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血引天劫

江之淮如约在第三日中午来到了城西密林中央。

        周围并无丝毫异动，树林里不时传来阵阵鸟鸣，伴随树叶被风吹动而发出的沙沙响声，气氛一片祥和。

        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受着周围传来的每一个生命迹象。

        有一股磅礴力量，始终在他的身边若即若离地徘徊着。

        一般来说，如果妖怪不愿意吃修正道的苦，那么想要增进修为往往离不开食人肉、吸人精气等违背天理的行为。

        这样做虽然能够很快地增进，但是得到的力量都很邪性。

        而今天这股力量与以往那些妖怪所带给他的阴冷感觉不同，今天的力量明显气势恢弘，如山似海。

        这是个没害过人命、修天地正道的一方大妖。

        能拥有这样强劲实力的人物，应该就是那位大蛇王寒芝没错。

        “现身吧，蛇王。”

        一个身形修长、面色惨白的中年男子应声出现，他长着一对绿色瞳仁，脖子上还带着若隐若现的灰色纹路，十分瘆人。

        “你好啊，江之淮。”

        江之淮诧异道：

        “怎么，你认识我？”

        蛇王寒芝一咧嘴，吐着细长的信子，露出一个极不自然的微笑，答道：

        “我怎么能不认识你，四百多年前，就是你斩杀了我父亲，三天前你又杀了我孙女。记得吧？当年我父亲已经有九百多年的修为了，但还是抵不过你啊。”

        这些年，江之淮杀过的魔物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了，他实在是没法记住他们每一个。

        但寒芝一提“九百多年的修为”，就像触发了关键词一样，他立刻想起了那条巨蛇。

        你爹确实够难应付的，当年险些让我交代了。江之淮暗戳戳地想着。

        不过他能记住那条巨蛇不仅仅是因为它难招架，还有一个理由就是——就在他抽身去斩杀它时，黑衣人趁他不在，夺走了他妻子那一世的性命，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能找到转世的妻子。

        看到江之淮露出微微呆愣的表情，寒芝冷笑道：

        “也是，你除掉那么多妖魔，记不住他也正常。”

        顿了一顿，他突然变得狂暴起来，蛇纹突现，整个头颅瞬间化作一只巨型蛇头，嘶吼着咆哮道：

        “我知道我父亲作恶太多，死有余辜，可是你为什么又杀死了沁沁？她只是想尝试一下做人的感觉，为什么不能放她一马，我只有这一个亲人了，你就不能给我留点念想么？四百年前你杀得了我父亲，如今我已有千年修行，今日你且试试杀不杀得了我？”

        寒芝现了真身，真是好大一条蛇！

        和车轮一样粗的蛇身在地上翻滚着，随便一甩就扫倒了十来棵粗壮的大树。

        大蛇顶着灯笼大的两只绿眼，张开可以吞掉半座山的血盆大口，直直向江之淮爆冲而来，不将他吞入腹中誓不罢休。

        蛇信已经快触碰到他的脸，他才跃向右侧躲开。

        两边周旋许久，大蛇全力攻击，招招致命，但江之淮只是不断闪身躲避，并没有反击。

        当然，他并不是怕了或者是打不过，他有别的打算。

        刚才寒芝一现出真身，他便一眼瞧见蛇头两侧各有一个微微隆起的鼓包。

        寒芝快要生出角了，这是将要化龙的征兆。

        斩杀这种修正道，且快有成果的妖是要承担因果的，他才不干这种赔本的买卖。

        蛇修正道满千年便有化龙的机会，但是要扛得住天劫。

        挺过天劫便可龙游在天，与天同寿；

        挺不过去就只能身死道消，肉身化作烂泥，直至消失殆尽。

        “反正你早晚都是要渡天劫的，不如我来帮你把天劫提前点。”

        江之淮抽出腰间短刀，灵活地在寒芝身旁上下穿梭，一面闪躲他的攻击，一面用短刀试探他身上柔软的地方。

        短刀透过蛇身鳞片间的缝隙，刺破大蛇的躯体，带出几滴蛇血。

        见自己得手，江之淮立刻转身向密林深处飞奔而去，大蛇则在他身后蜿蜒疾行，穷追不舍。

        密林深处是他早就布置好的符阵，按照可以连通神界的阵法，事先在树下埋好符纸。

        江之淮咬破手指，把自己的血滴到刀刃上，与寒芝的血融合到了一起。

        随后，他将两人融合在一起的血液涂抹到了阵法中央。

        接下来，只需要耐心等待。

        理论上讲，一千多年来，江之淮积累的神缘早就足够他升神了。

        可惜，他的命簿丢失，谁都无法查到他的神缘究竟积累到了什么程度，这就导致他空长神力，却不能直接飞升成神。

        他的神力已经到了半神的境界。

        阵法上寒芝的血液里融入了江之淮的神力，神界因而被阵法骗过，立刻感应到寒芝的修为已到了应该渡劫的时候。

        很快，天边就聚集起了大团滚滚黑云，太阳像是被蒙上了黑布，天色瞬间阴沉下来。

        隆隆雷声在密林上空炸响，震耳欲聋。

        寒芝意识到不妙，自己中计了！

        凭他的实力还不能承受天劫，此刻硬扛天雷，有很大的可能要死于非命。

        而仇人还在眼前，他并没有将其一击毙命的能力。

        摆在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

        要么放弃复仇，保留体力，全力承受天雷，虽然希望渺茫，但也许有一线生机。

        要么抓住最后的时机，在天雷降下之前，竭尽全力杀死江之淮，给孙女报仇，然后安心赴死。

        死有何惧，只是自己苦修千年，可惜了这一身道行。

        雷声渐渐从天边逼至耳侧，寒芝再一次化作人形，对着江之淮笑道：

        “看来我今天难逃一死，不知你能否别再避战，与我正面一搏。”

        “蛇王这样说，难道是下定决心放弃化龙，一心只想要我江某人死了？”

        寒芝道：

        “我知道以我的实力很难杀死你，但血亲之仇，不能不报。”

        江之淮道：

        “我诛杀你的亲人，是因为他们残害无辜，天理不容。你修的是天地正道，难道不明白其中的道理？蛇王只执拗于亲缘，却不明是非、不辨黑白，恐怕再修一千年也不能成正果。”

        寒芝颓然，闷了半晌，无奈地说道：

        “我毕生所求，不过是一朝成龙，遨游天际而已。这点已经不能实现，死之前，我总得为我自己实现一个心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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