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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三章幼童摘梨果古洞遇怪师


天玑谷后山的一片梨林内,一道黑影如风般轻松掠过树梢,枝叶纹丝未动,黑影落在地上,稳稳立住,柔和的月光越过浓密的枝叶,倾洒下银河的亮泽,映在黑影的侧身上,如星辉点缀在他的一只瞳孔里,却占不满这夜明珠般大小的眸子。

        李一童盘腿而坐,双臂交叉背叠于左右膝上,双手拇指与食指相勾,缓缓闭目。

        清秋的凉意在夜晚格外透彻,带着一点寂静,几分冷漠。

        半晌,李一童挥掌一扫,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晃了一下枝叶,几片枯叶随风飘荡,他摘掉拈在发梢上的碎叶,轻轻叹了口气,心道:“那位前辈到底是什么人?他为何如此了解本门派的内功心法?”

        他的目光随着月光飘向远方,在那明暗交错的光景里再次回到了当年那个懵懂的年少岁月。

        “诶呦!”六岁的小李一童捂着被梨子砸到的脑门,哼唧了一声,他抬头瞧了瞧高悬于头顶的绿荫,结满了梨子,他忽而来了兴致,取下背上装满笋菇的竹篓,蹬着脚朝树上的梨伸直了手,够了几次小手依旧空空如也。

        自前两日他被师父“勒令”留在后院后,心里便始终憋着一股闷气无处发泄,厨房伙头哑夫虽时常照料他,但因其终究不能言语,无法为他排忧解难,他委屈之时便只能躲在角落里。

        而此刻此景无意间触动了他连日来低沉的情绪,他只觉自己太过无用,圆不溜秋的大眼珠子渐渐晕开氤氲,咬咬牙,他似不服输般抱着大树根,开始小心翼翼地慢慢顺着树往上爬,待他伸手几乎就要触碰到那梨子时,却见眼前一晃,连带身子差点儿没稳住,他只得灰溜溜地抱住身下的树干,庆幸地长须一口气。

        小李一童定了定神,望向那个截胡他的小毛猴,只见那小毛猴撇了撇嘴,梨子在它手里左右流转,如耍杂技般轻松自如,他便一股不满涌上心头,试想自己费尽心思几乎所得之物,眨眼间被一只毛猴抢了去,叫他怎能甘心?

        瞧那毛猴头顶梨子,玩得不亦乐乎,李一童眼珠灵动,默默扯下片叶子,煞有其事般挥舞着手,那小毛猴果然迷了眼,紧紧盯着他攥成团的手,他趁其不备忽的伸掌一把捞过被夺走的梨子。

        可那猴儿实在机灵,早已攀上藤蔓,飞荡去了另一枝头。小李一童登时扑了个空,硬生生地从树上摔了下去。

        他闷闷爬起来,方一抬眼便见那毛猴钻进竹篓里,捣鼓着竹篓东倒西歪,笋子野菇散落一地,毛猴叼了几个大的,尾巴一摇一摆,甚是得意便要一头钻进草丛里。

        小李一童眼见自己挖了半日的辛苦所得被一只巴掌大的小毛猴子抢了个一干二净,顿时怒火中烧,提步追了上去。

        毛猴似风般在草丛里来去自如,一眨眼便溜没影了,纵然小李一童眼神再好,亦只能干巴巴地盯着那一望无际的草丛,犹自无措。

        他无奈地颓坐在一块大石头旁,倚着石头托腮沉思,树影斑驳映衬下犹显呆愣。许是方才追的急了,他忽觉心绞犯痛,一时间全身无力,瘫软在地。

        小李一童挣扎着撑起身子,似溺水之人寻到了救命稻草般紧紧拽住地上的杂草,一点点慢慢地挪动身子。

        岂料,还没动两下,一股寒气涌入四肢百骸,一着不慎便跌入了漆黑的洞穴里。

        他只觉自己像脱了线的风筝般飘忽不定,在茫茫虚空里游荡,一身犹如粉身碎骨般的疼痛纠缠着他,似一把无形的枷锁将他困在那陌生的过去,熟悉的疼痛如影相随,却唤不起半分过往的回忆。

        不知过了多久,小李一童觉着耳朵有些痒,似有什么在挠他,腹部多了几分重量,仿佛有个不安稳的物什在挪动。

        他缓缓睁开双眼,甫一定神便看到那与他不共戴天的小毛猴正欢喜地在他腹上左蹦右跳。

        小李一童吓得瞪大了双眼,立马撑起身子,那毛猴见势不对,机灵地跳到一旁,嘴里发出细微的叫唤声。

        小李一童正想出手吓唬吓唬小毛猴,岂料一触到地面,便觉出脚底似沾了泥泞,他怔怔立着,环视四周,这才发现自己身处一个晦暗不明的洞窟之中,稀疏的光泽映照在一旁的石壁上,现出斑驳陆离的倒影。

        他顺着光影望去,便见洞窟顶端一处杂草浓密,忆起自己昏迷前便已经倒在石头旁的草地上,自己迷迷糊糊间摸到了隐藏在大石头下的洞口,掉了下来。

        正自暗暗抱怨着自己倒霉,忽而惊见几步开外的暗影里隐隐约约现出一面人脸,李一童顿时心凉了几分,手心不禁攥出了冰冷。

        眼瞧着小毛猴一边“吱吱”地哼着,一边拎着从他篓里抢来的食物迎向那人,为了一探究竟,他亦壮着胆子跟了过去。

        靠近了才发现那人似一尊石像,呈闭目打坐之态,毛猴在那人身周兜兜转转,甚是顽皮。

        他这才放下心来,转身便要去捉那活蹦乱跳的毛猴,岂料,他方一出手,便被挡了回去,原是那尊“石像”睁眼了。

        “小娃娃,看样子你好得差不多了……”那人盯着小李一童,将他的力道四两拨千斤地送了回去,然后抱起钻进他怀里的毛猴,慢慢出暗影里走出来。

        小李一童惊得连连后退了几步,一时哑口无言,只见那人白发苍苍,衣衫褴褛,像极了混迹于犄角旮旯里的老乞丐儿。

        他眼眸一动,想起自己方才身子不适,试探着小声问道:“前辈,是您救了我?”

        那老者未及出声,突然眉头紧锁,一丝鲜血自嘴角流出,小李一童立即将那人扶到一处干净地儿坐下。毛猴从那人怀里跳出来,忧心忡忡地在一旁打转。

        “前辈,前辈……”小李一童慌张地唤道,一时不知如何言语。

        老者深吸了几口气,苦笑道:“看来这回是无法恢复了。”

        小李一童似是猜到了什么,道:“前辈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吗?”

        那老者面容略显憔悴,缓缓道:“你从那上面掉下来时全身冰冷,连脉象也摸不到,我便以运功驱散了你体内的寒气。”

        小李一童闻言,心中动容,旋即跪拜道:“师父曾教导晚辈,若得滴水之恩,必当涌泉相报,前辈今日为救我劳心劳力,晚辈必定铭记于心,他日若有差遣,晚辈定义不容辞。”

        “师父?你是六道仙宗的弟子?”老者低眉疑惑道。

        小李一童点点头,漂亮的瞳孔里充满了真挚,道:“晚辈名唤李一童,师承天玑谷逸仙道首座徐炎毓。”

        那老者闻言,沉默了半刻,继而大笑两声,语气里夹杂了几分无奈:“你师父倒是教的不错,只是可惜小娃娃你说不定要留在这里陪我了。”

        一听他这话,小李一童怔了怔,问道:“前辈,难道这洞窟没法出去?”

        老者指了指窟顶被杂草遮蔽的口子,道:“当年我也是从那地方掉下来的,落下后我在这窟里找了好几遍,一直未寻到其他出口,若不是我当时伤势颇重,以致留下隐疾,攀上那窟口于我而言便是小菜一碟!”

        小李一童再次仰首望向自己掉落下来的窟口,这洞窟高约几丈,寻常人除非长了翅膀飞上去,否则根本无法靠近那窟口,而这下面又四周封闭黑暗,哪里寻得见出口?

        见那老者拾起一旁毛猴守着的果子啃了起来,小李一童转念一想,这后山属咱们天玑谷的地盘,若非本道门人,便是连其余五道弟子也不能随意进入?这位前辈瞧模样与师父年纪相仿,亦非恶相,怎会出现在此处?

        他偷偷打量着那人,好奇道:“敢问前辈是何许人也,又是何时落到这洞窟里的?”

        那老者似是知他心中所想,道:“我也不记得是何时来到这洞里的了,自在这里起,便已是与过往断绝之人,无名无姓,无生无死……哈哈……”

        小李一童听得这番言语,想着这前辈既出此言,心中定有难言之隐,轻叹了口气,瞥见小毛猴正捧着他摘的竹笋啃,心头怨气不打一处来,指了指小毛猴,道:“前辈,你既然被困在这儿出不去,莫不是这家伙给你弄的食物?”

        “你这小娃娃倒是挺聪明的,”那老者一伸手,小毛猴似感到召唤般弃了笋,一溜烟已攀在那人臂上,“我在这洞窟里饿了几日,发现了这只半死不活的毛猴,想着它应也是无意中跌下来的,便救了它,没想到这毛猴倒是挺有灵气的,走了后又回来,还给我送了不少果菜。”

        小李一童这下对小毛猴之前种种怪异行迹算是心中了然了,老者见他半晌不言,以为他饿了,道:“这附近方圆十里人烟稀少,你师父即便发现你不见了来寻你,也未见得一时半会儿能寻到此处,你若是肚子饿了,也别憋着哈,这儿的果子食材还是能让你我饱肚一餐的。”

        小李一童一想到这堆食物的来历,心里不禁泛起苦涩,摇了摇头,道:“前辈,我不饿,您吃吧。”

        他觉着这前辈说的话有几分道理,那么与其干坐在这儿浪费精力,不如休息会儿,于是乎他寻了个平坦地儿,安安静静地躺下闭眼。

        小李一童正睡得迷迷糊糊,忽闻一阵熟悉的猴叫,扰得他不得不睁开惺忪的睡眼,一晃眼便见小毛猴在他面前像发了狂般乱喊,他顺着毛猴的指向,见那前辈虽坐着,却低着头。

        他疑惑着慢慢靠近,低头却见地上一道道如细流般的鲜红从老者身上流淌下来,他忽而慌张道:“前辈,您这是……”

        那老者缓缓抬头,靥上通红如天边的火烧云,他不言一语,却一掌制住小李一童,将他转了个身。

        小李一童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手足无措,正疑惑间忽觉两道真气在体内游走,他微微震惊,忽听耳边传来声音:“专自如一,气沉丹田。”

        他立时心领神会,屏气闭目,心头的疑惑一扫而空,便觉身子舒适怅然,体内两股真气交汇融合,愈发自如自在地流淌过他的身躯,他只觉身子一阵轻松,似无拘无束的风筝般游离于漫无边际的上空。

        不知过了多久,小李一童慢慢苏醒,却见那老者面似寒霜,青丝现白,他心道不好,急忙上前,道:“前辈,您感觉如何?”

        老者摇摇头,吐气如丝:“方才我旧伤复发,便知时日无多,思来想去,唯有将半生功力皆传给你,望你能将这一身功夫用以正道,也好让我在黄泉之下无愧对先师。”

        小李一童震惊片刻,难以置信道:“可,可我已经有师父了,怎么能再受您这恩惠?”

        老者声音低沉:“怕是你自己都不知,我适才为你运气通脉时发现你体内有一股非常奇怪且霸道的真气,会压制原生真气,致其无法成形,唯有借助他人施与修为,否则你这一辈子功力都无法精进。”

        小李一童听得此话,脑里一轰,似有天雷在头顶劈下,令他久久不能平静。至此,他才明白为何自己从前习武皆成效甚微,内力底蕴虽勤加修炼,却始终不见长进,原来自己身上早已藏着另一股真气。

        他摸摸自己的胸膛,眼底笼罩着薄薄惆怅,他原就对五岁之前的过去毫无记忆,现下又突然得知体内存在着这么一股令人惊讶的真气,叫他对于自己失去的记忆多了几分好奇。

        “我传予你的内力现在尚可与你体内的那股真气平衡左右,但你体内原本的那股真气遇强则强,所以日后你也需时常精进修为,勤加修炼,否则两股真气一旦出现明显的强弱之势,你将会痛苦不堪。”

        老者的话犹如警钟徒然响彻他的耳畔,小李一童奉如真言,道:“多谢前辈赠言相告,前辈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老者眉目平和,似是已坦然面对接下来的生死,不缓不慢道:“我所练的功法名唤‘赤焰丹心诀’,‘苍穹无极,生灵有道,赤血还魂,唤我丹心’这十六字是赤焰丹心诀的要领秘诀,我时日无多,无法慢慢同你解释,太初阁的经书或许能助你参悟其义,还有今日之事不准外传,除了她,你若是碰见她……”

        老者干咳两声,靥色苍白,嘴角沁出浓稠的血渍。他若有所思地自怀中缓缓掏出一件物什,道:“将,将这玉佩还给她……”

        老者话语截然而至,李一童慢慢抬起头,只见对方面容祥和,似沉睡一般,他伸手探了探前辈的鼻息,触及冰凉令他心头一沉。

        小李一童眼眶含泪,向那老者叩首三下,道:“晚辈发誓,除了您说的那个人,晚辈绝不将今日之事告知第四人,如有违背,晚辈生与所亲所爱之人相仇为恨,死则粉身碎骨灰飞烟灭!”

        少顷,他抬眼细细看着老者手上的物什,那半枚白玉雕琢的玉佩,纹路精致细腻,即使多年亦未染半分尘埃。

        这玉佩如此精美,可惜却只有半枚,倘若得见其完整,那老前辈泉下有知也可瞑目了。

        小李一童这般想着,心底自此存了份念想,待有朝一日,定要寻得老者口中之人,让这半枚玉佩复归全身。

        一旁的小毛猴似有所感,徐徐低泣,又突然暴躁狂叫,瞬间撞向石壁,立时断了气儿。

        小李一童内心唏嘘不已,所谓灵畜通人性,大抵不过如此吧。

        他收了老者的玉佩,将老者摆正,再次叩首三拜,而后运功提气,借助石壁抓住一旁的藤蔓,慢慢爬上窟口,从杂草堆里钻了出去。

        当时恰逢日落西山,他再次运功匆匆赶回前院,遇上师兄问及晚归之事,他小小编了个谎,便糊弄过去了,一切彷如从未发生过。

        从那以后,他隔三差五便去太初阁阅书览卷,到了半夜趁林思逸熟睡之时,偷偷溜到后山梨林按照书中所示修炼内力,如此循环往复,一晃便是十二年。

        李一童望着方才那晃了一下的树枝,不禁郁闷起来,这十二年来他始终谨记那位老前辈的话,将太初阁的武学经书翻了个遍,仍旧无法将老前辈传下的内功全然外化,难道自己真的愚钝至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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