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十七章、偶遇
胡伊嘉第一个念头是怜悯。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马候的腿已经短到连课桌都能蔑视得这么彻底了。
她摇摇脑袋，甩掉悲凉的情绪，定了定神，不对不对，这太荒唐了。
她定睛看去，……两坨圆圆的……膝盖？
她可算是知道这两天的诡异感来自哪里了。
胡伊嘉猛地直起腰，震惊地问：“马猴儿，你为什么要跪着上课，不难受吗？”
马候跪了太长时间，已经感受不到自己还有腿了，闻言苦涩道：“我赎罪呢。”
胡伊嘉还是诧异：“你脑子没问题吧？”
马候翻了个白眼：“裴哥让我跪的。”
……其实不是。
按他们常规的玩法该是扎个马步跑个圈什么的，但这三人为了逃避责任无所不用其极，吵得裴少安头疼。
最后以竞标的方式角逐。
马候以五十个跑圈荣幸中标。
然而由于马候经常惹点小祸大祸来祸祸几人，他弱小的身板又常年被不规律的作息以及酒精和尼古丁荼毒，又虚又嘎嘣脆，早就对他们内部这种军事化管理一直颇有微词，他提议用三天跪着上课抵消五十圈。
如此脑残的方法。
裴少安有点无语，然而其余两个人嘴角抽了抽后火速拍板——反正丢脸的也不是他们。裴少安其实也没那么大火气，懒得掺和，就随他们怎么折腾了。
胡伊嘉立马改口：“跪的好，跪的妙，你骨骼清奇，看起来就天生适合跪着。”
马候额头青筋直跳：“……赶、紧、滚。”
马候轰走了毫无下限的颜狗，抓耳挠腮地待了一会儿，就是安分不下来。他瞥一眼他同桌——裴少安趴在桌子上，后脑勺对着他，不知道是在睡觉还是在玩手机。
他忍了又忍，忍了足足五分钟，还是没忍住骚扰裴少安：“哎裴哥。”
裴少安摁灭手机，偏过头去，半张脸埋在胳膊里，眉眼间淡淡地，看不出有什么情绪，然而头发移动间被弄得有些凌乱，那几撮乱发让他看起来比平时随意几分。
给马候一种，他裴哥现在很好说话的感觉。
他打了个腹稿，堆上满脸亲切甜蜜的笑容，央求道：“裴哥，跪了一上午我腿都麻了呢，你看天气这么热，等会儿大课间你能不能帮我买瓶冰水回来喝呢？”
“嗯……”裴少安依旧埋在胳膊里，声音闷闷的，拉长了音调，像是在考虑。
这一声“嗯”又轻又长，听起来像是胜利的前奏，马候屏气凝神等待着。
裴少安没让他等太长时间。
他也亲切甜蜜地说：“不行呢。”
“……”马候满腔期待落空，磨了磨牙，能屈能伸地挤了个笑容，“为什么呢？我的要求也不过分呢。”
裴少安轻快道：“因为你这样说话有点恶心，呢。”
马候泄气地趴到桌子上，一点没觉得现在的姿势导致他的臀部，稍微，撅的，有那么一点妖娆。他没有发火的胆子，只能不甘地再尝试一把，双手合十苦哈哈央道：“球球你了裴哥，反正你也没事儿干。”
不提还好，一提有事儿裴少安想起来还有点烦：“谁说我没事儿？上次张圳峰陪老太太斗地主出老千顺走了黑桃二，那牌是老太太自己做的，这两天发现少了牌催着我把牌要回来，明天约了人斗地主，让我晚上必须送到家。等会儿大课间还得去找他拿。”
“张圳峰这狗比为了赢牌可真是够不要脸了，连奶奶的牌都偷！你直接让他送过来就好了，自己去干嘛？”马候直起身子，控诉道，“你怎么这么偏心？”
“……”
裴少安曲指点点手机：“他尿频。我关心残障人士。”
马候还想再申辩些什么。
裴少安稍稍抬了点下巴，唇角没什么温度地扯了扯，垂睫扫他一眼，意有所指：“你前列腺也有问题？”
“……没呢。”
马候悻悻闭上嘴。
虽然华铭中学相对于铭市其他重点高中来说学术氛围不是那么的浓厚，但是高三楼里的氛围不管怎么说，比高二还是要略微紧绷那么一些的。更别提一楼分布的都是重点班级，即便是大课间了，教室外边晃荡的人也不多。
从高二的楼到张圳峰所在的高三一班，先要上几节阶梯进了高三的一楼，接着会面对一个方方正正的比较大的空间，空地右边是高三的阶梯教室，往前一点是厕所，左手边是级部办公室，再往前是走廊和教室。
裴少安进了楼没走几步，级部办公室拐弯处拐过来一个人，个子高挑颀长，身段挺拔如松，拿着一打文件翻看着，正迎面朝他走来，楼层里没几个人，那人显得存在感还挺强。
裴少安多看了一眼。
宋安澜她哥哥。
裴少安路过宋知，顿了一顿。
“欸。”
裴少安想了想。
“宋知？”
宋知闻声停下来，眼睛里极其迅速地掠过冷冽的光，抬头时已经是一片恰到好处的惊讶：“有事？”
裴少安咧开一个笑，收敛了点懒散，看起来灿烂又正直：“你是宋安澜哥哥吧？”
宋知耐着性子“嗯”了一声。
裴少安漫不经心地问：“你们，管早恋么？”
宋知捏着文件的手紧了几分，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问了一遍：“有事吗？”
裴少安打量着他，云淡风轻地扯了个理由：“啊，没事儿。我这不是正追你妹妹么，问问她喜欢什么样的。”
宋知眼里的情绪不动声色地冷下来，略微有些静默。
裴少安没放过心里那丝敏锐的怪异，他笑容阳光，然而目光又凉又薄，锐利地紧盯着宋知。对方虽然仍然温和有礼，他却仿佛感受到了隐蔽的侵略，阴冷而尖锐，就藏在冬日冻结的湖冰下，暗流涌动。
宋知蓦地笑了，看起来像是个开明友好的兄长，给他提点合适的建议：“刺激的。”
裴少安：“？”
裴少安真心实意地“啊”了一声，用疑惑的语气。
宋知拍拍他的肩：“她喜欢刺激的。”
裴少安目送宋知离开，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半会倒真没琢磨宋知，顺着宋知的话回想了一会儿，认真思索了一下某个问题。
难不成……？
要……激烈点？
“看什么呢？”张圳峰从身后窜出来，勾住他的肩，手上还湿漉漉的滴着水，估计刚上完厕所，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宋知？你看他干嘛？”
裴少安收回目光，没什么温度道：“没什么，刚刚打了个招呼。”
张圳峰虽然有事没事提过一嘴裴少安，但是宋知即使再八面玲珑也不是那种跟人不认识就主动上前打招呼的人。那就是裴少安主动打的招呼……还挺稀奇。
张圳峰挑眉，忍不住调侃道：“你？跟他？什么意思，跟大舅子打好关系？”
“滚蛋，”裴少安拍开他的手：“老太太的牌，带了没？”
“带了带了，”张圳峰没忘记自己跟马候一样在赎罪期，他从口袋里掏出黑桃二纸牌递给裴少安，细腻地观察了一下这位爷的情绪，猜测道，“大舅子给你脸色了？”
裴少安懒得应他，由着他乱猜。
张圳峰却以为自己得到了正解，想到裴少安吃瘪他就忍不住偷着乐，一边送裴少安往回走，一边忍着笑开解道：“嗳，你说说你，早恋就早恋，非往人家家长面前凑干什么。不过你也别在意，宋知今天好像本来心情也不怎么样——虽然不是很明显，不过我这人一向很会看人眼色，但他不是那种因为自己情绪迁怒别人的人啊，他既然给你脸色看，我看就是你吧，不太让人家满意……”
裴少安嗤笑一声。
张圳峰停下来，眨了眨眼，见这人明显不信，又说：“我说的都是大实话。”
“实话？”裴少安语气平静，十分理所当然，“我浑身上下，哪一点，能让人不满意？”
张圳峰噎了一下。
张圳峰：“裴哥，你要我说真话还是假话？”
裴少安轻嗤。
张圳峰实话实说道：“裴哥，你现在，目前，暂且，成绩不大好。”
“还老出去鬼混。”
“还夜不归宿。”
“对人小姑娘不怎么诚恳，没事儿就会动动嘴撩拨人。”
“在女方家长眼里……”
“你除了这张脸，确实没哪一点让人满意的。”
“更别说你这张脸……有点过了。”
“你懂吧？就是……”
“容易让女方和女方家长都没什么安全感。”
“所以呢……”
“你浑身上下，没一点，能让人满意。”
“……”
张圳峰说完，后知后觉地心惊胆战起来，找补了一句：“我忠言逆耳，哥你别介意。”
他硬着头皮瞄了一眼，裴少安唇角含笑，听得还挺认真。
“哦，”裴少安点头，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疑惑，非常真诚，“可是呢……”
“轮的着他满意？”
语气随意，且不容置疑。
好像宋知，确确实实是，无关紧要的。
张圳峰算是知道女方家长为什么不给他好脸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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