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顾姿
随着顾清辞的转变，栀落所在的地方隐隐开始崩裂，原本萦绕槐树圣洁光明的白光不再闪耀，反倒天色一瞬间暗下来。
大风忽起，阴邪作祟，满树槐花脱落碎散，在空中纷乱飞舞。
同时这许许多多的半魂身上的怒火与痛恨越发强烈，有意识清醒者想起过往，间歇闪过的理智比浑浑噩噩地生存着更让人难以接受。
他们挣扎，他们痛苦。
在这里停留了太久的时间，经历了太多轮回，时间往返重复，把同样的事件一次又一次的经受着，往灵魂上刻下深深的一笔，逐渐伤痕累累。
这一个个游走的魂灵早已不再纯洁良善，他们是阴鬼。
在怨气反噬的险峻环境下，危险的反倒成了刚刚进入的栀落，她的魂灵最为纯净，且周身灵气凝练浓厚，在他人眼中无异于黑暗里一个闪闪发亮的光团。
一时间所有视线都聚集在栀落身上，眼神饥渴冒着幽幽绿光，如狼似虎，仿佛就要将她吞咽下肚。
顾姿着急地提醒她小心，可她的声音太细太快，很快被淹没了。
栀落拧着眉，往后闪身两步，可所到之处都是浓重的阴气，没一会就将她包裹，渗透进她身上每一寸。
金色的光芒开始消弭，魂灵被吞噬的剧痛无孔不入地传来，她的意识慢慢变得模糊。
下一秒，周身攀附在她身上的阴鬼迅速弹开，雾气被腐蚀大半，发出狰狞的哀嚎。
天边的暗色破开一道巨大的裂口，而那倾泄如瀑的光芒下，是面冠如玉却肃杀冷厉的魔尊殿下。
好像成功了。
栀落恍然想。
她原先就觉得，在这整个故事的所有环节里，其他人都是毫不知情的无关人等，唯有顾清辞是局中人。
他数十年前侥幸脱逃，又机缘巧合回到这里，可这真的是巧合吗？
只有顾清辞在不断重复轮回，仿佛世界围着他而转。
顾清辞就是解开这个局的答案。
栀落其实并不太清楚要怎样做，只跟随着心中冥冥的指引，直到她许了愿望，下沉到槐树拘着半魂的基地，直到她感知到顾姿的存在——
即便看不见她的模样，栀落也能察觉到，有一双始终冷静的眼睛，注视着自己。
顾姿继承了爹娘的优点，着实是个很聪明的人。
顾清辞刚一降落，所有的阴鬼都如遭重击，引以为傲的鬼力在绝对压制下不堪一击。
威压太过深重，他们不得不被迫趴在地上，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们不敢抬头，只隐约从余光看到这无比尊贵的大人将几近昏迷的少女拦腰抱起，动作轻微，小心翼翼。
随即一个回眸，扫过一干正心虚的魂等，某个刚刚最先扯上栀落的阴鬼倏地爆体而亡，连一点惨叫都没能发出来，只一点消散，就不复存在了。
其余阴鬼惊惧不已，顾清辞视线所到之处无不瑟瑟发抖，生怕惹了他不痛快就要灰飞烟灭，而他目光却落在重重魂灵遮挡的缝隙某一处。
“阿姿。”
“哥哥。”
顾姿轻轻喊了一声，有点想苦笑。
她没有露出半点异样，像是没觉得顾清辞忽然长成大人、变成这幅残暴可怖的面目有什么不对。
顾姿只是默默地往后退了两步，重新混入阴鬼群里。
这次的阴鬼没有像之前一样将她淹没，而是顶着强力的威压，默不作声地垂着首，退到了她身后——以一种绝对臣服的姿态。
顾清辞与顾姿遥遥对视着，好歹是斩不断的血缘关系，只短短视线相汇，便能心领神会。
他们清楚无比，彼此不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了。
“好久不见了，”顾姿道。
顾姿留下的半片魂灵也在这里被强行拘留了漫长的时间。
同上方犹还天真鲜活，活在数十年前的“顾姿”不同，她从始至终都知道所有事情，只是不清楚什么时候才能等到结局。
顾姿总也期盼着，也许兄长在日后的某天成为显赫的大人物，会披荆斩棘来救她，只是这一过程未免太过艰难坎坷，希望不断燃起又破灭。
她渐渐也不再苛求什么。
可这一次走向与先前又有不同，“顾姿”被了望戳拔舌身死后，竟然有人能够成功抵达这里，这已经是足够历史性的一刻。
顾清辞找回了记忆，恢复了身份，那么她也不用再短暂扮演那个单纯无知的小姑娘了。
“顾姿”早就死在了数十年前的山火里。
她在这里呆得最久，眼睁睁看着这些半魂备受折磨，时而清醒时而混沌，又往复重返着同样的情节。
她感同身受地遭受着这些痛苦，在内里早已腐朽不堪的阴鬼群里，她最终成为里面最厉害最可怕的那一个。
顾姿想报仇，他们都想报仇。
无时无刻不想，清醒时想，迷茫时想，痛苦时想。
有时候被槐树异化着失去了记忆，可倘若有谁人提到这个名字时，又会重新打上仇恨的标记。
只是需要一个契机，能够破出的契机。
这股怨恨之力太过浓重，需要有人能够完全恰当地把握住尺度，才能经受住阴鬼的反噬，遇神杀神，遇佛杀佛。
而顾姿愿意把这份力量交给她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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