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第48章
夜晚，不知道是不是这几日饮食太油腻，花瑶胃里一阵恶心，辗转反侧就是睡不着。他觉得口中生火，想起床倒水，可看到门外闪过的影子，他立马认出是辛慈，开门追了过去。
花瑶喊道：“慈慈，你想见我的话直接进来，不用矜持。”
辛慈回头，耷拉着头，如被冰水浇了头。她手里握着他上次装萤火虫的香囊，语气有点失落“都死了，无论我喂了多少食物。萤火虫的生命也像蜉蝣一般，朝生暮死，了然无趣。”要是她愿意，她可以分一点灵气给它们，它们有的会修炼成灵，有的寿命会像人类一样漫长。可萤火虫想要这样的生活吗？她有干预的资格吗？她是神仙，寿命与天同齐，小小的萤火虫生命虽然短暂，可在有心的神仙看来，它们早已留下惊鸿一瞥。神仙漫长的岁月中有关于它们的美好记忆。
她只是不能理解同是昆仑神的师兄、莫姐姐，甚至是云初，这些神仙的生命似飞花，转瞬即逝。
“我重新给你捉。”看到辛慈失落的面容，花瑶心里不是滋味，好比有神仙拿了火种，放在他心上使劲烤。花瑶拿着香囊，他想把她拉过来，放在他心口。可手刚碰到她的青丝，辛慈便退了一步，以警惕的眼神看着他。辛慈信谁都不会信魔头，这是她的血泪教训。
扑空的手只握住了寒冷的空气，花瑶收回手，在他头上揉了揉，他尴尬一笑，“慈慈，我这里杀气重，没有萤火虫，我们去漆吴谷。”他不怪辛慈的戒备心，可以说要不是他出谋划策，魔尊杀不了容靖、莫笛，他甚至逼得云初抱着魔尊跳入无极之渊。这样的结果是，魔族失去主心骨，没有魔尊压制神族，神族以泰山压顶的姿态牢牢钳制魔族。本来他打算带领魔族和神族展开生死一战的，战场是人间，要是开战，人间便是白骨露于野，千里无鸡鸣。无为天尊和东华帝君为了平衡各方势力，选择了沉睡，进入不死不灭的状态。辛慈的至爱亲朋都死在他手下，而他还要她信任她，真是可笑。万幸的是，她还不知道这一切，她认为杀了她所爱的是魔尊。
漆吴谷。
桃花遍地开放，虽然只有零星月华，可借着漫天的萤火虫，能看见桃夭李艳，斗色争妍微风吹落了不少桃花，潺潺流水托着桃花瓣流向干净的所在。空气散发着清香，似缓缓点燃的松木香，是生灵对故土的眷恋歌颂。
辛慈感慨着，良辰美景果然短暂，不一会便可见刀光剑影。
花瑶今日穿着墨绿直裾袍，衣襟处绣着夔纹，他握着捕碟网扑向萤火虫，翩跹而舞，如流水拂花般轻柔，又似雷霆降落时威严，不一会儿香囊便装满萤火虫。
“慈慈，这些萤火虫可以活一个月，等它们都死了我再给你捉。”
辛慈接过香囊，对他笑了笑，默念着三二一，花瑶额间冷汗滚滚，身体颤抖不已，应声而倒。辛慈扔掉香囊，冷冷看着他。
花瑶吐出一口恶血，他对辛慈这般作为并不惊讶，他惊讶的是她选择在这一时间动手，昨日她还给他做芋泥酥，还接过他的香囊，“慈慈，你为何如此？”
“我想弄死你很久了。”辛慈握着昆吾剑，缓缓靠近花瑶。“重光那种没脑子的魔头认不得两仪阵，杀不了师兄和莫姐姐，你这种有脑子的魔头才行。”她直视花瑶的眼睛，眼里虽盈盈秋水，可眼中的火焰似炉鼎里的火苗，火光四溅，“你过了很多年的安稳日子，够本了，是时候偿还了。”她的手里有花瑶咳出来的血，就是用这双带有他的血的手，捅瞎他的双眼。
花瑶没有抵抗，他任由昆吾剑刺入他双眼，“所以，如果我没有绑架符隐白，你还是会来合虚找我的，是吧？那为什么要我等这么久呢？”
辛慈吹落剑锋上的血，笑道：“我还没活够。”她好多事都没做完，比如渡阿白成仙，事情没有完成怎么报仇呢？
“出来吧，魔君眼睛都瞎了，你们还不动手？”昆吾剑划过花瑶双眼，血沿着剑锋流到地上，她笑着看惊呆的三位魔煞。“快啊，趁他还没有开心目之前，合虚足够大，够你们三个分！”辛慈收剑，拿着手帕擦血。“我只能帮你们到这。”她暗示身旁三个魔煞联手杀了花瑶，划分合虚，形成三足鼎立的时代。她自然也能联合他们一起杀了花瑶，可她刚给他们吃了仙丹，又瞎了花瑶的眼睛，如果这样子他们还打不过花瑶，她加入他们的战斗也没意思。
花瑶还笑着，他不慌不忙，撕了袖子作眼纱，他用力一系，血因为强有力的束缚而暂时止住。他肤色胜雪，此刻脸庞沾满血液，身体挺拔如寒松，虽身处炼狱，可不坠青云。“慈慈，你觉得这几个废物能杀了我？你看他们敢动吗？”花瑶不恨辛慈，他甚至有些高兴，辛慈终于动手了，他终于能还清欠她的恩情。这一战过后，他们两清。
苏桐没有动，他知道花瑶的实力有多强，除了魔尊，无魔可撼动。可他终于看到能有一个神仙，把花瑶伤得如此重，他欣喜不已，可他实力不是三个最强的，不敢第一个出手。
怀寡是第一个动容的，千年来他对花瑶怀着深深的畏惧，怕他吞噬他的躯体，怕他废了他的地位，怕他将他驱逐出合虚，他怕他毁了他所有的东西，而今天，能有个结果了。“我先来！”拘魂铃一响，无数黑影聚集，尖叫声响彻云霄，几乎要掀翻合虚。仔细看云团大的黑影，里面挤满了无数张面孔，每张面孔都是惊悚惧怕的模样，眼睛红红的，嘴巴张得很开，念着“进来进来”，似要生吞活剥见到的活物。拉一个人进炼狱他们的痛苦便能减轻一分，千年来，他们就是这样壮大的。怀寡手指哪里，黑影便停在哪里。怀寡指着花瑶眉心，黑影扑上去，他们要把那里咬一个大窟窿。
“他肚脐上三寸那里受伤了，伤口还没有愈合，咬那里！”百里兴奋般喊出声音，眼睛因为看到无数惊悚哀痛的面庞而发光，她对划分合虚兴趣不大，她只想看到他们几个打架，互相吞噬，反正无论谁活下来，她都能捞到好处。
“魔君，您可别反抗。”花瑶受了重伤，神志动摇，百里和他睡过的，他温柔得很，她不会辜负他的。百里念着咒语，她的意识侵入花瑶的灵台，侵占他的神志。他这会很虚弱，她的意识如入无人之地，可纵横千里万里。
“一起上！到时候我们分了合虚！”见这两个已出手，花瑶闪避的动作缓慢，他们已占据上风。于是奔雷斧又快又急，本应劈中花瑶眉心的，可苏桐对花瑶的恐惧不是一时半会能战胜得了的，他手一抖，花瑶又侧着躲开他，他只销了花瑶肩膀的一块肉。奔雷斧在怀寡的血惧之湖淬炼过，碰过奔雷斧的血肉会糜烂，最终化为脓水，这一招够他喝一壶了。
“可真是小瞧了你们。”花瑶身轻如燕，后退了几步。广袖被他撕裂，他擦干肩膀上的血便扔了。“慈慈，替我收好，这料子我很喜欢，我不想浪费。一会收拾完他们几个我便来找你。”虽然眼睛看不见，可他知道辛慈站在哪里。被曾经忠心耿耿的手下围堵追杀他也不曾害怕过，不过是小孩子过家家，他就陪他们玩一下。
“看看你能不能活着来找我吧。“辛慈没接他的血袖，任袖子飘落，她眼中全是瞧到好戏的兴奋，魔族在神魔之战中损失惨重，排得上名头的魔物死了七七八八，没想到还是有漏网之鱼的，仍在苟且偷生，想着随时推翻魔君的统治，有理想的妖魔鬼怪她都欣赏。
“我要是在二十招内赢了他们，你便替我洗袖子，当做毁我眼的赔偿，如何？”花瑶动作优雅，如戏水的仙鹤，一招一式拆解他们的围攻。
“好。”辛慈退到安全的区域，确保自己不会被波及。她看好怀寡那帮魔头，也留着对花瑶的忌惮。她想过最好的结局是花瑶被三魔头吞噬，生吞活剥那种，然后他们便划分合虚，分区域而治，从此再也无法和天庭分庭抗礼。神魔之战再也不会有第二次，可现在看来，她小瞧了花瑶，高看了三魔头的法力和勇气。
“狗东西，不要挣扎！”虽然她侵入他的灵台了，可他身体左右摇晃，她抓不住，到不了，反而累得自身清明摇摇欲坠，似要坠入无底深渊。百里以自身灵力为牢笼，欲束缚住花瑶孱弱的神志。这本如探囊取物般简单，他的灵台已经动摇，只要她把手伸进去，再近一点！
“怀寡，你让阴灵军咬断他的手脚，他不动弹了我就可以毁了他的灵台。”百里吐出一口血，全身骨头酥软酸麻，差点迷失在心之海。她活了快八千年，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被一个受了重伤的魔头逼到这种地步。
拘魂铃声音悦耳，如美人踩在鼓上。黑影分成四股，分别咬住花瑶四肢。花瑶手脚滴出的血尚未落地，奔雷斧如期而至，重重劈在他的眉心。这一击带动地动山裂，花瑶的身体被震得粉碎如肉沫，血肉飞溅，满目血花，洒了三魔头一身狗血。百里感觉身上没了千斤重担，灵台回归清明，她累得倒地，只差一点，她就迷失了，差一点就成了疯子。
“我出力最多，我要合虚一半的土地！”怀寡手握拘魂铃，目光狠毒，如盯着案板上的肉一般看着其余两个魔头。
“你哪里出力最多？要不是我的奔雷斧，花瑶能死得干干净净？”苏桐擦干脸上的血肉，眼神冷冽。他们刚杀了花瑶便开始内讧，要争多一分利益。
百里死里逃生，不在乎领地大小，反正无论有多小多大，她都能从魔头手里抢过来，变成自己的领地的。
“要再打一架吗？”怀寡轻摇拘魂铃，黑影开始聚集，激发人心中最深处的恐惧的声音开始响起。
“我们三个不同程度受伤，这对谁都不公平。“苏桐想到再打架讨不了好处，便商量着妥协的方法。“月华仙子刺瞎了花瑶双眼，没有她我们杀不了花瑶，让她来分吧，让她划分领地我心服口服。”
三魔头陆陆续续点头，目光落在辛慈身上，希望她能看出他们法力的高低，依据法力划分土地多寡。
辛慈叹气，捡起地上沾满血迹的袖子，她拍了拍尘土，想着真没意思，她太幼稚了，竟然觉得这三能划分合虚。
“你们打一架吧，赢的魔煞做主，岂不美哉？”辛慈的言语充满诱惑，动摇他们的心志。
无论是凡人还是神魔，都逃不过沾沾自喜，盲目自大这一缺陷。怀寡自认为杀了花瑶，他们的力量足以对抗昆仑神，要是能吞噬昆仑神，他的力量就能追上全盛时期的花瑶，甚至魔尊重光。“辛慈是天庭那边的，杀了辛慈便多了一分功劳，号令众魔多了十分权威，杀了她！”动作比话快，怀寡不想让出这份功劳，急摇拘魂铃，顿时地动山摇，无数黑影朝辛慈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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