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暮夭开篇
这对出色的男女会出现在苍灵山中，看起来皆是这样的飘飘欲仙不染凡尘。
想到原本荒芜的苍灵山变成如今这样人间仙境，灵气充裕的地方，很难不将这对男女联想在一起。
我看得出神，然而注意力却都在那墨色玄袍的男子身上，不知为何，这男子给我一种甚是熟悉的感觉。
我眯着眼睛，仔细打量着这道背影，心中猜测此男子该不会就是我在碧灵观中看见的那位吧。
一想到这个猜测，被小仙君用布条包裹着的手，伤口仿佛又在隐隐作痛。
好啊，总算找到这个罪魁祸首了。
我这样想着，正想对小仙君说这个身穿墨色玄袍男子的事情。
一抬头才发现小仙君的眉头皱得紧紧地，黑色的眼眸里权力凛冽和严肃的光芒，似乎还有一点点诧异。
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着实是不知道他是在看那红衣女子，还是在看那个男子。
而就在这时，草地上那位翩然起舞的姑娘不经意看见了我们。
一双琉璃清澈的眼睛滑过诧异，然后跳舞的动作慢慢地停了下来，雪白精致的脸上是一片迷茫之色，好奇地看着我们这边。
时刻关注着这女子的男子自然也是察觉到了她的一样，顺着她的视线转身。
正好，和我们对上眼了。
我终于看清楚了那着墨色玄袍男子的面容，怎么说，当真是俊美到无以复加，五官深邃，组合地恰到好处。
一双眼睛狭长而漆黑，像是世间最为浓墨的夜色，有繁星，亦是有浅淡光辉。
鼻峰高挺，梁骨线条流畅宛如刀刻斧削一般，下颌之上凉薄的唇带着浅淡的粉色，唇角的弧度柔和微抿，显示着主人家的好心情。
如此鬼斧神工的一张脸，简直寻不到一丝不完美的地方。
本以为小仙君，辰宿神君，景吾是我平生做鬼所见极为俊美好看的男子。
没想到眼前此人，竟然比他们不遑多让。
而更让我惊讶的，却是他眉心的一抹暗红色的印记，不知那是什么印记，看起来倒不像是化的，反而像是天生的。
这暗红色的印记凭空出现在这男子的容颜之上，更是添了几分妖孽之色。
垂眼抬眸间，眼底的情绪流光仿佛都能在那印记地衬托下染上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妖气。
这妖气似是浑然天成，然而此人给人的感觉明明是沉稳而静默的，这妖气，就和他身上那身墨色玄袍一样，同他此人的气质格格不入。
且看他容颜神情平静，印堂光亮，怎么看都应该是正义凛然的仙门之家，会有妖气萦身？
我的惊讶变成了困惑，想不通任何的原因，我便将目光落在了刚刚那红衣女子的身上。
难不成是她身上的？
红衣姑娘该不会就是幻化这人间仙境的妖怪，专门迷惑好看的男子进入这地方吧？
不知不觉，我的脑海中已经上演了一场花妖和人间浪荡公子的戏码。
但是这一切都在我对上那姑娘懵懂清澈的眼神之后分崩离析。
且不说这红衣小姑娘幻化人形时间短暂，就从我感受到她身上灵力低微的这个情况，她就不能使得苍灵山变成如今模样。
该不会这墨色玄袍的男子，真的是妖怪吧。
哦，不应该是妖怪，这灵力高深的法术，或许是即将成仙的妖仙也不一定。
我的脑海中成型了几个猜测，然而接下来的一切都证明，我的所有猜测都是错的。
小仙君依旧站在我的身边没有动，对面发现了我们的那对男女也没有动。
我们就这样久久地隔着几米的远距离对望着。
头顶的苍穹有金色阳光散下，然而此刻这阳光，对我并没有任何的作用。
我站在小仙君的身后，那红衣小姑娘站在那男子的身后，对上我的目光时，似有怯懦地朝着那男子身后退了几步，拉着衣襟害怕地看着我。
我：“……”
我虽然是鬼，但是跑到人间，人间百姓害怕的都是我阴灵的身份。
其实我本人长的还是不错的，至少见过我的佛者和神仙们都没有露出过害怕的表情。
此刻这红衣小姑娘是怎么回事？我又这么恐怖吗？
困惑地想着，忽然站在我面前的人影身形终于松动了。
是小仙君，他举步朝着对面的那两人走去。
“小仙君……”
我有些惊讶，想要提醒小仙君，对面二人的身份我们尚且不甚了解，此番贸然对上，恐生事端。
然而小仙君并未察觉，他径直朝前走去，背影坚定。
我只好随之跟上。
小仙君走到距离那对男女只有两米的距离之后停下，双方的距离拉得近了，然而气氛却越发地沉默和诡异了。
没有一个人说好，耳边吹来这草地上的风，似乎都带着绿草嫩芽的柔软。
小仙君和对方直视着，反观这里唯二的两个女子姑娘，一个困惑着，一个胆怯着。
我终于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了，不管是小仙君看向那男子的眼神，还是此刻两人相对而立的平静态度和氛围，都让人觉得这两个人并不是表面所看的那样简单。
我们是来降妖除魔的，不是剑拔弩张，刀光剑影也就算了，这种看起来惺惺相惜，相见恨晚的场景氛围是怎么回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小仙君终于开口了，
“苍灵山的异动，原是与你有关。”
听听这语气，果然两个人是认识的。
此刻我已经忘记了惊讶，只剩下了困惑。
墨色玄袍的男子微微点头，幅度很是小，我注意到他的一只手负在了身后，却是握住了身后女子，宽慰着她的不安。
我注意到的，小仙君自然也注意到了，他顺着这男子的动作，目光落在了他身后的红衣姑娘身上，认真地打量了后者很久，才语气有些惊讶地说道，
“她是……暮夭？！”
“嗯。”
“当年她不是……”
“此事说来话长。”
面前的男子声音柔浅地打断了小仙君的话，然而短短的几个字，却也能够让小仙君猜测出当年那个不是什么了的红衣姑娘是如何又成为了现在这样样子。
他垂下眸，语气似乎有些苦涩，带着点造化弄人的嘲讽，
“没想到你竟然还能救回她。”
“锦华还未找到苍乐？”
那男子说道，我看见小仙君垂下的眸子，眼中神采有些暗淡，他轻轻地摇摇头，似乎有些失落。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小仙君摇完头之后，这个妖孽的有些过分的男子要将目光诧异地落在我身上。
看着我干什么？我用困惑的目光对视着此人。
男子收回目光，眼中似是划过了然的神色，然后他说了一声，
“暮夭如今已然不记得我了，她尚且只化出了完整的躯体，然而神识，并未全部清醒过来。”
“有些事情，何必记得，忘了也好。”
小仙君道，他抬起眸子，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脸上，感叹完了以前的事情之后，他们终于开始了正式叙旧的开场白，
“多年不见，别来无恙。”
小小仙君道：“景墨佛者。”
……
空气有一瞬间的安静，因为小仙君的那句“景吾佛者”，原本还算是活跃和谐的氛围忽然一下子又像之前那样了。
柔软翠绿的草地上，相对而立的男子皆是气质出尘，举世无双。
然而两人的身份，却是大不相同。
我因为刚刚小仙君的那句话震惊着，久久没有缓过神来。
佛者，面前的这个男子，竟然是佛者！
等等，他叫什么来着？
景墨？好耳熟的名字。
景墨…景墨…那不就是景吾的师兄！当年齐云寺第一位步登西方佛界，成为佛者之尊的和尚！
这个世界是怎么了？西方佛界的佛者竟然会出现在苍灵山，还和一个女子在一起？
不要告诉我是体现人间众生悲苦，感受爱恨情仇，生离死别？
佛界众者七情六欲皆灭，断情绝爱。
再说，面前这个叫景墨佛者的男子看着也不想是在下凡历劫，倒像是带着自己心爱的姑娘双宿双栖，与世隔绝过着逍遥快活的神仙日子似的。
我又仔细地看了面前的这个男子一眼，终于是知道了为什么一开始见他时，会觉得这身墨色的玄色衣袍与他身上淡静平和的气质格格不入。
这个人若真是西方佛者，那就应该穿着白色的僧袍，胸前挂着七彩琉璃的佛珠，坐在佛祖莲花座下听经参悟佛法。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选了一座荒芜千年的灵山，用灵力将它恢复了当初的样子，还设置了结界，不让外人进入。
等会，这个暗红色的印记，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呀？
我又想到了什么，独自一个人皱眉思索着。
这个印记，似乎是……佛堕的痕迹！
当初跟小仙君在天界去找司命的时候，闲来无聊我会翻他店子里的话本子，似乎就在其中一本话本子上见到过这样的痕迹。
讲的是当初佛祖座下的一位佛者弟子不好好听课，每每被佛祖惩罚，后来这位佛者干脆弃了佛身，由佛堕为妖魔，在凡间一座山上独自逍遥快活着。
佛者自甘堕落，也会像所有的仙神自甘堕落一样，眉间出现相应的印记。
司命的话本子为了吸引顾客，也会插一些画上去，倒是那张佛者佛堕的画，好像就有，那佛者眉心的胎记，就是我此刻看见景墨的这个胎记是一样的。
我不过刚刚想到，耳边就响起了景墨的话，
“我已经不是佛者了。”
一句话惊得我抬起了眼睛，果然是这样。
而小仙君，只是抿了抿唇，神情一片认真而沉重。
他自然知道景墨佛者眉心间的暗红色印记为何，却还是忍不住问道，
“何时佛堕的？”
“一个月之前。”
“景吾已然成佛，他可知道？”
“不知，不过，既然归列佛者之位，没能见到我，想来很快就会知道了。”
小仙君问，景墨答，听起来倒是很有默契。
然而小仙君的语气中却藏着一丝深深的惋惜，
“你二人是齐云寺资颇佳的佛道修行者，景吾历经几世，经历劫难煎熬，才放下了对师兄的执念，立地成佛。
而你向来是齐云寺的楷模，当初万般苦难渡身，皆是放下，本以为你渡过了难渡的情劫，没想到，竟会在你成佛之后，又经历一遍。”
如今这情况看来，这一次，竟是没有渡过了。
小仙君为景墨惋惜，然而作为当事人的景墨，却是一脸的平静，他此番即便是佛堕，然而身为佛家弟子的随和平静却始终伴随于他。
“佛道追随本心，放下自我，我只是按照我心中所想的去做而已。”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小仙君就算如何惋惜那也没有用了。
他只是点点头，和景墨相互行了一礼。
小仙君来此，本是查看占领苍灵山，使得苍灵山异动的妖魔是谁，顺便降妖除魔什么的。
如今，却是在苍灵山遇上了自己的故人。
千年不见，原本曾经坚守一心向佛，无欲无求的人，竟然也会在某一天改变自己的心性。
小仙君此番来到苍灵山，看似无功而返，却又让人觉得，他似乎是得到了什么。
离开的时候，小仙君问了声是否因为佛者的到来，苍灵山才有了灵力加持，恢复了原样。
景墨道：“当年苍乐身死，苍灵山和碧海灵山便百草枯萎，山林荒芜，精怪隐匿。
如今暮夭不记过往，灵力低微，自然无法使得苍灵山恢复原样，如今这苍灵山的模样，是我用灵力所化。”
“如此充裕的灵气，损耗心力，不利修行。”
“哪又何妨？暮夭生于苍灵山，她来到这里，很开心，若能护她无忧，一点灵力又算得了什么。”
成佛千年，本身灵力深厚，自然是不担心这些的。
且景墨既然佛堕，想来如今修行，也不过是维持如今本身的状况而已。
西方佛界，怕是此生都不会再踏足了。
小仙君知景墨心意，看了一眼他身后的红衣女子，微微点了点头，便转身离开。
我自然是跟上的，景墨目送着我们。
走到一半的时候，我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那个目送着我们的男子已然低垂着头，微微侧耳，他身旁的姑娘仰着头对他的耳朵说了一些身边。
苍灵山山间清爽的风于和煦的阳光下，我看见那个佛堕的男子抿唇微笑，眼底是愉悦温柔的笑意。
原来占领苍灵山的，不是妖魔，是因渡不过情劫，而是自甘佛堕的西方佛者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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