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玉碎难全（五十）
霍小玉的话让我松了口气。
看来现在的她并不知道猫妖的存在，只把猫妖想要强行灌输给她的东西，当做自己内心的想法。
可就算猫妖不停在说，她还是一个人默默地努力着，一个人抵制着自己的思想和猫妖同化。
霍小玉没有变，她还是最初的她。
我想把心里的话告诉她，可不等我开口，霍小玉又说了下去：“忆儿，以后不用给我端药了，我是不会喝的。”
“可是！”
不喝药霍小玉的寿命就……
“我不想让自己变得丑陋，如果我的内心真有了这样的想法，那就让我这样慢慢地死去好了，也许这样在十郎的心中，我还是他喜欢的那个模样。”霍小玉扭头对我笑。
我看得出，霍小玉在求死，再求一个解脱。
只是……
“现在就妄下定论是不是太早了？”我跪在霍小玉的摇椅旁边，双手握着她放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觉地捏紧，“你现在并不知道李公子真实的想法，你现在所想的只是臆测。你都等了两年，再等几天又何妨？”
“你是说，让我相信他会回来？”霍小玉有些失神。
“如果你不相信，还有谁能相信？”我挺直了自己的腰板，“你在这里，就是他回来的理由。”
我看着霍小玉喝掉了已经冷掉的汤药，端着空药碗出门的时候，看见了靠在门旁的钟离溪，四目相对后他轻轻地拍着手。
“刚刚说得很好，”钟离溪转过了头，看着我疑惑的表情问道，“你觉得他会回来吗？”
“我不知道。”我低下了头，“算是权宜之计吧，只觉得现在这个样子，不管我和自己说多少遍，都不能放着霍小玉不管。”
“我又不是古板的天神，怎么一副认错的表情？”钟离溪的声音里有着浅浅的笑意，“什么都随你。”
“你好像……很高兴？”我抬眼看着他。
钟离溪总是笑着，就好像笑可以让他做完所有的表情一样，不管开心不开心，难过苦恼，他的嘴角总是上扬到一个很好看的弧度，把所有东西都藏在里面，我也只能在这同一个弯度弧线里瞧出他不同的心情。
可是今天的他倒是丝毫不遮掩，就连黑眸底下也是喜意。
“要你是李益的话，一定会回来的吧。”
钟离溪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自顾自地转移了话题。
我们的眼神一不小心对了上，他专注的目光里闪过的是一丝期待。
“要是我的话应该不会走吧……”
我原本想很坚定地点头，却不知怎么憨笑了起来，伸手挠了挠自己的头发。
“说实话。”钟离溪有些无奈。
“要是会走也一定是迫不得已，不过我不会一声不吭地就走掉，我会明确告诉对方自己会不会回来，不会让对方白等！”
“只要对方在，你就会回去？就算被很多困难阻隔？”
“那就……想尽办法回去啊，要是真想回去，上刀山下油锅还没有办法吗？”
我们之间的对话全被钟离溪带着走，我却慢慢觉得这似乎并不是在讲有关霍小玉的事情。
当我疑惑地想要再发问的时候，钟离溪却又开了口。
不过这一句却并不是对着我说，他的目光越过了我，看着我的后方。
“小玉姑娘，你可听清楚了？只要你在这里，他就会回来。”
我一扭头，看见的便是怀抱舞墨望着我发愣的霍小玉，她像是站在这里好一会了，看着我们的表情都有些恍惚，听着钟离溪这句话像是想通了什么，扯出嘴角对我们笑了笑，点头致意后又退回到了房里，还不忘把自己的房门关起来。
“你在骗我话？”我一下恍悟到了什么，便立马转身指着钟离溪，“你好歹也告诉我一声啊？！万一我说错话怎么办！”
“笨。”钟离溪看着我有些气愤的模样叹了口气，轻骂了一声像是还不过瘾，又补上了一句，“还越来越笨。”
“我怎么就笨了呢？”我完全没能理解钟离溪的意思，却还是双手叉腰看着他，皱起眉头，“而且我笨碍到你了吗？”
“笨也没关系，我聪明就好了。”钟离溪揉了揉我的脑袋。
“喂喂喂！不带你这样的！损别人还不忘抬高自己！”
“那丫头你最聪明了，这样行吗？”
“这是敷衍！”
……
闹过了一阵之后，我是喘的没啥力气了，几乎整个人都趴在了自家院子里的石桌上，动也不想动。
不知道是不是很久没有和人吵架的缘故，我这吵架的水平一退千里。我这厢已经懒得在开口说话，钟离溪却依旧气也不喘地在一边说着他怎么把自己的铺子找了一个有缘人，现在又是怎样的一身轻。
像是见我还不够惨，刚翻了墙回来的舞墨一下跃到了我的背上，找了一个自己最觉得舒服的姿势趴着，像是不让我起来一般。
“真是什么样的主人什么样的宠物，都欺负我！”我动了两下，见舞墨依旧没有要起身的迹象，只能仰着头十分怨念地盯着钟离溪。
“的确是什么样主人什么样的宠物，”他点了点头，良心发现一般从我背上抱走了舞墨，“不过这是我送你，他的主人是你，爱欺负弱小大概也是学你的。”
“钟离溪！！！”
我怒气一下窜上了脑门，也不知道从哪里涌来了力气，我一下站了起来，刚想抬手拉住他的衣领，却被急促的敲门声给打断。
“忆儿你在吗！忆儿！”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把头转向了屋子的大门处。
我住在这里并没有几个人知道，就算知道也没什么人会来找我。不过在屋外叫嚷的女声听着有些耳熟，我一时想不起自己在哪里听过，觉得大概也是熟人便去开了门。
“忆儿你真在这里！”一开门，屋外那个黄衣的女子一下就把我扑了住，脸上的表情也是焦急，“你快和我走！”
“立……立夏姐姐？”
我勉强认出眼前人的轮廓，她却也没有给我过多解释，一把拉起了我就往外边跑去。
我回头看了一眼钟离溪，他却只是对我做了一个安心跟着她去就行的动作。
从离开暖春阁之后我便再在没有和里面的人有过交集，走的时候更是没有想起要去和谁告个别，立夏是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的？她找我又有什么事？
“是鲍妈妈要找我？”被立夏拉到了前往暖春阁的马车上，我似乎知道真正要见我的是谁了。
立夏点了点头：“鲍妈妈说，这件事情只能找你了。”
“什么事？”
“和小玉姑娘有关。”
上马车的时候我便猜到了是同霍小玉有关，却还是想不出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是一定要把我拉出来商谈的。
马车停在了暖春阁内院。
我已经有几年没有踏进这里了，暖春阁的里外却是一点没变，就算里头的姑娘不是我当年熟悉的那些，一个个却都是年轻貌美明艳动人的。
立夏把我带进了一个上等的包厢，关上了门什么都没说。
我本以为他是要我在这里等着鲍妈妈，便安心坐下倒了杯茶，刚要喝上一口，却清楚地听见隔壁的包厢的声响。
“爷这已经是要成婚的了，怎么还整天往我们这跑，不怕家里的那位打翻醋坛子啊。”
娇滴滴的女声腻着平常不过的话语，我并未在意。
我只是抚了抚自己的衣袖，打算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等着，却听到了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你们这问的是不是有些多了？”
这一声让我险些摔坏了手中的茶碗，胸口的心猛地往上提了下，我总觉得自己听岔了，连忙往墙的方向走了好几步，几乎整个人都要扒到墙面上了。
“爷……奴家不知……还请……”
“出去……”男子再次出了声，能发出这样清冷的声调除去苏漠还能是谁？
他已经回长安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从那天离开之后苏漠就没有联系过我了，因为离去那天所说的话，我一直以为要等霍小玉的故事结束之后他才会再出现，怎么这样早的就回来了？
“苏兄，你何必如此？我又不是在生气。”还在震惊中的我听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
我用双手捂住了自己因为吃惊张大的嘴，瞪大着眼睛看着面前的这面墙。
在这墙的那一头，坐着是苏漠和李益。
隔壁的屋子里还能勉强听见女子娇滴滴说话的声音，却没有之前那样大胆了，大概是被苏漠赶出去了一个之后，姑娘们也都变得收敛了。
我之前就说过，李益是苏漠记录中极小的一块，这样的一块在别的任务下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而他此刻和李益坐在同一间屋子里，听两人对话的口气也像是认识有一段时间的友人了。
撇去苏漠不谈，李益他又是何时回到长安来的。
既然回来了，为何不去看霍小玉？看他钻到了这风花雪月的场所之中，连楼中的姑娘都拿李益快要成亲的话语来开玩笑，看起来这门婚事不仅是真的，而且知道的人也不少了。
“不过啊！你们这群小妖精不要在拿我开涮了，小心爷明日就不来了！”
李益声调一下抬高了，不知道在做些什么，屋子里的姑娘们也一下哄笑了起来喊着李公子饶命。
后面的话语我有些听不下去，我坐回到了原本的位子上，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却不料把自己呛了住，我大声地咳嗽了起来，惹得隔壁一下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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