。”玄一有些担忧的看向白易宸。
他总是这样，像是世间疾苦，他总能感同身受一般。
图南眨眨眼，拖着腮帮子，就这样看着玄一。
白易宸：“……”
这人怎么比柳南一还要口无遮拦！
玄一将白易宸的脸色看在眼里，温和的笑笑：“道长莫怪，檀越就是这样孩子心性，只是好奇罢了，并没有恶意。”
白易宸晦涩不明的看着两人，将最后一杯茶饮尽，起身：“时辰不早了，我还要回馆里，就不打扰几位了。”
说罢，转身走了。
临走出院子的时候，他听到图南在后边喊：“那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啊？”
白易宸眼神阴郁，这妖女怎么像狗皮膏药一样，扯下来还要带层皮。
感觉两股热流从颈部冲了上来，白易宸取出随身带的清心酿，一饮而尽。
妖女就是妖女，让人见到就想生气。
图南怕白易宸放她鸽子，于是半夜就拉着玄一和爷爷准备好了行李，站在奉天馆门口堵白易宸。
天刚微微亮，白易宸起身，允七就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师兄，不好了不好了，那天来的人，今天又带着一个漂亮姐姐在门口堵门呢。”
图南现在已经不是上次来时七八岁的小孩了，允七不知，还以为换了人来。
白易宸闻言头都没抬，昨晚回来，他已经去告别了几位师叔，准备今日就出发去海外。
他也想明白了，与其将危险留在宛萼山，还不如自己带在身边。
她现在还没有作恶，留在身边不杀她，这便是他最后的一点仁慈。
“无妨，他们是来找我的。”
允七竖起了耳朵，什么时候师兄居然有一个那么漂亮的小姐姐朋友了！
看样子师兄这些年在外历练，在人情世故上也不是一无所获嘛。
清晨的风还是有些透骨，图南往玄一身后躲了躲。
为了方便，玄一换了一身利落的僧服，斜挎着一个包裹，他站在上风口替图南挡着风。
爷爷也不知道从哪整了一大堆吃食，背了一个超大包，食物的香气不停被风带了出来，小黑在脚底下蹦蹦跳跳的，想要跳上去偷吃。
奉天馆的大门朝里打开，白易宸出来了。
图南对他晃手：“白易宸你可算是出来了，我们……”
站了一晚上，图南的嗓音有点哑，说起话来很是娇憨。
白易宸不由得眼皮一跳，连她说了什么都没听清。
“既然准备好了，那就直接出发吧。”收回眼神，白易宸面无表情的说。
“什么，我们还没有吃早饭呢。”图南又对着他晃了晃手。
我刚才说什么，你是不是根本就没有听！
几人并肩走着，很快宛萼山这小小的地方就热闹了起来，他们的背影消失在人潮中。
小世界里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像是来自远古的声音，古老又沧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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