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梦蜃楼中观
“云妙空，夏浮白，略有耳闻。”男人开了口，夏浮白郁闷的发现尽管自己很认真的听了，依旧无法从音色中判断这人性别，只好讪讪的笑了一下作为回复。
云妙空应对礼仪客套到底很有经验，回礼道：“不敢当，想必就是这梦蜃楼的楼主了，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那人轻笑了一下，道：“唤我桃炫便好。”
云妙空道：“我们深夜叨扰，实在抱歉，不过贵处的确透露诸多诡异，而且那男子似乎伤势不轻。”说着看向那桌子下面，却发现不知何时，那男子已经不见了…
桃炫开口道：“云公子和夏公子久居人间，自然，不知道这梦蜃楼是什么地方了。”此话一出，另外两人微微放松一点的身体复又紧张起来。
“人间？所以这梦蜃楼并非来自人间喽？”夏浮白插嘴，似乎想要确认一下，那桃炫盯着夏浮白，缓缓点头。
夏浮白又说道：“可是，我和鬼倒是也常打交道的，也未曾听说过什么梦蜃楼，这么说，这是妖魔的地界了？”
“夏公子的确好见识。”桃炫回答道。
“既然如此，我们不打扰了，这就离开！”说着拉起云妙空的手便走向门外，正当夏浮白暗自窃喜竟然都没有人阻拦时，云妙空却拉住了自己，严肃地说：“不可，刚才那位重伤男子不见了。”
“我的大公子，你和我开玩笑呢？我们俩能囫囵离开就是苍天保佑了好么？”夏浮白扶额道。
谁知云妙空毫不理会，扭头看着桃炫，正气凛然道：“而且这梦蜃楼倘若是妖魔船只，就应当不出魔域，又怎可在人间现世。”
夏浮白听着脸都皱缩在了一起，悄悄打量着其他人的神色，却见着那些人都是一副看傻瓜的模样看着义愤填膺的云妙空。
“哈哈，初生牛犊不怕虎啊，云公子莫要动气，我一个一个解释给你听，第一，并非我们入了人间，而是你们进了魔域；第二，对，这船上的乐师花娘，都是妖魔，人类客人的确都被我们吃了，你们之前听到的惨叫便是。”桃炫说着，看着云妙空错愕中带着厌恶的表情，叹了口气道：“请不要用这种眼神看我们，妖魔的确会吃人，就和你们人类宰杀食用家禽一般。云公子你也不要觉得自己是正义一方或是受害一方，我比你们更清楚，三百年前人类和妖魔订下协议，妖魔不会轻易捕食人类，但是你真的觉得半夜来这梦蜃楼的人，除去偶尔迷失的路人，会有好人么？我为你们人间除去些渣滓，自己也可以饱餐几顿，岂不妙哉？而且这种盛宴，一般也只是一季有一次而已。”桃炫这一番话，竟然连夏浮白都想不出哪里有错，云妙空更是不知如何回答。
“无论如何，既然在下有缘得见，还是不忍同胞葬身此地。”云妙空难以从对方的逻辑中跳脱出来，索性另起一番说道。
“哦，你想和我动手？”桃炫看着云妙空紧握着怀刑的手，眼神多了几分戏谑。
“值得一拼。”
“好，我也是很久没有活动了，看看你们这些人间的玄门娃娃到底几斤几两。”桃炫带着点笑意道。
话音刚落，云妙空率先动作，便飞身跃起，怀刑蓝光闪现，刺向对方左肩，桃炫身形轻动，速度极快的跃到了云妙空背后，凛冽灵力从四面八方同时袭来，云妙空无法辨别，只能半空中翻转，接着长剑一弹，脱困翻身上了二楼。
蜃梦楼结构层层而上，此刻云妙空双脚勾住二楼围栏，长剑紧握，戒备的看着带着淡淡微笑的桃炫，眉头微微皱起。
桃炫手心银光流淌，他还站在刚才的位置，似乎云妙空的提剑攻击并没有发生，看着云妙空躲开，神色自怡，手腕转动，数十根剔透的冰柱如同一只巨大飞鸟袭向云妙空。
云妙空手中长剑转动，抵挡了冰柱，还未来得及反击，桃炫银白的长发已近在眼前，对方右手直取云妙空喉咙，地方狭小，，难以施展，云妙空用握着怀刑的手抵住，却正中对方下怀，桃炫气力极大，手势一转竟然直接将怀刑从云妙空手中打落。
看着跌落的佩剑，云妙空纵深一跃，半空中握住怀刑，刚稳住身形，就看到冰柱迎面袭来。
一道紫光横扫而过，几乎贴着云妙空的身体，冰柱在光芒中炸开，化为水汽。
云妙空狼狈的落地，夏浮白也已横刀站在一旁。
“哦，二对一？”桃炫饶有意味道
“嘿，谁知道您多少岁了，说不定我们俩加起来都没你大，你也不算吃亏吧。”夏浮白讪笑道。
“凝雪术？”云妙空语气不解问道。
桃炫颇为赞赏的看了对方一眼，道：“确实有些见识。”
“那，什么，不管有没有见识，我们认怂，那些人渣你随便吃，他脑子不好，读书读傻了，您别介意，但我们是好人，放我们走吧？”夏浮白一旁问道。
云妙空在一旁还想说什么，却被夏浮白使劲拽着袖子，他自知绝非桃炫敌手，衡量再三，至少不能拖累夏浮白，只好不再言语。
“罢了，想来在人间，你们也就是二十几岁的刚长大的小孩子，我不伤你们，但是我也闲的久了，既然你们能认出霄雪宫的凝雪术，看来也算有缘，陪我说说话吧，算作你们打扰这里的赔礼，明日送你们离去便是。”桃炫说着，示意二人跟着他上楼，夏浮白依旧是想要溜走，见桃炫背对着他们上楼了，便拉起云妙空要出门，谁知一只脚还没迈出，就听见桃炫的声音竟然已是从最高处的一层传来：“没有船，除非夏公子想在水里泡到你船上的那位美人来救你，否则还是留下的好，我说了不伤你们，自然不会食言。”
夏浮白无奈，与云妙空对视一眼，慢慢走上了楼。
二人沿着楼梯慢慢上楼，云妙空见夏浮白思考什么的样子，便低声询问何事，夏浮白想了想道：“他说是我们进了魔域，可是只要有海图，然姐是不可能走错路的，看来从彩贝岛开始，想害我的人贼心不死，把我们这次航行的海图换了。我实在想不出谁有这个本事，能在我和然姐眼皮底下都做得天衣无缝，我自信狐狸眼上的人是不会出卖我的。”
云妙空想想，也不知原因，二人也不好再说什么，走了一会，便到了顶层，就见唤作撒金的女子已经在楼上等候，引着二人进了一间房间，自己将门关上，在门口候着了。
进了屋，二人打量起这梦蜃楼楼主的卧房，靠墙一排书架，摆满了书籍，从门口瞧着书籍颜色，云妙空几乎可以断定都是珍藏古籍。案几上放着一只黑瓷花瓶，瓶里插着一株桃花，一旁是一把颜色乌黑的古琴，想来也是年代久远…
桃炫躺卧在一把贵妃榻上，银发被他拿了一根发带轻轻扎起来，见了二人，笑笑：“我这房间可是看够了？这五层高楼，你们倒是让我等好久。”
夏浮白下意识想怼回去，但是想到对方修为以及自己还在人家船上，生生将话语憋了回去，脸色倒是五颜六色，十分好看。
桃炫瞧着夏浮白，笑了出来，起身走到二人面前，给两人到了热茶递过去，道：“见你们两个，觉得很投缘，日后我们之间还会有羁绊，不如今天给你们讲讲妖魔和人族的过往。那些与人间所知完全不一样的过往。”
桃炫声音空灵，缓缓开始讲述：三百年前，人魔混战，战火所及，哀鸿遍野。战火持续近五年，后来妖魔首领愈发专横残忍，引得妖魔内部出现分歧，妖魔内主和派与五大玄门联手，里应外合诛杀了魔王，谁知五大玄门却背信弃义，并没有兑现与妖魔共同治理天下的诺言，而是将妖魔逐出人间。失了魔王的妖魔一族已是无力抗衡，只好迁徙到终南以南，极西以西的地方以求生存，这地方也就是现在你们称为的魔域。”
夏浮白先开了口，问道：“这五大玄门…”
桃炫笑笑说：“对，就是当今的五大玄门，长乐天，须臾风隐城，千芙门，日麦都和霄雪宫。光看眼睛颜色我无法完全确定你的身份，但是你旁边的云公子，想必就是长乐天的人吧？”
云妙空刚刚从桃炫所讲的历史中回过神，听到对方说起自己与长乐天，之前宁折不弯的气势完全没有了，整了整衣冠，向着桃炫行了一个大礼，道：“之前是我见识短浅，无意冒犯。在下替长乐天当年所作所为，向您赔罪。”
桃炫看着态度转变如此的云妙空不禁失笑，道：“你这个人倒是有意思，一板一眼，恩怨分明，不过这是多少年的往事了，哪里轮得到你来托大道歉，而且，魔域也不错，与人间的恩怨，就让它消散了吧。你只要不怪罪我们偶尔吃人就行。”
云妙空听着脸色涨红，没在说什么，夏浮白看着，也照葫芦画瓢，对着桃炫道：“我的确是须臾风隐城的人，我也在这里向您道歉。”桃炫看着夏浮白明显是“迫不得已”的道歉，之摆了摆手，没说什么。
“那个，我能问您两个问题么？”夏浮白此刻已经有点自来熟了，开口道。后者点头。
“第一是您贵庚啊？想来是我们的前辈吧？”
桃炫轻笑，一双桃花眼打量着夏浮白道：“做你爷爷的爷爷是够了。”
“哦。”夏浮白做了个恍然大悟的表情，继而说道：“第二个问题知道答案了。”
云妙空虽然勉强接受了妖魔食人的事实，可此刻依旧面色铁青，看见夏浮白已经是浑不在意的自在样子，莫名觉得气结。夏浮白注意到云妙空皱眉看着自己，虽然有些莫名，但也慢慢收起了玩笑的模样，不再说话。
云妙空行礼道：“既然无事，妙空抱歉打扰，不知为何又将我们的船困在雾气之中？”
桃炫饶有兴趣的看了眼二人，道：“我是答应了一个老友才不伤害你们的，换言之，你们入了魔域，所幸遇上了我，否则此刻焉有命在？”
夏浮白听出了门道，插嘴问：“有人想要我的命？”
桃炫点头，又走向那把贵妃榻，道：“你们在这梦蜃楼再待几个时辰吧，之后我送你们出去，以后的事，你们自求多福好了。”
夏浮白还想说什么，突然听到贵妃榻后面的金丝帷幔中竟然传来低低的□□，表情一下就变得有些高深了。桃炫明显也听到了，从容不迫的身姿竟然显现出几分慌乱，快步走向卧房深处。
夏浮白和云妙空隔着帷幔，看见里面闪过几道红光，片刻之后，桃炫声音略带疲倦的说道：“好了，我要休息了，撒金会给你们安排休息地方，出去吧！”
夏浮白没有理会对方的逐客令，不怕死的问道：“桃先生，你屋子里面藏了个人？”
后者一时无声，随即讽刺道：“你觉得在我房间里面的会是人？”
“哦，那就是藏娇？”夏浮白回答道。
“滚！”
“你别生气啊，我是想说，无论您藏了什么，反正好像都是身体抱恙的样子，这云妙空的娘亲是长乐天前任文宗乐氏的长女，我娘也是风隐城的文宗大师，投桃报李，今天晚上您也算救了我们，我们两个帮您的这位朋友看看怎么样？”夏浮白不甚在意对方的语气，依旧自顾自地说道。
帷幔中的人没有直接回答，似乎是陷入了思考。
云妙空将人拉到自己身边，有些不解，问道：“你这是为何？刚才不还着急离去么？”
夏浮白低声回答：“我们在人家地盘上，天知道还要熬多长时间，能做点事总比束手待毙强，而且要是真能救一个人，不也是好事一件？”
“刚才我见你听见他们吃人都还挺冷漠的，现在倒是古道热肠了！”云妙空几乎憋了整晚的话此刻还是讲了出来。
此前云妙空从未对夏浮白有过重话，夏浮白有些惊讶于对方的恼火，不过思及到云妙空的家教，勉强压下来了性子，道：“我一直是知道妖魔吃人的，你应该也是知道的，而且桃炫刚才都解释过了，这梦蜃楼吃的都是些什么人，你真的觉得那些深夜出海，寻欢作乐的人，都是好人么？他们，咳，被吃掉能节约多少口粮给穷苦百姓啊？很划算啊！还有就是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在彩贝岛就知道了，我可从来没有过什么慈悲心肠，你要不喜欢，就不应该和我一起出海。”夏浮白浑不在意，只是最后声音也冷了下来。
云妙空闻言，脸颊一下不知为何泛起了红晕，低着头急忙解释道：“你别生气，我，我就是一时接受不了…还有，就是，…喜欢的。”最后半句话已是声若蚊蝇，夏浮白此刻全神贯注的盯着桃炫所在方向，听到了前半句云妙空服软的话，就不再留神后半句的内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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