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这天傍晚，中心城附近所有的帝都星居民，都亲眼目睹了不可思议的一幕：
帝国太子的贴身男仆亲自驾车，从看守所里接出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
直到那艘闪闪发光的银白悬浮车嗡鸣着，如利箭般穿透火烧云，冲破晚霞驶向帝国皇宫时，才终于有人反应过来，纷纷拍照上传。
不到一天时间，这位神秘男子就登上了星网的热门话题，他的身份更是众说纷纭。
多数人认定这位男子是帝国太子同父异母，又或者同母异父的兄弟，毕竟备受“尊敬的”，已逝的国王和王后陛下是政治联姻，感情素来不睦，各自桃色绯闻带来的流量，足以填上他们声色犬马时让帝国欠下的外债。
也有人怀疑男子是太子的情人，但这猜测很快就被前种说法盖过。
身处舆论风暴中心的神秘男子顾荣，对此事尚还一无所知。
他担心的是另一些事：帝国的人是否挖掘到了他佣兵的真实身份，是不是已经知道太子是他的刺杀目标，干脆请君入瓮，还是……
顾荣靠着皇室悬浮车柔软的真皮座椅，喝着气泡水似的香槟，目光在司机，男仆还有车内的陈设上巡梭，决定暂且按兵不动。
与他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已经激动到语无伦次的系统。
它在半空中剧烈颤抖着，金属外壳中渗出滚滚热浪，让顾荣险些以为它就要当场自爆。
“哦哦哦我的部门主管啊，宿主我们真的太顺利利利了——”
尽管声音已经被压得很低，但这一连串扭曲抽搐的电子音还是将系统的喜悦暴露无遗：“这椅子，摸一把，三十块，那香槟，抿一口，八十块，还是专车专人接送，嘿嘿嘿……”
絮絮低语，魔音贯耳，在车厢内久久回荡，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环绕着顾荣，陪伴他度过全部旅程。
直到从车窗瞥见了那颗醒目的银白色脑袋，顾荣才从系统魔性的痴汉笑声中陡然清醒：
“停车！”
还不等车停稳，他便迫不及待地拉开车门，从那间立体声棺材里解脱出来，眯起眼向头顶斜上方的平台望去，正赶上豪门大戏的经典桥段：
“莱昂布兰彻！”
一串长到令人心梗的瓷器破碎音，被茶水兜头袭击的太子陛下定在原地，怔怔地看向朝自己咆哮的年轻男人：“……清鹭？”
“原来您还知道我的名字啊？真是无比荣幸，我还是‘杜清鹭\''这个人，而不是伟大的未来国王陛下的私有物！”
太子没有立刻回答，湿淋淋的水迹从他的发梢淌到胸前晕开，让他看起来就像一根孤零零地戳在废弃码头的烂木头桩子，狼狈又可怜。
名叫“杜清鹭”的年轻男子还在兀自朝太子发泄怒火：
“我在你的眼里也就是个随手一用的家伙吧？我就是个在台上唱唱跳跳演戏的，对你来说也就是个戏子喽？你就把我看作那些下流玩意，我的事业，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在你眼里从来一文不值，随便就能为您的那点健康问题统统牺牲掉！就因为我恰好是能安抚你精神力的类型，所以就必须为你赔上一辈子！”
“清鹭。”太子哽了下，不过当他再次开口时，神情再度变得僵冷：“你是我的未婚夫，清鹭，我从没有把你看作私有物。”
他的回答，只换来对方一声冷哼：“哈，那就是不否认把我当成戏子的部分喽？也对，毕竟公民比不上国王陛下高贵，你就是无论如何都要把我死死绑着，就因为我找到了更值得的人，你就嫉妒得恼羞成怒了，实际上你连她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婚约可以解除。”
嘲弄戛然而止：“你说什么？”
“婚约可以解除。”太子的肩膀塌了下去：“如你所愿，我现在就可以让人来安排整个流程。”
杜清鹭面上一僵，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那副傲然的神色：“然后你就可以引导媒体，把所有过错都推到我的头上？毁掉我的事业还不够，你还想毁了我的生活，让我的家族成为贱民都能取笑的对象是吧？恕我直言，您可真是可悲又可笑。”
他像是电影主角那样，优雅地端起桌上一只幸存的水晶酒杯，朝平台边缘走去，雄狮般傲然向下方俯瞰。
然后就与眼巴巴期待他们两打个头破血流，摔下高台同归于尽的顾荣打了个照面。
杜清鹭脸色陡然一变，抬手就将酒杯朝顾荣掷去！
身为常年在刀尖剑刃上摸爬滚打营生的雇佣兵，一只小小的水晶酒杯可没法伤及顾荣分毫。
他恶劣地想等水晶杯足够近时再出手将它接住，顺便“手一抖”泼这位杜清鹭一头。
但有人比他的动作更快。
一声爆响，水晶杯顿时在顾荣眼前崩裂四散，化为齑粉，在阳光下折射出无数闪亮的色彩，但无论它们如何耀眼，都比不上太子那双眼眸万分之一的璀璨。
在这片钻石之尘中，两人对视良久，太子才干巴巴地吐出三个字：“你来了？”
“嗯。”顾荣昂着头，瞄见杜清鹭快步踱进后面的电梯：“我好像来得不是时候？”
太子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你右手边的石子路通向上来的楼梯。”他说：“我们也该谈谈了，顾荣先生。”
他将情绪掩饰的很好，只可惜面前这位看菜下碟的功夫早就被磨搓得炉火纯青，能像猎犬那样嗅出虚弱：“好啊。”
顾荣活动下关节，轻轻一跃，扒住平台边缘，蹬，跳，翻越动作一气呵成，落在平台上的响动不比一片羽毛重多少。
“愿闻其详。”他大摇大摆地晃到太子面前，随手将翻倒的椅子重新拖起来放好。
“我看了你发来的资料。”
“所以？”顾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顺手捡着先前在争吵中洒落桌面的点心吃。
“糟糕透顶。”太子的目光落在顾荣托着纸巾接点心屑的那只手上，眉头紧锁：“这是我所能给出的最中肯评价，从行为到言语，你都完全不可救药。”
顾荣咀嚼的动作停住了。
他不紧不慢地咽下最后一点点心，把纸巾里的碎屑抖进盘子后，这才将它翻了个面，拭去嘴边的碎屑：“是啊，我就是个烂人。”
看着太子神情越发嫌弃，顾荣心里克制不住地涌现出恶劣的快感：“但是再烂的人你也得认了不是吗？毕竟你已经没有其他办法了——现在是你有求于我。”
就像隔着笼子逗弄小猫，看着对方恼怒至极却又无法伤及自己分毫，反而将温暖小巧的可爱肉垫和软肚子完全露在外面，小猫本身又对此浑然不觉一样，只会让人更加兴奋。
当然，事情也不能做得太过火，毕竟没人想被挠伤。
顾荣打量着太子的神色，在心中斟酌着接下来的措辞，却不料被太子抢先一步开口：
“我会给你一个职位。”
这话犹如一记惊雷在顾荣耳边炸响：“什么？”他难以置信地重复道：“职位？给我？”
“对，就像你在自荐信里要求的那样。”太子面无表情，声线平直不起一丝波澜：“你在信里表达了强烈的工作意愿——但还请将个人感情和工作分开，否则我只能辞退你。”
顾荣猛然想起自己还没看过系统发送的资料具为何物，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难道是系统发给皇室的信件里泄露了什么，让太子发现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他急忙打开光脑手环，找到系统留在文档里的自荐信和资料备份打开。
只消一眼，便是瞳孔地震。
在满屏的“笨蛋，大笨蛋！suki,suki,daisuki”，“呐呐呐”还有“希望你永远不懂”中，顾荣觉得自己的大脑已经搅成一团，连灵魂都在颤抖：
“……我说这是智能助手写的，你信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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