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纸片
雀荇一直潜伏在周围。
栀落踏入池素茜所居住的地方时，雀荇正藏身于院中槐树那浓密郁葱、透不出一丝光亮的树冠里。
段嫣初恶作剧般的往栀落头上落叶子时，它就在树枝上欢快地跳来跳去，压着树枝，落了她满身树叶。
栀落把本命灵兽留在倚月阁不闻不问，只顾在外面逍遥快活，这在雀荇眼中是极不负责任的行为。
因此尽管栀落托顾清辞私下偷偷给他送了一节神木的枝丫，助他独自留守在倚月阁时能慢慢将灵体修复完全，将身体凝实出来，也不妨碍雀荇对栀落心怀怨气——
“都说了不是乌鸦！”
雀荇气急败坏。
明明已经可以化作人形了，可几近凝实的黑雾在空中盘旋一圈，依旧化为了鸟雀状，轻轻落在了栀落肩头。
它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样做，好像这样就有种莫名的安心感。
雀荇乌黑的羽发变得比先前乌亮许多，微微昂首，透出几分雍容华贵的气度来。
栀落撇头瞧见它停在肩头，抬着脑袋，一副傲娇的小模样，心下好笑。
“你去外面问一圈你的品种，十个有九个都说是乌鸦。”
雀荇:“……”
那是他们有眼无珠！
雀荇暗恨，被留在倚月阁后，许多人都因在栀落见过它，把它当做栀落的“遗产”好生款待，准备了舒适的居所和食盘。
奈何这样相当于就将它困在这碧霞峰上，时不时还要扮演人畜无害的毛茸茸，被一群年轻女修喂各色各样的食物。
雀荇在外横行肆意，哪有见了它不怕的，更别提这样被一群人围着蹂一躏。
这简直是它雀生的奇耻大辱！
栀落的目光又在它身上打量两眼，认真道:“说起来，你看起来好像胖了不少。”
雀荇:“……”
更扎心了啊喂！
池素茜与栀落虽亲近，却无半点血缘关系，而雀荇同她签订了属从契约，相当于命中有了牵扯，能够获得来自凤凰血脉的加成。
自从进入蒲平镇，栀落体内的灵力就隐约有种被压制的感觉，而凤凰血脉成熟后可以使得耳清目明，能够察觉出平日里所无法意识到的。
栀落带着雀荇在顾家闲逛，顾家主人都喜清净，不愿整那些繁文缛节的虚礼，府内下人极少，多是用于维持日常生活所需。
如今每个都好端端的待在自己的岗位上，清扫的清扫，浇花的浇花，厨房传来阵阵诱人喷香。
若说哪里不对劲——
栀落畅通无阻地来到主卧，许是因为顾夫人留有交代的原因，周围下人都没有上前劝阻。
顾夫人依旧是那笑盈盈的模样，眼中满是热情，亲切地拉着她的手过来坐下，说些体己话。
“栀姑娘许久不见，又清瘦了些，许是在哪里受了累？我这里有上好的玉枝膏，只要往酸痛处一摸，瞬间疲惫感皆消，城中好多人跟我讨要，我都没给呢。”
“知道你祖传的药方厉害，可别每次见到姑娘就要好一顿炫耀，把人吓跑了去！”
顾琅在一旁调侃道，他一身白袍家居便服，目光和蔼友善，并不是那种陈旧的家族里庄重严肃的长辈形象。
顾清辞长相只隐约与顾琅有几分相似，与尹绣倒活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倘若棱角更加分明、深刻几分，再带上点清冷寒意，就成了记忆里顾清辞的模样。
两人隔着的茶盏往上冒出蒸腾的雾气，氤氲出一片柔和模糊的画面，尹绣脸上笑意不减，清润婉约的五官便晕染在这片弥蒙水雾里。
从始至终尹绣都端坐着，桌上刚沏好的龙井纹丝未动，保持着不会被水汽沾到的距离，连眼尾都没有扫一眼，显得莫名有点避之不及。
就像是别人下了禁制的傀儡，输入的命令中并没有这一程序，又或者冥冥中天性就让她远离。
之所以栀落会发现这一点主要是——
她前几次来都是在主厅，尹绣并没有煮茶的习惯，说是最初买了几套茶杯想着学学文人附庸风雅，后来家里没人爱喝茶，都爱喝那清爽甜口的甜汤，于是便成了摆设。
倒是不知这现下是谁的习惯？
栀落端起茶壶假装要倒茶，然后电光火石间，手一歪向前泼去。
这下劲使得有点大，壶里滚烫的茶水尽数泼了出去，闷青的茶叶蔫地撒了一桌，桌面上的液体不断往下流。
“栀姑娘怎么这不小心，有东西都溅到脸上了。”
尹绣满脸关切，站起来拿着手帕就要去擦栀落脸上无意间沾上的茶叶。
可她似乎全然没留意到自己从腰间往下全被茶水泼湿了，甚至察觉不到过高的水温般，依旧是温言软语，连粉白的衣衫下摆都往外冒着热气。
渐渐地，尹绣衣衫下的身体慢慢变薄，手指也不再生动灵活，都随着被水浸湿一点点软塌下来，再也拿不起手帕，只勉强用捏着两个边角。
她也无法再弯腰，够不着栀落的脸。
于是只能重复着伸手的动作。
无法进行往下倒退的时候，连脸上神情的细微细节都会机械般的回退，这场景诡异至极。
栀落不再等待了，直接将茶壶中剩下的水全部朝着尹绣的脸倒去，她整个人瞬间塌陷下去，成为一张被浸湿的、破烂不堪的纸。
同样房中的顾琅应当也是如此，不过是了望凭空捏出来的一张纸人罢了。
这捏造纸人的方式，还是栀落创作后传给了倚月阁的弟子，只是这些年发展得越发惟妙惟肖，外形肖似真人。
校内弟子还有这样出类拔萃的人，她所教授的奇种法术多有涉猎，还能达到样样精通，实属不易。
就是可惜心思没用在正道上。
原本栀落还没有那么确信，但经过这一桩桩一件件事迹，最终还是把目标锁定在了望身上。
了望一定是倚月阁的人。
从蒲平城被大火烧尽前，他就将所有异化后的凡尘缘因吸收一空，并以拘住的整座城所有居民的剩下半魂为诱，不断吸引修士进来，要么同流合污要么暗中虐杀。
成为修士灵体的永动诱捕机，这就是他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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