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客居 > 原来纯在 > 第11章 第11章

第11章 第11章


此后念寻每天晚上同一时间都会出现在校诊室。少暮每天对她重复做同样的事,然后看她离开,又等她回来。他希望她的过敏既要有明显好转又不要好得太快。事实上也正如他所愿,一切都刚刚好,皆在情理之中。念寻对少暮的信任与好感急剧骤升。

        “叔叔,这药真的好神奇啊,我的过敏明显好转了呢!上次我在医院连续挂了一周的吊瓶都没用。”

        念寻看他的眼里满是崇拜,少暮默笑不语。

        周末学校放假,念寻的过敏治疗要暂停两天。少暮将诊所其他同事的夜班都换成了他自己来上。他说别人都有家有孩子,自己反正也没人牵绊,住家住校都一个样。在学校还能天天看着学生不会孤单。这样的说辞让人听起来倒也不至于觉得过意不去。谁愿意在值班室独守空房于是大伙都将自己的夜班奉献给了少暮。

        少暮从没想到两天的时间竟是如此漫长的等待。他什么事都不想干,脑子里不断回忆念寻说过的话。

        她讲她喜欢画画,可又说没有学过画画。她还说她喜欢看书。

        “我喜欢看童话故事。”

        少暮记得她这么说的时候真是跟童话一样认真。

        其实俩人总共也没说多少话,毕竟都很不熟。少暮真希望再看到她和向南在一起时那种无忧无虑的状态。可自己总不能和她也玩石头剪刀布吧?下次见面该聊什么呢?

        周一晚上学生回校正常夜自习。少暮心里止不住的雀跃。有意无意在镜子前多看了自己几眼。一双干净的手去水龙头下洗了又洗。40岁早已过了谈情说爱的年龄,竟然还会有心跳,会有思念。他碰过的女人不少,却从来没有过现在这样的感觉。

        诊室里早已没有了看病的学生,少暮耐心等着他的最后一位小患者。

        不一会儿,念寻与往常一样身穿校服,肩背书包,面带浅笑出现在了门口。她漆黑闪亮的眼眸点燃了少暮的幸福时光。

        俩人一起来到里间诊室。一个拖鞋上床躺好,一个低头做基础准备。他们话虽不多,做事却有了默契。外面的诊室门敞开着,偶尔还有学生进来要个药什么的。一般很少会有人这么晚来打扰他们的安静。

        念寻很安静地闭着眼任由少暮在她脸部上药按揉。她很少主动说话,总是少暮问一句她才嗯一声,仿佛心不在焉在走神。

        “最近学习辛苦吗?”少暮问道。

        无论如何他都是长辈的身份,聊学习是最安全的话题。

        “还好吧。”念寻闭着眼睛的样子真是很乖。

        “你要注意多休息。”少暮说。

        念寻没有回应。也许是觉得没必要回应吧。

        其实少暮也不喜欢说这些无足轻重可有可无的话。他平时最讨厌别人问他一日三餐吃了吗,在干嘛这类废话,真的很懒得回答。人一辈子多少时间都浪费在说废话做废事上了。他把这些人称为废癌患者。他觉得哪怕一个人发呆犯傻也比得废癌有意义。他喜欢有话就直奔主题,精准明了,然后做垂直深聊。谁知现在他自己竟也成了这样的废癌患者。可是俩人面对面十几分钟不说话未免太尴尬了,却又找不到迎合念寻的话题。自己毕竟是叔叔辈的人,说话不能太唐突。他不敢像她幼儿园时那样再吓到她了。不过念寻很久不喊他叔叔了,也不喊别的称呼。

        “我不算是特别会用功的那类人。”过了好一会儿念寻说。

        少暮心里松了松,她可能走神了现在才回过神来。

        “但你功课一直都很好啊。贝贝就不行,报了那么多补习班也没见有提高。”

        “你们家长不能要求孩子十全十美的。学习又不是唯一的。”念寻的话听起来似乎很熟悉。

        “你说得对,快快乐乐就好。”少暮说。

        念寻没有接茬,又是一阵沉默。两个人像在来回打球,因为念寻的不接球,聊天再度中断。

        “爸爸妈妈没有给你压力吧?”少暮换了一个话题,而且换成了一个问句。

        “嗯,还好吧。”念寻的回答很简短,似乎不想深入。

        真不知道小丫头心里在想什么,这么尴尬的东拉西扯还不如什么都不说。于是少暮好久没做声。他俩之间像是很近又像很远,仿佛有默契又似乎有代沟。

        ……

        “哎,”念寻忽然睁开眼睛望着少暮,好像有话要说。

        “嗯”少暮停下了手看她。

        他发现自己已经跟不上这些小年轻的跳跃思维了,他俩的节奏完全错开。

        “你知道吗?我见到你就有一种很亲切的感觉,好像……好像我们一直都认识似的。”念寻笑起来时露出了洁白整齐的牙。

        少暮一怔,全身都被念寻的笑融化了。不知道是她的笑太纯洁还是这些年根本是自己忘了笑。他在心里把她的笑容复制了一万遍。

        她刚才说什么?说我们好像一直都认识似的

        “我也觉得我们一直都认识似的,说不定我们上辈子就是……”

        少暮立马打住,顿了一下,改成,“就是一家人。”

        “嗯!也有可能哦!”念寻说道,“你知道吗,虽然你年龄和我爸妈差不多,可是我感觉你比我爸爸妈妈好沟通多了,是那种像朋友一样的感觉。”

        “那我就是你的大朋友咯!”少暮的幽默感提升很快。

        “对呀,就是那种朋友的感觉。但你比我的那些朋友要更有深度。”念寻闭上眼睛继续说。

        “是吗?”少暮笑着问,“你朋友多吗?有没有喜欢的男生啊?”

        念寻马上又睁开大眼睛,“哪有!你不要乱说的。”

        少暮被她着急的样子逗笑,“这有什么?很正常啊。我看有个男生对你很好嘛!”

        一时间气氛顿时轻松许多。

        “你说向南吗?”念寻还是脸红了,“他很像我小时候一个朋友,我好几次把他当成我以前的那个朋友了。”

        “那你那个朋友呢?你想他可以去见他啊。”

        “又不是我想见就能见的。”

        “为什么?”

        “我都不知道他在哪里,我甚至都不确定有没有这样的人。”

        “啊?我都听糊涂了。”

        “我自己也挺糊涂的。有时候觉得他已经很久远了,有时候又觉得他就在身边。也可能是我的记忆有问题了吧,妈妈说我的记忆有一点点和别人的不一样。但一定有这样一个人的。”

        念寻的表情极其认真。

        “现在找一个人没有那么难,你可以利用网络和通讯设备。他叫什么名字啊?”

        少暮心里突突突跳起来。

        “不告诉你!我已经把那么多秘密都告诉你了。”又是一副狡黠的孩童表情。

        少暮发现念寻整体还是偏冷静了些,这才让人觉得她那些生动的表情太短暂。

        “那谢谢你的信任,看来你真的把我当朋友了。”

        “那当然了!”

        念寻闭上眼继续配合少暮。只见她嘴角微翘,睫毛颤动。少暮盯着她宁静的脸挪不开眼睛。这眼眸,这轮廓,让少暮一阵脸热,又让他连连轻叹。他究竟该感恩上帝让他找到了念寻,还是该诅咒上帝让她失去了记忆眼前的她明明是纯子,自己却什么都不能说。

        校园内虫鸣蝉叫此起彼伏,夜来香阵阵扑鼻。少暮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将眼中的炽热化为冷静。他紧抿薄唇,抬起尖挺凌厉的下巴,白皙修长的双手轻轻划过念寻的额头,眉棱,再到她的眼角,然后是她的鼻梁,她的双颊,绕过她的唇,再拂过她的下巴,她的耳际,她的颈部,温柔地将药膏抹在她面部皮肤及各处重要的穴位上。动作专注而精确。

        突然他指尖一滑,手碰到了念寻的锁骨,少暮的心咚地吓了一跳。怎么这么不小心!好在念寻并没有察觉。少暮直了直腰不敢再大意,加倍小心谨慎地去完成剩下的步骤,不允许自己再恍惚走神。

        无论他再怎么放慢动作,拉长时间,重复步骤,手里的活没有不结束的理由,太晚了也不合适。最后一个穴位的点按揉压结束了。白天漫长的等待到了晚上一眨眼就这样没了,念寻又该走了。

        “好了。”少暮低声像耳语似的只说了两个字。

        他不知道此时自己的脸就像夜空的冷月一般寡淡无欢。

        少暮只顾忙着低头垂眼收拾药盒,将桌面上摊着的用具一件件分门别类装进格子里,盖好合上,再放进柜子里去,一抬眼正好对上念寻的眼睛。四目相对,她唇角一弯。他如同触电一般,忧伤的心瞬间融化成温柔的水波。少暮立即避开念寻的视线去整理桌上的棉签。空气安静到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念寻下床,穿鞋,背好书包。他在一旁静静地看她下床,穿鞋,背起书包。

        念寻抬眼看他,他知道她还有一句再见要说。

        “快走吧,不早了。”他轻声催促道。

        “嗯,再见!”念寻冲他摆摆手便消失在门外。

        再见!再见!他讨厌再见!讨厌!

        关上门后,少暮一屁股重重坐在椅子上,对着桌上那个无辜的迷你小药枕狠狠锤了两下。他真想对着念寻的背影喊她回来,可惜她听不见他灵魂的呼唤。为什么每次看着她从眼前离开,他的心都像被生生剥离般疼痛可是每当俩人靠近时,他又必须用定力去克制自己喷薄而发的情感才不至于失态。他的视线不敢停留在她的唇和她发育良好的胸,更不敢去探她的眼睛。他得屏住呼吸,按捺心跳,才能勉强气定神闲。当他低下头做按摩时,念寻真切的呼吸不可避免地就扑在他的脸上。那一刻他真担心自己会失控。他告诫自己:不可以!可是越压抑越燃烧。他怕自己下一刻就会去紧紧拥抱亲吻念寻。他真想祈祷宇宙永驻,时光凝固,永远就停留在此时此刻。他愿意将自己的一天24小时都化成此刻与她独处的分分秒秒。

        窗外的虫鸣蝉叫还在不知疲倦地继续着,月色冷冷地洒在人间。少暮胡乱冲完澡后便躺到了床上。房间里即便是开着空调还是燥热难耐。他翻来覆去弄得身下的床咯吱咯吱响,脑海里不断循环再现刚才念寻看他的眼神。

        难道她一直都在看我她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就一点都没有读懂我眼里的一往情深吗以她现在的年龄和认知,对情感不可能一无所知。连贝贝都知道男女情爱,她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到吗

        念寻啊念寻,你能不能不要那么迟钝啊?你不是说我们像认识很久的朋友吗?那你能不能再大胆一点,再向前迈一步啊?一步就行。

        当然也有可能一切都只是他单方面的一厢情愿。念寻怎么可能会爱上一个中年男人毕竟他们是隔着不同时空的两代人。这样想又使他略感轻松,仿佛能减轻他的负罪感。他不希望自己给她带去干扰和困惑,更担心念寻知道了他的企图后会对自己产生反感。所以许多次他既想去深情凝望她的眼眸,又怕惊扰她那颗平静的心。

        少暮心底千转百回,只恨世事无常造化弄人。两个分裂的自己就这么互不相让彼此折磨久久不息。

        只有一种办法在他靠近念寻时可以心无波澜平静如水。那就是把她当成纯子。想起纯子,他所有的痛苦和不安都被轻轻抚平。他像是又回到了从前,他们仿佛一直都在一起,从来都没有分开过。少暮不知道自己究竟爱的是纯子还是念寻,还是把对纯子的爱寄托在了念寻身上。

        少暮迷迷糊糊疲惫得不行。为什么每次见完念寻都跟打了擂台赛似的那么累他真怕和念寻在一起久了自己会被逼疯。


  (https://www.skjwx.cc/a/61372/61372996/9196168.html)


先定个小目标,比如1秒记住:www.skjwx.cc 书客居手机版阅读网址:m2.skjwx.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