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阴狠美人
顺着人群望去的地方，果真见一画舫在不远处。
乐音飘渺，四美人着各色裙衫，艳丽如山茶，清素若栀子。
在画舫最前方飘然起舞，岸上围观的人无以不叫好。
而在那舫间最高处有一小亭，白纱袅袅飘舞，隐约见一人依靠在红漆朱雀柱旁，一身红衣，宽袖衣角坠在隔板上，一头墨发及腰，头无一簪，怀抱琵琶信手弹。
大珠小珠落玉盘。
“只是背影就知道是个美人。”
看见的人都这么评价。
“你这说的，这红袖招可有一个不是美人不是才女的？”
“也是，这红袖招前几天关门可真是憋死我了，今天开业，我一定要去听清音姑娘的琴，看穆姑娘的舞。”
……
“这不是上次的画舫，红袖招可真有钱，这么快就弄来了新的画舫。”谢景驰啧啧称奇，“徐兄，你今晚要不要去红袖招，我请你啊。”
“莫要带坏别人，”谢怀瑾道，“明天国子监开学，你不要乱跑，可忘了上次的教训？河水没喝够还想再喝几口？”
“哎呀堂兄，你能不能别提上次了，上次我好不容易出来就掉河里了，真倒霉，”谢景驰不高兴，“我就不该手欠去扶人家，上次那个刺客你别提多——咦？这么说起来我倒是明白为什么感觉徐兄有些眼熟了。”
谢景驰看着楚鸢，一打手心：“那天把我拉水里还踹我一脚的刺客和徐兄的眼睛很像哎！”
此话一出，谢怀瑾目光转向楚鸢，眸色深深，已有打量的意味。
楚鸢听此言，在谢怀瑾看来的目光下依旧淡然：“哦，还有这种事？”
“嗯，不过那是个女人，”谢景驰有口无心，只是实话实说，“而且她眼睛更亮一些，看着和狼似的，可凶了。我做梦梦见都吓醒，那一定是个没人要的母夜叉！”
楚鸢微笑：“是吗？”
我谢谢你，真会说话。
“你拿你徐兄和罗刹刺客比？”谢怀瑾像是在调侃又像在暗示什么。
楚鸢抬眸，和谢怀瑾目光相对，似笑非笑。
这人，楚鸢舌尖抵着上颚，怕是已经摸个差不多了。
“我可没有这个意思，”谢景驰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也没察觉身边两人的诡异气氛，赶紧解释，“徐兄的眼神不凶，好相处，刚刚还帮方公子抢了绣球，救了肖小姐呢！”
“谨言慎行。”谢怀瑾拿扇尖轻轻敲打幼弟小脑袋瓜，没再提这件事，“吃完饭就该回去了，明日还有课。”
—
月色幽幽，今夜的红袖招开业，江边的画舫却不怎么热闹，画舫毕竟是自家人玩乐的，红袖招自己在彦都街里有最热闹的勾栏地盘，客人都去了那里。
画舫上只留了几个人，清冷的琵琶音无半分白日的喧闹红尘，凉的像这月色入了杯盏。
形单影只，镜花水月。
楚鸢足尖轻点稳稳落在画舫上，手指轻转，冰凉月光与手中刀光映衬。
“琵琶一抚曳南风，刻薄曲文讥世庸。”
慵懒又漠然的男声在画舫的静默和琵琶音的凄凉中悄然响起，却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蛊惑，哀哀地荡在月光里，水里和三月的风里。
楚鸢抬眸，抬头看向画舫最上头的凉亭，压低了脚步声和气息，横握刀刃。
“剜挑浮生不染尘，万种风情非良人。”
画舫木板又轻轻几声响动，楚鸢耳尖一动，迅速隐入阴影中。
几乎是同一时间，又是黑衣鬼面的四人落在了船面上，鬼头刀锋利，包围着走向那弹着琵琶的男人。
罗刹……
楚鸢无声冷笑，天魔怕不是疯了，一个不知真假的合作居然真的调动了罗刹的这么多人去办事，这买卖也不怕亏本，答应和罗刹合作的人到底是什么来头，让老头这么下本钱？
“唉。”
轻轻一声叹息，琵琶声微缓。
“我这是惹了多少人？”那念曲的声音含了笑，不怎么认真地开口，是敷衍的态度，“来者是客，不若一起上吧，看看能不能取我这项上人头？”
围攻的刺客们对视，其中一人点点头，是新上任的“八鬼众”君茶，这领的全都是挂了牌子的刺客。
楚鸢抿起唇，眼睛都没有眨一下，看着这群人提刀冲上。
三月的风还在吹着，小凉亭的白纱挽起来一层，只有薄薄的外纱还依旧荡着，这冲来的气流加剧了风的速度，桃花嫣红，散的各处都是，看的到那白纱后背对刺客抱着琵琶的人。
不是白日的红衣，而是换了件青衣。
楚鸢凝神——
只听得背对刺客的人低低笑了一声，刹那间转过身来，手指隔帘四指并拢，强劲的内力伴随一声震耳欲聋的琵琶音轰然冲开纱帘，瞬间将纱布震碎，惨叫声刺耳，围攻的刺客眨眼被击飞！
君茶按住胸口，后退数步，扶住栏杆，看向转过身的人。
琵琶人抬起一手轻碰了下唇口，对着刺客的目光缓缓举起了右手。
月光下，那戴着银色手套的手指依旧修长优美，五指缓缓曲起的时候有盈盈红光闪烁，像是有无数根线绕在了那副手套上，又延伸出去。
君茶目光一转，浑身冷汗炸出。
临近他和其他刺客的地方在这人举起手的时候都闪过了红光。
“这是什么东西？”君茶逼视，死死盯着面前人。
“你们今夜来的好啊，我刚写了新词。”
琵琶人才不理会君茶的问题，只是笑起来。
这笑艳极，霎那间，是红梅妖艳、山茶摇曳，又是雌雄难辨、风情万种。
可桃花亲吻过他的含情眸，他又变得无情，连笑都没了，苦恼地撑着下颚：“可我不想让别人听见这词，我还没想好呢，所以——”
他又开心，在模糊的月光下像是淡去的琵琶妖，捻碎了指尖的花瓣。
语气霎那冷下来，却依旧轻轻地像是呢喃：“要你们全部做死人，才安心。”
“动手！”君茶暴喝一声，刺客提刀而上。
“啧。”
琵琶人不屑，五指紧扣成拳，向后狠狠一拽——
楚鸢瞳孔瞬间缩起，看面前奔跑的刺客齐齐炸裂，四肢身体被凭空割裂，惨叫只能出口一瞬，连喉咙也瞬间被割碎。
“……牵机丝?”
楚鸢身心一震，见一地血块，死无全尸，而那人又缓缓起身，发上染了桃香，懒洋洋地出声：
“你是想让我逼你出来，还是自己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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