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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凌云枝(三)上


凌云枝(三)上

        朋友们,用自己的身体去体验后,我发现在某些事情上,“即便如此也要奋不顾身的前往”的信念根本不是勇敢,而是——

        蠢、透、了。

        不到三天,所有新人改称营地为“残酷营”,教官为“魔鬼”,□□为“小鬼”。

        至于很少露面的队长和副队长,则被称作“老阎王”和“胖阎王”。

        第一周的训练内容很简单:跑步,集合,跑步,集合。但第一天还未结束,我就差点儿退出。

        你们要知道,我的父母信奉新式教育,从小到大未曾在我身上加诸一指,而踏入这里几小时内,我就挨了三顿打骂,一次是因为集合时不够利索,一次是因为跑得太慢(最终我是爬到终点的),另一次则毫无缘由——

        大概是因为指标如此,就像交通警察必须开出多少张罚单一样。

        更让我瑟瑟发抖的是,施加拳脚的考察员还露出不满意的神情,似乎对我的惩罚远远不够,我听到她喃喃。

        “软不拉几的。什么时候才能变结实。”

        我把被吓出的泪水强咽回去。

        巫神保佑,他们要我如何结实才够?

        就算是新人里的几个钢铁巨汉,不也被打得爬不起来?

        在这里,挨打简直是家常便饭,规矩只有一个:男人打男人,女人打女人。除此之外,频率和轻重,全凭□□们的心意。

        曾有一个男人展开了反抗——他挥起拳头将鞭打他的考察员揍翻在地。

        很快他便被抬了出去,又很快被扔回来——他也是唯二在考察营外被医生治疗的人。

        这给我们上了生动的一课:反抗的结局仍然是残酷营。

        更可怕的是,越打越疼。越疼就越恐惧。越恐惧就越卑微,之前十几年积累起来的尊严全被人踩在鞋跟下碾磨。

        至于我为什么还没有退出,理由应该跟大多数人一样——

        我不能做第一个退出的人。

        不,不行。

        我丢不起这个脸,最坏也得是第二个退出。

        后来我发现,考察员们似乎很善于拿捏分寸:他们想尽法子毒打你,但一定会让你能够继续活动。对那些比花儿还娇嫩的女人,他们骂的狠,下手轻,并且等着看对方的反应;对那些钢铁巨汉,他们骂的狠,下手更狠,一定要对方彻底屈服。

        其中只有一个例外:那就是徐藿。

        第一周结束的那个晚上,几个女生围坐在角落里谈起徐藿。她们谈论他时,既像谈论自己的弟弟,又像谈论自己的爱人。她们对他的疼惜甚至超过对自己——这使得许多人重新在心底发现尊严和勇气。她们想知道他的身世和经历,悄悄祈祷他最终跟自己分到一个部门。

        “他的口音听起来像北边的巫师,”瘦得可以夹起来吃掉的琪琪说。“他的皮肤很白,也不像海岛居民。也许父母是北方血统,迁移到海岛上居住。”

        “我觉得他很有贵族风范。”皮肤苍白的橙子说。“头发又卷又柔,穿上西装一定很好看。”

        “你都关注到别人头发上啦!”秦姐打趣。她三十多岁,褐色的眼睛里闪烁着调皮的光芒。“我倒觉得乱糟糟的,还被血粘在一起,哪里柔顺了?你亲手摸过吗?”

        “小声点!”橙子尖叫一声,扑过去埋在秦姐怀里咯咯直笑。

        第二周,我们进入“赋能”训练。别误会,打击训练该有的一样都没落下,只不过增加了新项目。

        率先到来的是一只衣着臃肿的红狐狸妖怪。它穿着层层叠叠的花边外衣,围着厚实的刺绣围巾,在这个还有些炎热的气候里让人一见就要冒汗。

        它熟门熟路的在营地里穿梭,观察我们每一个人,有时用爪子拍拍这个,有时用鼻子嗅嗅那个。当它走回考察官老胡身边时,已变作一名满头红发的青年。

        “这批小家伙很可爱。”他一边说,一边用瘦嶙嶙的、树枝般的手指点着人群。“我想要吃掉那个,那个和那个。”

        “请不要挑三拣四。”魔鬼面无表情地说。“把他们都吃下去吧。喜欢的你可以额外多嚼几下。”

        我们像待宰的羔羊一样排着队往前走,妖怪挨个儿问我们。

        “你想让我怎么吃你?从头、脚、还是肚子?”

        我害怕得厉害,根本记不住前面的人说什么,轮到我时,便稀里糊涂地说。

        “哪种不太痛就哪种吧。”

        妖怪微微一笑——他其实很好看——说道。

        “那就从头吧。免得你看见。”

        说罢,他把我的脑袋往肚子里一塞,我惨叫了几声,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唉,接下来的情形,我实在不愿回忆——如果不是想要入职南珠野舍,我想一名巫师一辈子也不见得会被妖怪咬上一口,更别说吃下肚。

        我大约被吃了十秒钟——痛的死去活来,但产生了五年免疫。

        也就是说,这五年之中不会有其他妖怪愿意吃我(但仍然会热衷于咬我)——又在狐狸肚子里呆了半个钟头。

        那时虽然不痛了,但不舒服到极点,每根骨头都好像被砂纸打磨,每根神经都仿佛被按在海底下——我真不敢想象张桥生是怎么忍过来而没有发疯的。

        当完好无损的被吐出时,我简直觉得回到了天堂。

        看其他人的表情恐怕也是如此。

        随后到来的是一只长着蛾子翅膀的女孩。她的胸前插满□□,头发用荆棘束起,穿着短短的热裤。

        有了前一次的经历,我见到她就抖得像筛糠。

        蛾子女孩坐在屋顶横梁上,似乎嫌弃这一屋子血污和臭气。

        她只找我们每个人要一样东西:鲜血来浇灌□□。

        我的胸前被插入了一枝□□,过程只有一点儿疼,但很快就变得火烧火燎,每当肩膀大幅度动作时就会疼得抽搐。

        我们养了这些菊花一整周,眼睁睁看着它们的根系在胸腹间蔓延,枝叶从皮肤下凸出,花朵变得无比美丽。

        取花时我疼晕了过去,醒来时,胸前有一枚黄澄澄的花瓣:这是蛾子女孩与我们的契约。

        第三位则是一位大精灵。

        它到来时营地突然变成巨大的冷库,我们看着一只比火车头还大、蓝色、半透明的光脚板穿过屋顶,接着是另一只,然后定海神针般的小腿向前倾斜,出现一条缀满星光的裙子——湖泊精灵跪坐下来,将脸颊放在膝盖上。

        她的一边眼睛像深深的湖底,另一边眼睛像粼粼的水波。

        噢,对了,也许我会让你们产生误解——她之所以被称作大精灵,并非因为体型(所有精灵的自然状态都是巨大化的),而是因为她乃是十二大主精灵之一。

        关于精灵们的进化之旅有许多故事可以讲,如果只是想要简单的区分它们,那么只需要知道,大精灵具有非常细致和多变的人类形象,普通精灵则在变化为人时缺少细节,并且难以持久。

        “我受够了。”大精灵静静凝望我们时,我听到琪琪低语。“如果还要遭前两次一样的罪,我立即退出。”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我也到了极限。

        我感到自己的精神和肉|体都徘徊在万丈深渊边,只需再滑落一颗小石子,便会砰然坠落。

        这时,地狱给予我们爱抚。老胡这个魔鬼总是能瞧破每个人的心思,他像操控提线木偶一样,每次都用少少的安慰或诱惑将我们拉回来。

        这一次,他的诱饵是精灵大餐。

        湖泊精灵吐出一连串硕大的泡泡,里面有身穿晚礼服的水鸟、嘴衔烛火的鲤鱼、带游泳圈的螃蟹、拖曳小船的红蜻蜓、或含苞或盛放的荷花……

        泡泡沾到人身上便破碎了,营地变成一片银色池塘,我们被水鸟牵引上小船,招待了一顿丰富的莲藕大餐,喝下深绿色浮动着星光的香槟。我们很快暖和起来。随后湖泊精灵俯下身亲吻我们——她的鼻子比冰寒冷,嘴唇却像火一样热。

        我闻到新鲜的腥气。

        那天晚上,所有人大吐特吐,几乎连肠子都吐没了,大部分人直接睡在了自己的呕吐物中。

        接下来的一周里,我们不管吃下什么都会加倍吐出来,连一滴水也不行。

        “赋能”训练接近尾声时,新人个个形销骨立。

        回报是什么?

        是我们不会被湖泊淹死。至少通常情况下不会。

        我得抱怨一下,这实在有些不公平——当一个卫兵到湖泊中涉险时,他遇到的总是不通常的情形。

        到这个地步,我连求生欲都快消失了。

        你问我为什么还在坚持?

        因为,仍然没有一个人退出。

        当呕吐缓解的那天早晨,有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我感到状态还不错。

        阳光洒在脸上,温温的,我感到自己想吃东西,伤口也不像以往那么疼痛了(虽然还是疼得厉害)。于是我从地上爬起来(这段时间都是随便找个空地倒下睡觉),去查看那个我已经维修了一阵子的葡萄架。

        你们一定为我在如此困难的情况下还去做这种事感到奇怪吧?

        其实,这是师父的嘱托。

        临行前,他的妖怪“茫昧然”送来伴手礼和一封信,信中叫我去修复野舍顶楼的葡萄架,以酬谢杂务组的彭师傅当年照顾之恩。

        如果没有这封信,再借我十个胆子也不敢对那座葡萄架下手。

        巫神在上,那可是国宝级别的建筑——活生生的建筑——岂容我这样平凡的巫师去画蛇添足?

        就算有这封信,我还是很犹豫,直到看见跳蚤们在风雨中飘摇。葡萄架本来就坍塌了一角,又因为前一夜的风雨,那些精致的建筑都遭了“洪水”。跳蚤们却不懂得挪窝,第二天,它们中有许多变得黯淡,连一颗石头也托不起。

        于是,我斗胆动手了。

        然后,我理所当然地犯了自己的老毛病——认为它是这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之一,非把它做完不可。就像当初对少年张桥生的迷恋。就像十五岁时修补一条人迹罕至的公路。就像二十岁时照顾一群荒野里的幼灵。

        往往在回首时,我会发现自己的幼稚和愚蠢(它们都是多么没有前途的事情!),但置身当下,我觉得做着一项有意义的事业,其中最有意义之处,在于我对它的热爱。

        那一天,葡萄架基本上修复完毕,我满意地欣赏着,甚至连不足之处都觉得可爱。一只小跳蚤不经意间落在我肩膀上,用它那又尖又小的牙齿碰触我的皮肤。我突然感到浑身轻松,就像翻过了一座小山丘——一座人生的小山丘——剩下的路已确定自己可以走完。

        回到营地,伙伴们正陆续醒来,我从许多人的脸上也发现了“越过山丘”的平静。

        集合时,水痘站在我旁边。她对我说:“你看起来不错。”

        事实正是如此。

        我终于确定自己能够承受住残酷营的折磨,摆脱了从踏入营地起就支配着我的恐惧,并且获得了另一种自信:成为一名真正的卫兵的自信。

        这并不意味着接下来的日子变得轻松。不,完全不是,考察一天比一天艰苦,我还受到过两次重大打击——

        一次是张桥生前来视察,根本没有看向我一眼。

        另一次是分组训练开始后,我的统一咒语完全不行,不管怎么练习都收效甚微。

        但总的来说,最难的关头已经过去了。

        我不准备再多说训练的细节——在后半段时间里,扛住打击已是家常便饭,更紧迫的是法术训练和对战。我只想再说说两个人:水痘和徐藿。

        水痘具有一项我只在白壳子电影里见过的能力:近距离躲避子弹。

        不是一发子弹(有不少巫师能够做到),而是数十把□□同时射击,她能够通过小范围的避让使得子弹全部落空。她的强身法术(注:形之术的一种)就有这么厉害,对观察力和敏捷性的提升达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她还有另一项绝技:把别人当空气。

        是的,很多人都有法子在某些时候无视别人,但水痘所做的与他们完全不同,她是真真正正把你当做空气,并非傲慢或谨慎,也不出于计算或预谋,只不过是祈求一份清静。

        这两项绝技让她初入残酷营就受到格外注目,考察员们恨不得有四只手来揍她,但从始至终,没有一拳落在她身上。

        与水痘相反,另一个极端是徐藿。

        他遭受了最多的毒打和最狠的压迫,全都实实在在的承受下来。但神奇的是,当今天的太阳落下,明天的太阳升起,徐藿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徐藿,那些触目惊心的伤势如露水般消失不见。

        连我们可敬可畏的魔鬼考察官都会感到神奇,我偶然间听到他小声说:“非人哉?”于是我留心注意,想要找到徐藿不是人类的蛛丝马迹。

        很遗憾,我一无所获。

        毕竟这个年代里,其他种族已经甚少在白原上生活,他们要么迁往隐秘桃源,要么漂泊流浪,很难在定居的人群中与他们相遇。我们这一代的巫师与他们接触甚少,惭愧的说,我对他们的了解比对恐龙多不了多少。

        分组训练的最后一天,考察官宣布所有训练结束,接下来我们将有一周时间筹备祝福夜。明天开始,他和其他考察员将是我们的战友和同僚,除非某一天,我们立于两面战旗之下。

        老胡卸下了考察官的面具,第一次露出微笑。

        “可我看着你还是心惊肉跳。”琪琪对一名考察员说。

        考察员笑着松开头发:“这段时间对不住啦。以后到滨州就找我,我请你吃饭。”

        水痘的考察员则严肃的对她说:“你很强。但也很弱。不要太出风头,当卫兵要学会照顾好自己,特别是在南珠野舍。”

        当天晚上,我们几个凑在一起商量对策。

        祝福夜是立冬节气的夜晚,也是大妖怪“烟霞虎”解开封印的时刻。届时,整个城市会被划分为两半,前一大半由新人们镇守,借以检验实力;如果我们失败了,烟霞虎突破防线,卫兵组的老人们就会出动,保护小岛和城市。

        “解开的只是筋骨和血脉的封印,妖怪的魂魄封印在小岛地下,也就是我们脚下。”

        秦姐从考察员们嘴里听来了不少信息。

        “如果它抵达小岛,与魂魄融合,就会造成史诗级的大灾难。去年新人们几乎守住城市,但最后一道防线太薄弱,被烟霞虎攻破了,最后还是靠胖阎王出马解决。”

        “难道胖阎王很厉害?我看他连走路都喘呢。”琪琪表示怀疑。

        “也许他是扑下去把大妖怪压死的。”橙子笑说。

        “胖阎王一定有他的长处,不然怎么当得上副队长。”秦姐不以为然。“不过,他是该好好减减肥了,哪有巫师胖成那样的。他还没娶媳妇吧?”

        “媳妇!”琪琪大惊小怪。“恐怕他饿了会把她吃掉吧!”

        “你有什么好怕的,琪琪,”我忍不住说。“你这么瘦,他不会吃你的。才几两肉,得剔多少骨头啊。”

        大伙儿笑起来。我也跟着呵呵一笑,心里却很不是滋味。

        她们对他年少时的样子一无所知,而我,又记得太多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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