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雨声里藏着
雨声里藏着，因你而起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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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水拍打着大片的绿叶，也拍打着窗户的玻璃，站在窗旁，潮湿的气息似乎就要隔窗扑面而来。据说高考的那几天也总会是雨天，雨好像在为这十八岁的最后一场大考作注，喻告别，喻挑战，喻祝福。
英语的学习不局于课本，作为补充阅读，学校为学生们订了世纪英语报。崔荺翻看着英语报纸，目光落在一段话上:“peerscanhaveabiginfluenceonaperson''sbehavior,especiallyinadolescence(同龄人可能会对一个人产生巨大影响，尤其在青春期时。)”
“崔荺，数学老师让你去办公室!”有同学喊。
崔荺连忙叠起报纸压在书下，又往笔袋抽了根笔，跟喊话的同学道了句谢，就往教室门口走去。
出了教室就是走廊，走廊的栏杆之外就是这场突如其来的倾盆大雨，虽记得快步向办公室去，心神仍被勾出数缕引到了这千万丝细雨上去。绿叶被雨奏响，有种磅礴之感。
到了办公室门口，崔荺缓了口气，有些忐忑地敲了敲门。
“报告，老师……”
“崔荺啊，来。”数学老师笑眯眯地冲她招了招手，手里还拿着她的错题本。
“作业做得很认真，老师看着也觉得思路很清晰。很好啊，继续保持。但是看这里，是不是出了点小问题……”
崔荺边听着边点头，等老师讲完，她便接过自己的本子批注要点。
“崔荺，最近觉得学得怎么样啊？”老师拿起桌上的杯子，看了一眼又放下。
“嗯……还行”崔荺有些犹豫道。
“还行不肯定啊”老师笑，“有不会的多来问问我，要是不想问我可以问问同学嘛，这周你们不是刚换座位了吗我看你前面有顾洵，后面有穆阳阳，可以问问他们啊，他们数学我觉得还是挺不错的，哈哈哈。你说呢”
“嗯嗯，他们……很厉害。”崔荺连连点头。
“你也会变得很厉害。”老师鼓励地接道，看她写完了便说:“崔荺，你再去帮我叫几个人吧。”老师翻了翻剩下的作业说，“叫吴宇航，王佳琪，季理他们三个过来。”
“好的。”崔荺记下了，“那……老师再见”
“再见，有不会的记得多来问问题啊。”老师叮嘱道。
“嗯嗯，谢谢老师。”崔荺抿嘴笑了下，退出办公室刚想拉上门又退了回来，她有着紧张地开口:“老师，我去给您接杯水吧？”。
刚刚她看见老师本来想喝水，但是杯子里的水喝完了，所以又放下了杯子。她一直纠结着要不要开口说话，本来都走掉了，但是又走得不安心，干脆一咬牙回头开了口。
“啊？”刚准备起身的老师也惊了一下，崔荺有些窘迫地站在门口，犹豫地向往回了几步。
老师看着女孩因紧张而板正地站着，觉得有点好玩:“好啊，那麻烦你，全接热的就行。”
学校饮水机有热有凉，学生们一般接一半凉水接一半热水。崔荺点点头，跑了出去，很快就接了水回来。
“好嘞，谢谢你，回去吧。”
“没事没事，老师再见！”了了心事，崔荺轻松地离开了。
老师低头喝了口热水，抖了抖身子。“这雨可够大的，一下就凉了。”她看着窗外的雨感叹，想着女孩就是贴心啊，而当目光下移，看见桌子上一沓错题本时，她深吸了口气。
敲门声再度响起，学生们在门口喊了声“报告”。
崔荺回到教室叫人。本以为外头下了雨大家会很快回来，安分在教室里待着，叫几个同学也不难，却没想到大雨也浇不灭大家的玩闹之心，教室里的人依旧不多。
其他两人都好找，唯独季理不见人影，崔荺只好拜托季理的同桌帮忙转告。她回到座位上继续翻出英语报来读，读完后便做起报纸附带的练习题。
等她完成第三道阅读题，季理终于抱着篮球带着一头湿发从门外进来了。
“啥老师叫我错题本”老远就能听见季理的声音，崔荺抬手看了看表，离课间结束只有2分钟了，季理去了也讲不了多久。
崔荺抬头看了眼季理，猜测着他不会去了，却没有想到季理也正看着她。崔荺愣了一下，立刻低下头假装继续写题。
季理看着崔荺，想起了之前他在办公室挨训时，正巧看见教学楼对面走廊费力搬作业的她，他当时一面无聊地听训，一面看她差点把作业散下的瞬间那艰难维持的模样，觉得好笑又有趣。靠着看崔荺搬作业，熬过了漫长的训话。
顾洵也从门外进来了，也带着一头湿漉漉头发，显然刚刚是被季理拉着疯去了。他甩甩头，数滴雨珠落在了衣服上。
“怎么不走”顾洵看季理堵在门口不动，推了推他。季理才回过神来，嘟囔了句“没有”，让开了路。
在试题上移动的笔尖停顿了几秒，崔荺低垂的睫毛轻轻颤动，顾洵在她前方坐下了。
他的衣服被雨打湿了许多，雨珠从他的发丝上滑落，滴在了她的桌上。
崔荺握笔的手紧了紧，她的心跳而后继续动起来。
上课铃声响起，教室慢慢安静下来。窗外的雨声依旧哗哗作响，高大树木似乎也被摇动。
顾洵回头取放在椅子靠背上书包里的作业，发现了崔荺桌上没有被擦去的水滴，他愣了一下，下意识抬手擦去。而后他抬头，还在写题的崔荺呆了呆也抬头看他。
“抱歉。”他低声和她说，又很快地从抽屉里抽了几张纸来擦了擦她的桌子。
崔荺急忙摇头，她摇得那么用力，好像在尽力用肢体语言表达出她的诚恳。
顾洵笑了笑，而后转过身去了。
巨大的雨声原本还在耳边萦绕着，而现在的心跳如雷，渐渐压过了雨声。
会被听到吗？
不会被听见吧身体里的声响，就算如大雨滂沱，在外界也悄无声息。
崔荺悄悄抬眼看了看前面的身影，他已经在专心写作业了。崔荺晃晃头，摸了摸发烫的耳朵，继续写起题来。
她会藏得很好的，不会被任何人发现。
铅笔在纸上划过，重点知识一遍遍被记忆着。在所有作业完成后，崔荺从书本小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小本，写好日期和天气，柔软洁白的纸张上记录下了今天与他的交集：雨声里藏着，因你而起的心跳。
崔荺合上本子，弯了弯眉眼。有一天她会把这个本子写满吗？也许呢，也不一定。
这是一场太久的雨，直到晚上放学了仍有着些连续的小雨。
学生们几个人几个人地挤在一起回宿舍，门口被挤得水泄不通。雨伞在门口一个接一个鼓起，跑出去一个又接上一个。
崔荺站在楼梯上等着，在包里摸出那把日日放着的伞。
因为孤独一人，所以要做好万全准备。
雨伞、创可贴、卫生纸、卫生巾、感冒药……，崔荺每日都带着这些零零碎碎的东西，不曾遗落。因为独自行走的人，有一次的遗落，就会有一次的狼狈。她总是准备好一切，以防万一这样或那样的情境。
学生们都跑进了雨幕，崔荺撑开伞依旧缀在人群最后慢慢走。
现实中的雨天没有想象中浪漫，一不小心踩进水坑里，就会溅起一身的污水。走在路上不及感受雨中漫步的惬意，便被冷风冻得满脑子都是温暖的被窝。
崔荺盯着路小心地走着，千万分的小心却还是不慎踏进水里，察觉到湿透了鞋袜，崔荺无可奈何，心里生出些烦躁来。
雨打得草木愈发苍绿，在模糊的前方，穿着白色短袖衬衫的少年们用手挡在眼前极快地奔跑着。道路两边的大树在他们的头顶上形成拱门，树木的绿好像油画上用笔重重压上去一样，墨绿的颜色浓厚得又似要在大雨的冲刷中下坠。
在另一只鞋也防不胜防地踩进水坑后，破罐子破摔的崔荺开始放肆地大步走起来。不去顾虑水色脏污，雨水大片溅起，扑泼在小腿上，又凉爽又阴冷。崔荺干脆也跑起来，而当她看见前方的人时，她又慢了下来。
躲在一个又一个人影中，唯独窥探那一抹白。在昏沉的雨天里，心跳张牙舞爪。
是他。
看见了。
崔荺看着奔跑的少年，忍不住快走几步，又怕旁人看出异样，不敢直接追寻，放慢了步子。
似乎感觉到什么，少年下意识回头，撞进一双像是被雨打湿的眼睛里。
顾洵忽而停下来脚步，在他身边的季理看他不走，猛地拍了他背后一巴掌，“看什么呢？”
他顺着顾洵的目光去看，只能看见纷繁的人群，有些不耐地说：“快走快走啦!这鬼雨淋得我头都疼了!”
“走走走!”没留意被季理拍得一个趔趄，顾洵佯怒回打他，却没有解释什么。也解释不清，那种突如其来的感觉————觉得他需要回头看看的时刻。
大雨洗刷着世界，雨后所有事物都变得清晰，就好像那双在雨中看见的眼睛，所有的尘埃洗尽，清楚得让人无法直视。
崔荺撑着伞不快不慢地走着，她目视着前方。苍翠树下，道路延伸，人群向前拥挤着，在无数同样的白中，她只看其中一种，消失在路的尽头。
雨还在下，他好似就这样不见了。她倏忽想，高考结束后，他就会这样奔跑在属于他的路上，而她将要走的路，还会和今天一样，与他重叠吗
她失神地看了看路边的花，花上沾着的水露闪着光，亮晶晶的，美得惊心动魄。
崔荺，她在心里默念自己的名字。
你明白吧？
他迟早会离开你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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