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封市

火势燎原而起，只是一瞬间，柴房便倒映出红彤彤的色彩来。

        眼见火势已经不可控制，越来越多的人惊呼起来，厨房管事更是焦头烂额，按道理这种时候应该去跟掌柜的禀告，可若是真去了，他便会成为替罪羔羊！

        咬了咬牙，他只能选择奋斗在第一线，奋斗在所有人都能看到的地方，以此来证明他为了救火已经竭尽全力了，也只有众目睽睽之下的功劳，才不会被隐没，才能保证他在事后还能站得住脚！

        “快！先不管柴房，先把柴房周围清理一下，把厨房和柴房相连的部分，全部泼水！”胖胖的厨房管事顶着高温的熏烤，焦头烂额的大声呼叫起来。

        人们微微一愣，却也觉得这就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当即一个一个的拎着水桶朝着厨房与柴房相连的部分走去！

        岂料，就在这个时候，一缕火光急速的闪现起来，朝着阁楼冲过去。

        多数人都全心全意的在按照管事儿的交代泼水，并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少数人虽然注意到了，却是有些目瞪口呆。

        他们不知道这火光是怎么形成的，火药还没有普遍开来，不像后世，连个小孩儿都知道将炮仗拆掉之后，可以用火药玩出这些好看的东西来。

        所以，目瞪口呆之后的下一秒，有人惊呼起来：“是神火！”

        “是天火！”

        “地里面冒出来的，分明是地火！”

        “一定是商楼遭天谴的事儿做得太多了！”

        “是啊，我认识的，便有三户人家因为赌被弄得家婆人亡……”

        “这是玉皇大帝（仁宗早年封立的天庭，所以北宋有玉皇大帝了）也看不过去了，这才让神火来惩罚商楼了！”

        议论声渐渐的弥漫开来，别有心思的人眼睛闪烁起来。

        而与之同时，由火药引起的火苗，却是已经窜进了阁楼里面，烧焦了帘子，锦缎做成的帘子在火焰的熏烤下，微微卷曲起来，然后，一缕火苗升腾起来。

        阁楼内的人渐渐的嗅到了烧焦的味儿，转头寻过去的时候，帘子已经整个的烧了起来！

        “走水了！”

        人们猛地起身，全都惊慌起来，开始扑火。

        可下一秒，所有人都呆住了，因为，地面上，梁柱上，无数的火光“刺啦”的一声拉出去老远。

        处处都燃起了火苗，火苗慢慢变大，木质的阁楼开始燃烧起来。

        阁楼内，赌徒、荷官、小厮们争相恐后的朝着楼下跑，狭窄的楼梯上，有七八个人被挤翻，滚倒下去，没人管他们。

        这还是轻松的，从楼梯上摔下去，运气好还能捡回一条命，而那些在过道里面被推倒的，却是被一双又一双脚踩过，凄厉的惨嚎并没有能停止这番地狱般的折磨，因为后边的人在拼命的挤，前边的人就算发现了有人在地上，也没办法。

        更何况更多的人只顾着自己的小命，哪怕脚下有点不对劲，这时候，他们也不会去思考，更不会去关注。

        人群乱糟糟的冲了出去，阁楼里面的地上，只剩下几具血肉模糊的尸体。

        湖边，辛羸迎着春夏之交的夜晚凉风，淡漠的看着商楼里面升腾起熊熊烈火。

        辛一站在身边，眼眸里闪过迷离：“原来大火这么美，怪不得古人打仗，那般喜欢火攻之术！”

        种建中微微一愣，脸上有些不忍：“里面的人，会不会死得太无辜了？！”

        三十六抬头看向辛羸，他想看看十一郎会怎么说。

        辛羸转身，轻笑：“火势蔓延不快，他们有机会逃出来的，真逃不出来的，便是该死之人，不必心存愧疚！”

        所幸那几年一直漂浮在红尘中，一颗心也早就历练得刀枪不入，所以，辛羸再也不会那么容易感动，也再不会那么容易就悲伤不能自抑。

        就像司马云那一日的决绝，就没能让他像当初面对艾雪时，那般痛彻心扉。

        他依然能够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依然能静下心来做他该做的事儿。

        反正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再在心口上添一刀，又不会痛！

        辛一抬头，看着十一郎在火光下，别映照的泛红的脸庞，心底很是疑惑，明明是个十七岁的少年，为何给他的感觉，却比族长辛蘖还要更沧桑？！

        “走吧！回家了！”辛羸转身，最后看了一眼陷入火海之中的商楼。

        莫名的发现，做到了想做的，他依然高兴不起来。

        辛一点头，的确该走了，毕竟这火起得太莫名其妙了，要是再被人看到火药燃起的火光以及背着火药袋子的老鼠，商楼肯定会立马派人搜查周围。

        但是，却不应该回家！

        那么大的火势，防火司（北宋时代的消防部队！据资料查的，北宋确实有消防部队了，但是没查到那消防部队叫什么，姑且叫做消防司，等以后查到了再改。）那边肯定已经出动人手了，与之同时，禁军也会出动，大概会封城。

        这个时候若是在城门口被拿住，少不得要被带到开封府去审问一番。

        “十一郎，防火司应该出动了，禁军约莫也会封城！”辛一提醒道。

        “防火司？”

        这是一个很直白的名字，顾名思义就懂了，辛羸疑惑的是，民国都没有消防部队，怎么北宋就有了？！

        既然北宋安保设施那么厉害，现在回家就是自找麻烦，想了想，辛羸道：“去夜市！”

        先去夜市，混入人群中，然后跟着人群一起，被怀疑的几率就会无限降低！

        四个人将地面上残余的火药处理掉，又将箭支全部折断埋进了湖边的淤泥里，这才朝着夜市走过去。

        一样的灯火辉煌，家家门前挂着灯笼，只是有的挂一对儿，有的挂一串！

        除此之外，街道上空两丈左右，还有牵引出来的六根丝线，每根丝线每隔五米左右，便挂着一个灯笼，将街道上照应的明亮如昼。据说这想法是来自大唐李卫公李靖的，只不过，当初李靖是在上空挂着铁丝，用老鼠拉着小车送信的……

        灯火辉煌，人生吵杂，处处烟火气！

        这就是夜市，就是大宋的不夜城！

        闲逛了约莫半个时辰后，街道上陡然响起铠甲相撞的金铁交击之声，一群身着铠甲的禁卫军迅速从街道中间走过，为首有人高喝：“今夜封市，各自回家！”

        有人嗤笑着看了禁军几眼，汴梁市井四通八达，岂是想封就能封的。

        可随后，他却看见，街头处，一队又一队的禁卫军走过来，密密麻麻的，不下两千人！

        “今夜封市，各自回家，凡有滞留者，一缕羁押开封府！”

        辛羸微微一怔，不应该啊，只是烧了一个商楼，哪来的那么大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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