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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第二十六章、话剧


宋安澜穿的细高跟样式简约,只有脚背和脚踝上方两根带子支撑着,断了上面的带子,这么高的跟是绝对没办法凑合的。也就是说,相当于废了。

        社长抓了抓头皮:“我有针线……现缝?”

        宋安澜点头:“可以,不太稳固也行,反正我就走几步路,慢点走就行了。”

        台上灯光一暗,群演下场,开始念诵独白。

        “公主平安无事地在城堡里生活到了十五岁……”

        社长抓狂道:“卧槽,来不及了!要不你光着脚上场?”

        宋安澜也急,情急之下就想一口答应。

        “不行,”宋知突然出声,打断她们,眉目凌厉,“台上荆棘布景早就布置好了,你裙子没了这么高的跟根本就是拖着地,脚会不会受伤另说,裙子被缠到了摔跤怎么办?”

        那就是舞台事故了。

        宋安澜上场迫在眉睫,她说:“我提着裙子走吧?”

        宋知:“然后?所有人看你的脚被戳一脚血?”

        宋安澜:“……”

        社长急了:“……不是,你怎么才发现啊?什么时候坏的呀!”

        宋安澜舞蹈彩排后就没穿过了,她知道社长只是着急,没有真的怪罪她的意思,但差错在她,被责也只能提着裙子低头受训。

        社长懊恼道:“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了。”

        宋知说:“穿拖鞋上台吧。”

        社长吹毛求疵,十分追求舞台美感,连一场宋安澜倒下的戏都改了十几次。说实话,她宁愿宋安澜光脚上台也不想她穿着拖鞋,安全系数一样低,但好歹宋安澜倒地昏迷的时候观众不用看到一双搞笑一般的拖鞋。她咬牙,一时踌躇,不肯答应。

        气氛紧张,台上下来的演员面面相觑,只知道情况不好,观望着不敢开口。

        此时闲适的脚步声就分外扎耳。

        众目睽睽下,不知道听了多久墙根的裴少安拖着步子走过来,在低着头的宋安澜面前停下。

        宋安澜急得眼眶湿润,吸吸鼻子,抬头看他:“你来干什么?”

        裴少安望着她湿漉漉的眼睛,喉咙有些发痒。

        来当你的救世主。

        场景挺贴切,可惜台词太中二。

        裴少安咽下去这句骚破天际的话。他抬手摸向耳垂,从左到右,解下来两只耳钉和两只小圆环,银光闪闪,躺在他的手心。

        宋安澜愣住,到刚才为止之前,她都没注意到裴少安戴耳钉,而且是四个耳洞。

        他蹲下来,拉过断了一边的细带,绕她脚踝一圈,在原本的系带上缠了两道,紧紧地贴覆在她的皮肤上。他拉开耳钉的塞子,又拉开耳环,尖锐的一端穿过皮革,牢固地固定住带子,银环和他的手都温凉,安抚了她焦躁不安的情绪。

        众人盯着这一幕,不知道说什么,无言间连呼吸都放轻。

        宋安澜盯着他的发顶,脑子里想的却是他之前说她这身衣服配拖鞋想只活蹦乱跳的猴子,她突然开口问:“我现在,还像猴吗?”

        “是我口误。”裴少安顺手帮她理了理裙角,大拇指抚过一片绣得艳丽的玫瑰花瓣。

        台上的独白正好停顿。

        万籁俱寂中,半跪在地上的少年抬起头,下颌骨和喉结的线条流畅漂亮,人多的时候,他身上的气质从恣意中透出几分生人勿近的凛冽,他仰着头,指尖捻着白纱裙上的红色花瓣,他直白、坦率而热烈:“你像玫瑰。”

        台上念道:“走啊!走啊!公主最后来到了城堡里的一座古塔前。”

        该她上场了。

        高跟鞋很高,宋安澜不用再提着裙子,她转身上台。这里有几个台阶,她走得很小心。有人从她身后靠近,扶着她的手肘。她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裴少安。

        台上黑暗一片,灯光等待着她现身。

        黑暗使她冷静。

        挺讽刺的一件事。她穿上这身衣服,演了这个角色,戏里戏外都是人追着叫她公主,好像她真的是个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住在大大的别墅里,被父母奉若明珠。可惜她比午夜前的灰姑娘还不如,灰姑娘还能尽情享受南瓜马车和水晶鞋,她却实际上寄人篱下,身不由己。生活在转折前转折后一样黯淡无光。

        如果裴少安不这么坦率,不这么赤忱,不和宋知偶尔相像又截然不同……

        她或许不会这么害怕。

        晃神间裴少安握住她手肘的手加重了力道,轻声说:“害怕了就深呼吸。”

        不,她并不害怕舞台。

        她深吸一口气。

        裴少安将她轻轻往前一送,灯光从她头顶正上方泄下,她一脸懵懂,是误入古塔的小公主,舞台两侧的大屏幕上播着她窈窕清瘦的身影。她慢慢往台中央走,鞋子固定得很紧。

        台下嬉语嘈杂一时销声。

        高三正被魔鬼摧残,课余活动少得可怜,正因如此,大型活动里格外受优待,位置坐的最中央,高伍德和张圳峰都在重点班,位置格外靠前,马候也摸过来臭不要脸地挤在他俩中间。

        张圳峰看着宋安澜呆呆道:“相信吗?我梦里小仙女就长这样。”

        马候回神,目光复杂地转头看着张圳峰:“你做的什么类型的梦?”

        高伍德也转头,目光复杂地看着这俩:“你们……不要命了?”

        张圳峰吓一跳,还没来得及掐马候就听到隔壁一哥们儿说:“我靠我也是!”

        张圳峰玩命否认:“我靠我不是!我没有!不是我!”

        前座一排几个回头嘘他们,让他们闭嘴。

        张圳峰闭了嘴,过一会儿宋知上场了,他又忍不住想说话,捣了捣马候说:“看咱大舅子还是帅啊。”

        马候知道张圳峰不是那个意思,但还是故意怪叫道:“你大舅子?”

        “……”张圳峰忍无可忍,掐住马候的脖子前后摇晃,“裴哥大舅子!裴哥大舅子!”

        马候被掐得直呛,反手反击,弄得动静又大起来。

        前座回头不耐烦道:“安静点行不行?不看就走!”

        他们几个吊儿郎当是吊儿郎当,素质不低。张圳峰松开手,赔笑在嘴巴前面做了一个拉拉链的姿势,示意自己闭嘴,前边人才转回去。

        高伍德放轻声音询问:“裴哥呢?”

        张圳峰也放轻声音:“肯定蹲后台守着宋安澜呗,你指望他坐过来看表演?”

        马候咳嗽了一会儿缓过来说:“裴哥忙着呢。我们班主任也是看场子的老师之一,肯定找着事盯着裴哥做,哪能放任他逍遥快活,”正说着,马候手机振动,他拿起一看,笑着对高伍德和张圳峰摇了摇,“这叫什么?夜里不能说鬼,白天不能说人!”

        他笑着与两人推搡几下,急匆匆去找个安静点的地方好接电话。

        马候确实很了解许飞。他手头上有点什么事情就找裴少安去做,动辄就拿志愿者的红袖套威胁他,裴少安忙得跟狗一样。

        宋安澜一下台就换下来高跟鞋,挤出喧嚷的人群伸着脖子张望。

        “他早走了。”宋知站到她身旁,语气很淡。“他”说的是谁他们心知肚明。

        宋安澜收回目光,低着头认认真真抠鞋子绑带上的四个耳饰,虽然她猜裴少安大概不会要了。

        四周人多耳杂,宋知凑近她,耳语道:“怎么,觉得他对你好?看上他了?”

        宋安澜淡定地抠着最后一个耳钉,不理睬宋知的挑衅。

        宋知:“他不适合你。”

        宋安澜抠完耳饰,仔仔细细收在手里,她睨一眼宋知,笑得甜美:“适不适合要试了才知道。”

        宋知轻笑:“你跟他在一起的时候看起来挺幼稚。你不累吗?”

        “说我装纯呀?”宋安澜也不生气,掩着嘴不叫别人听见,“哥,你真的认得清我是谁吗?”

        “你呢,你认清楚自己了吗?”宋知别起她的碎发,目光怜惜,“我叫你去做不学无术的混账,你胆子小,不敢真的混到鱼龙混杂的人里,也不肯荒废自己学业,我都纵着你。可是安澜啊,你现在想抽身,哪能轻轻松松。你替我堕落,也曾经奋不顾身不是吗?”

        “我想要你什么样子,你就变成什么样子。可我打下的烙印那么多,你真的以为像摘面具那么简单吗?你以为的回到正轨真的和你原本的模样一样吗?安澜,你回头看看。”

        “安澜啊,他们都看着你呢。”

        宋知嘴唇动的幅度小,声音也小。

        宋安澜觉得齿冷。

        那些她无动于衷的,那些她冷眼旁观的,那些她辗转反侧的,她逃不过也躲不掉。最终都是雪崩里的一片片雪花,轻飘飘就能掩埋她。

        宋知一直站在烂泥溅不到的高处冷静地看着,看她挣扎,再好意提醒她:看,你没办法全身而退的。看,你的血本来就是冷的。所以沉没吧,享受吧。

        宋安澜的泪水来得猝不及防,眼睛轻轻一眨,一串透明的泪水毫无征兆地从左眼眼角滑下来,眼圈红得后知后觉。

        宋知愣了,宋安澜也愣了。

        宋安澜愣愣抹掉脸上的泪水,她一点都不愤怒,她很难过。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跟宋知在一起的时候总是难过又难缠。

        宋安澜攥紧拳头,银制的耳饰在她掌心硌得生疼,她说:“哥。分手那天,你问我是不是因为被人打了。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你会帮我疼,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我以为你比我还疼。”

        可是刚刚,她才知道原来他早早预知了这些,心理准备比她还充足。

        宋安澜从不指责宋知,她不悲也不怒,面庞平静了然。

        “你说得对。”宋安澜甚至赞同他。

        或许哪一天那些疼痛迟早来报,然而无论如何,她都会自己受,自己还,与宋知无关,也不需要他疼了。

        宋知看清了宋安澜看不清的她骨子里的冷,却没看清宋安澜看清的她骨子里的狠。她与宋知了断不啻于断臂求生,她却未曾有过退缩。

        即便伤口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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