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送伞
没事没事。
南大学生本科加上研究生和博士，少说也好几万吧。她这万分之一的概率，怎么会认识裴易呢？
怎么想都不可能。
林知心神稍敛，眼看着男人即将要从身边经过，冲他挥了挥手：“这儿。”
男人目光挪回来，脚步顿住，表情也同时顿住，他维持着手机举在耳边的姿势，整个人似乎凝固了。许久，他将林知上下打量过后，挂断电话，然后又拨出去。
林知手机震动起来，她一脸无语的接通：“喂，你好。”
听筒里的声音和空气里的声音重合。
男人：“……”
林知：“……”
男人似乎是觉得极为荒唐，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然后挂掉电话，走到林知面前，语气尽量亲切道：“小姑娘，我会让人把钱退给你。然后，你现在乖乖回去上课知道吗？”
把钱退给你。
林知成功捕捉到这几个字，然后理解过来这人是想临时毁约，临阵脱逃！
这怎么可以！
他走了，她到哪里再去找一个人？！
“不行！”林知下意识就拽住了他的衣摆，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死死不放，急得脸都泛起微红，“你、你要是反悔的话，我就给差评！还会要求加倍赔偿的！”
男人脾气还挺好，可能觉得她还是个孩子，语气维持着亲切，耐心道：“小朋友，接你这单的人不知道你是未成年，要是知道他就不会接。这事瞒着你家长的吧，他们若是知道，就算我不反悔，他们也可以要求退钱的，明白吗？”
他顿了下：“而且，你这么小的年纪，租男朋友想干什么，啊？我看起来会像是跟着你胡闹的人吗？”
“谁跟你说我胡闹，而且我又不是租你当我男朋友。”林知就不喜欢这种都拿她当小孩，什么事都要靠大人拿决定的态度，抿着唇严肃道，“我是想让你当我两个小时哥哥，就两个小时而已。”
“……”
男人看了眼校门口来往的人，明白过来，好笑道：“开家长会？”
林知沉默不语，一脸“这不明摆着的吗”的表情。
男人又问：“平时表现不好，怕父母生气？所以租个人代替他们来？”
“你问这么多干什么？”林知被问得不耐烦了，没好气道，“你不就是怕我爸妈知道后生气，然后要求退钱，你就白做了嘛？根本就没这个必要，他们俩都不在家，我花多少钱他们也不会管的。”
“不行。”男人不松口，试图跟她讲道理：“你父母不能来，你可以告诉老师，他们会理解你，但你不能骗人。”
“你怎么这样啊？”林知越发烦躁，又怕他真不答应，有点委屈，“那别人租你当男朋友，还不是骗人？为什么就可以？”
“大家都是成年人，有完全民事行为能力，你没有。她们能对自己负责，你也不能。”
“为什么不能，我都十五了，很大了，未成年保护法某种程度都已经不保护我了，好吗？”
两方沉默。
对峙着，谁也不松口。
男人渐渐的也紧抿起唇。
眼看着时间一点点流逝，校门口的人流都进了学校，林知越来越急，也越觉得委屈。
早知道她就不挑长得好看的了。
长得好看的人好像跟裴易一样，一堆的莫名其妙的坚持。
林知委屈的要死，眼眶渐渐红了。
“不是吧。”男人神色有点崩裂，似乎手足无措，“喂，你别哭啊。一会儿别人该以为我欺负你。”
“你就是在欺负我啊。明明说好的事，你干嘛要临时反悔！”
随着人流减少，门卫朝这边看了好几眼，男人叹口气：“就算你爸妈不在家，你还有别的监护人吧，你这样……”
林知打断他，随口道：“有啊，还有个哥哥，他和女朋友出去鬼混了，才懒得管我这个拖油瓶。不然你以为我吃跑了撑的，愿意这样啊。”
“……”
这么一听怪惨的，林知酝酿几天的情绪好像都在这一刻爆发了，豆大的眼珠一颗一颗砸下来。
肩膀一耸一耸的抽噎着。
男人有点慌神了，赶紧摸了包纸巾递给她，林知也不接。男人没办法，皱着眉几经纠结，深吸一口气道：“行了，别哭了，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林知立即止住哭泣，抬头看他，眼睛湿漉漉的，可怜巴巴的问：“这回还反悔吗？”
“……”
男人无奈的抓了把头发，“你什么情况，总得跟我说说吧？”
林知立即不委屈了，用手背胡乱抹了把眼睛，带着他进学校里去。边走边跟他说：“我叫林知，高一十五班的，一会儿去课桌上贴有名字，你按着坐就行。然后就是老师说什么你随便听听，附和他、顺着他就行了。家长很多，我又不是老师重点关注对象，不会有你什么事的。”
林知把他送到教室门口，然后像是完成任务一样，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
男人看她这样，表情有点犹豫，感觉自己好像被骗了：“你刚说的都是真的吧？”
“当然啊。”林知立即正了色，低着头闷声道，“你自己想想，要不是真被逼无奈，谁会想出这种办法啊。”
家长会两节课的时间，林知跑去找池涵玩。
两人买了两个冰淇淋坐在和畅园的石凳上，天气阴沉，气温也降了下来，但是有点闷。
林知把校门口的状况跟池涵说了遍，忍不住吐槽：“真是的，来都来了还要反悔，还非得我哭一场才答应。”
“那他这样，”池涵想了想说，“人很好啊。”
“哪里好了？”
“人长得帅，又有原则。”池涵兴奋道，“林小只，我一会儿要跟你一起去见他！”
“那你爸妈呢？”
“我爸妈肯定会留下来跟老师磨蹭很久，让他们把我盯紧点。”
两人坐了会，林知忽然又想到什么，对池涵强调：“对了，这件事，你别告诉江寄。”
“啊，为什么？”
林知挠了挠脑袋：“就，反正别告诉他，不然他又觉得我乱来。”
“他那是关心你。他还想让他妈妈来给你开家长会，这样的竹马别人求都求不来好吗。不过，”池涵语气顿了下，“话说，你真的不喜欢他吗？”
“你不要试图玷污我们之间纯洁的友谊！”林知把最后一点脆皮嘎嘣嘎嘣的吃完，想了想，垂着头低声说：“而且，我有喜欢的人了。”
可是我不敢让他知道。
他也不喜欢我。
“咳咳咳——”池涵怔了会儿，然后直接呛住，咳得天崩地裂，“你、你说什么？！”
林知无语的看着她。
池涵：“天啊！谁啊！”
林知低下头，原本想着这是她一个人的秘密，犹豫着要不要说。可是池涵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道：“不会是你借住的那个特别帅的哥哥吧！”
林知愣了下，蓦地一惊：“很明显吗？”
“还不是那天让你让他来开家长会，你嫌成绩差丢人？”池涵说八卦起来就很有精神，“你什么时候会因为成绩觉得丢人了？林小只你行啊，默不作声的就搞了件大事。不过你这情况有点不好办啊，他比你打那么多，把你当小孩，怎么可能喜欢你……”
林知都没听她在说什么，满脑子都是她做的已经很明显了，现在还只有池涵一个人知道。
但这件事绝对不能让裴易知道。池涵都能想明白的，裴易肯定也能想明白。他要是知道自己对他有什么想法，肯定觉得她很奇怪。说不定还会告诉她爸妈，让她们回来把自己接走。
毕竟在他眼里，还把她当小孩。
这么一想，林知心底隐忧更甚。特别那人还是南大的。
林知忽然站起来，跟池涵说：“我回教室外边等。”
池涵没法见到人，他爸妈把她拎走，一起找老师去了。林知也没有等多久，老师开完会，一堆家长都挤过去详细问自家孩子的情况。周南生出教室门都没人跟他挤。
林知看见他出来，先跟他道了声谢，然后跟着他一起拐过拐角，从楼梯间往下走。
“南生哥，”她称呼都换了，刻意拉近距离，“这事你别跟别人说，行吗？”
周南生手里还拿着张成绩单，点了点某处：“你确定你今天跟我说的都是实话，不是因为这个不敢叫父母过来？”
“……”
林知觑他一眼，“当然是真的，我家里要是有人，我哪敢这么大胆子？”
周南生目光落在她身上，其实从教室出来，这事就算完了，他跟这姑娘以后也不会再见面，他也没必要管什么。
但想了想，他还是开口：“以后这种事先和大人商量，万一没人去，就告诉老师，你这么随便在网上找，万一遇见骗子怎么办？”
他是好意，林知看着他重重点头嗯了声。又补充：“那你别告诉别人，你同学也别说，就你一个人知道行吗？”
周南生本就无可无不可，答应下来：“行。”
林知这才放心，神情放松下来：“那我们说好的，你不能骗人，你要是骗我你就——”
她没想好说什么，周南生目光好笑的瞥来：“就什么？”
林知撂下狠话：“就找不到女朋友，打一辈子光棍。”
周南生：“……”
林知其实没想说这么狠的，但想到这关系到自己的单身问题，就脱口而出了。正想找点话补救，周南生电话响了。
他接起来，嗯了几声，说马上就过去。
林知知道他还有事，很识相的没再打搅他，郑重跟他道别：“今天谢谢你，你也要记住你答应的，我会每天为你祈祷，祝你早日找到一个美若天仙的女朋友。”
“……”
火锅店里。
四五个人围了一圈，菜都上齐了，桌上摆满，推车上也满满当当。
邹杨馋死了不停看着手机，嘴中不满道：“周南生这货怎么回事，今天刚回来吧，他比老头还忙啊？”
对面两鬓斑白的老头，目光隔着镜片觑他一眼：“老头哪里比得上你们年轻人。”
邹杨一僵，装作没听见，忙转了个身：“喂，裴易——”
他正要说话，忽然发现裴易身边的岑雅在微倾着身子跟他说话，便识趣的闭上嘴，正要再找个搭话的，裴易忽然回头，“叫我干什么？”
邹杨简直受宠若惊，可目光越过裴易肩头就和岑雅视线对上。他敏锐的读出里面被他打扰的不喜，觉得没意思，就靠回去玩手机：“没什么。”
裴易视线没挪开：“让让。”
邹杨没反应过来：“干什么？”
裴易站起身皮笑肉不笑道：“借过。你这不会说话，也听不懂话了么？”
邹杨：“……”沃日。
邹杨起身让路，目光又无意的又瞥见岑雅，她看着裴易背影，略显黯淡。
邹杨眼珠子动了动，也朝裴易看去一眼。
这货不会故意在避开岑雅吧。
裴易出去了五分钟，再回来，他把邹杨催着往里坐，然后坐在了邹杨的座位上，和岑雅隔开一个位置。
林知回家吃罢饭，酝酿了一天的雨终于落了下来。
夹着风，空气迅速降温。
林知跑到客厅外的阳台，看着灰蒙蒙的天，冷冰冰的雨，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然后这个念头止也止不住的生根发芽。
她想了想，跑回房间，拿了手机给裴易发微信：哥哥，下雨了，你有带伞吗？
没回。
她继续打字：那我去给你送伞吧。
这次那边很快回复，裴易：不在学校，和同学教授一块吃饭，一会儿在便利店买一把就行，不用送。
林知：怎么可以这么浪费？
裴易：……
林知：我明明在家，闲着，可以送的啊。
林知：你想一下，要是我上学忘了带伞，你肯定也会给我送啊。
林知：你对我这么好，我也应该对你一样好，不然我会不安心的。
林知：你等着，我马上就给你送过去。
怕他拒绝，林知一口气发了好几条。
然后再回头去看，莫名脸上一热，觉得她这为了刷好感，连面子也不要了。
算了，在男人面前，面子算什么，林知心想。
正这时，裴易回消息过来，是一家火锅店的地址，就在附近。
林知迅速换好衣服，出门前犹豫了一下，是拿一把伞，还是两把。一把的话，他们就可以共撑一把，在一个伞檐下，贴的很近……
林知很快把这个念头打住，这太明显了，生怕人家看不出来吗！
因为白天的事顺利解决，晚上又有这样的好机会，林知心情格外的好，蹦跳着踩了个薄薄的水洼。
但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林知抵达那家火锅店，合上伞，在门口沥了沥伞尖上的水，一转身，就看见一行人走出来。
几个年轻人，中间走着个四五十岁的老人。
裴易偏着头跟老人说话，侧脸被门口的灯光照着，冷淡的白，轮廓分明，疏冷却又惹人。
林知先看见他，然后目光一滑就看见了他身边的的男人。
那个下午才给她开了家长会的男人。
林知下意识想转身逃走，可没来得及，他们身后就有人大声说：“裴易，那不是你妹吗？”
林知：“……”
裴易侧头看来的同时，他身边的男人也看来，然后怔住。
顿了会儿，他缓缓扭头问身边的人：“师兄，这你妹？”
林知登时头皮发麻。
眼看着裴易略微挑了挑眉，然后似笑非笑道：“对，我妹。”
周南生神情有种被欺骗的崩裂，又看向林知：“你——”
“哥哥！”林知脑袋已经空白一片了，只觉得千万不能暴露，急急冲过去，想也没想，对周南生说：“你长得真好看，我能加个微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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