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不能被拯救的反派
我的名字是文森特，一个可以化为烟雾的人。
三年前，这种疾病显现在我身上，那时的我，还是白城的一名守门小卒。
你一定知道白城，曾经的罪恶之城，邪恶之城，海因里希防御之城。
自从帝国打败加西亚大陆魔人土著，这里就被改名为洁白都市，
意味着洗净它被魔人盘踞百十年沾染的罪恶。
过去的白城是魔人的祖宅，而现在则是科学院的总驻地。
科学院以海崖堡为根基，向八城四海辐散他们的技术发展与社会影响力。
那时“异化病”的学名还没有从王都医学部远渡重洋，
在白城，我们把这种症状叫做“恶魔之拥”。
恶魔拥抱了你，
你拥有了无法控制的力量，
你成为了魔人。
这是新陆所有魔人诞生的原因。
当你成为魔人，你的工作就没有了。
我记得当时有一位和我共职的同事这样说，
“就像游吟诗人的传唱的英雄传记，嘣的一下，反派就出现了。”
“我就是那个反派。”
“对的。”
“所以我的工作没了，生活也没了。”
“嗨，也不是没了。只是暂时没了。看到那个矿场了吧，就是我们经常路过的。”
“那是个集中营。”
“可别让别人听见你这么说，我们这些普通人想进还进不了呢。五年，只要你在里面呆满五年，你的工作和生活就都回来了，并且只会比现在过得更好。”
“但……”
我这样说，然后又把话咽到肚子里。
我知道人的悲欢是不相通的。
甲之蜜糖，乙之砒霜。
……
“人生又有多少个五年呢？”
我记得那年深秋，我在酒馆里和刚认识的朋友喝得酩酊大醉。
他告诉我他叫奥威尔，是边缘城的负责人。
“是啊，人生又有多少个五年呢？但世界向来如此。帝国给反派带来救赎，只需要通过徭役改造教育五年，身上染罪的反派就能为自己带来救赎，并获得更光明的人生。”
“去他狗娘养的反派，我文森特从工作到现在，没有错判过一个案子，没有漏放过一个罪人。我凭什么要为自己带来救赎？就因为我突然获得的能力可能会无法控制？”
“什么是反派？”
奥威尔突然这样问我。
我记得当时他凑近我的脸庞，认真而严肃地看着我的眼睛。
我能感觉到他鼻间呼出的热息拂过我的嘴唇，他坚定而清澈的眼神穿透我的瞳孔。
我说，反派代表少数人的利益。
我们这些普通人获得了恶魔的拥抱，变成了少数人，
而这些少数人的利益会威胁到多数，
所以我们就是反派。
“那我们为什么不让少数成为多数呢？”
奥威尔将手里的杜松子酒一饮而尽。
他留下一封通向边缘城的推荐信，
那之后消失在茫茫夜色当中，
他告诉我，他将拯救魔王。
“什么是魔王？”我问他。
“能够拯救反派的英雄，就是魔王。”
……
“反派是需要被拯救的人。”德莱士说。
这样的话把文森特从回忆中拉回来。
她的瞳孔收缩又放大，似乎三年前的记忆和如今在自己面前的人重合。
那一瞬间，她似乎明白了，为什么奥威尔要在队伍里放进这样一位曾在帝国做到执政高层的成员，
“你这个观点倒是很新颖。”
卡尔斯点点头，
“但不完善。”
这时候从街区又冲出一群遭遇暴乱的难民，他们的身上满是污迹与刀痕剑伤。
哈瑞芬奇看到这群人的时候，心中涌起异样的感觉，
似乎这群人是一群被驱赶的羊群，
就像精灵驱赶动物，在他们身后有一位牧羊人。
“有些反派能够被拯救，有些反派不能。”
富兰克林先生接着说。
这时候难民身后走出一位闲庭信步的雅士，他身着灰衣，举止从容。
他的手里拿着一柄左轮手枪，
被哈瑞芬奇看见时，手枪里的子弹壳从摆出的转轮里剥落，
新的黄铜子弹被一枚一枚地重新装填其中。
“快跑哦，我在装子弹哦。”
牧羊的男人说。
“我们要优先处理不能拯救的反派。”
学院党领袖抬起了头。
他的单片眼镜反射着太阳光，而太阳光则反射到牧羊人瞳孔。
这一刻，隔着街道的两人，在阳光下对视了。
“啊，是卡尔斯院长。”牧羊人说。
“哈姆雷特，你就是那个不能被拯救的反派啊。”
卡尔斯院长为自己带上手套。
有关科学院和迷雾岛的恩仇，可能要追溯到上个世纪五十年代。
那时的洁白之城刚被王室恩赏给学院党人，作为在第二次人魔战争中做出杰出贡献的学院党人领袖，富兰克林家族接管了洁白之城的诸项行政与发展事宜。
而迷雾岛也正是起家于那个年代。
传奇之魔阿斯基亚入狱后十年，骁勇之魔奥赛罗带领魔人残部在新陆与帝国且战且退，最终放弃陆地，转入海洋。
在经历了数次直面海军的大溃败后，剩余的散兵游勇，被传说中的迷雾岛全盘接收。
迷雾岛人接替奥赛罗残部后，帝国与奥赛罗残部的恩怨，同样也被迷雾岛势力接管。
数十年间，迷雾岛对帝国进行了数次大规模沿海突袭，小规模劫掠更是不计其数。
其中有史可鉴的第一次大突袭，是针对王都安德鲁修斯的那场军械库劫掠，而剩下的四次，则都针对白城海因里希。
直到原首领“暴君”被枭首在海因里希城门，新头领哈姆雷特·马特继任，代号“降临”。
如同他的代号，哈姆雷特马特的出现突如其来。
“降临”的新领袖迅速整顿了原属“暴君”的数支海军，那之后带领军队后退到更隐秘的深海岛屿。
自此，迷雾岛，便如同它的名字，真正的掩埋在迷雾当中。
然而，倘若仅仅是这样的行为，尚不至于学院党视迷雾岛为眼钉肉刺，真正让迷雾岛成为学院党一生之敌的，是“降临”继任后的两次掠夺。
锡诺1300年，迷雾岛海盗包围并摧毁了五艘运送实验样本至白城的战舰与轮船，解救了三百余名用于稳定异化研究的活体样本。
其中名为亚瑟德沃夫的活体样本，被哈姆雷特马特接纳为迷雾岛二头目，代号“戒律”。
锡诺1305年，迷雾岛海盗们借道亡魂峡，自贝宁顿平原登陆并摧毁了位于群山的稳定异化研究中心，销毁了数百份研究资料，屠戮了上千名实验人员与活体样品。
在姗姗来迟的战场清点中，六十余名高级活体异化样本失踪，其中，稳定程度最高的一名活体样本，不稳定异化周期，已降低至稳定异化周期的百分之零点三。
这位高级活体样本的姓名随着实验资料的被摧毁杳无声息，但科学院很快就知道了他的新名字，他自称为“潘”，成为迷雾岛领袖位的第三名。
“感受……痛苦……”
古森林边缘，七零八落地散倒着看林人与守卫。
那些身穿重甲的军士，在甲胄间，痉挛着，缩成一团，如同搁浅的海虾。瘫倒一地的人群中，高衣领的男人双手闪耀的黑光渐渐消散，他随意地走了两步，踩上一柄从倒地士兵手中滑落的长枪。于是高衣领便捡起长枪，让枪头朝下，也不打量，只是挥动着枪柄，让枪头随处乱戳。
这时从树木丛生处走来一位戴眼镜的壮实男人，男人的手中掂着酒壶。
“清理干净了？”眼镜男问。
“也许有漏网的。”高衣领说，“得多戳戳。”
“每到这时候我就觉得，你的能力是我们当中最好的。”眼镜男说。
“节约时间的技能。”高衣领又说，
“遇到杂鱼时，节约他们去死的时间。遇到高手时，节约我的。”
“可不能这么说。”眼睛男说，“撒克逊公爵的事情只是个例。”
“这样的个例，帝国至少还有六个。其中三个能杀死我，剩下的三个能杀死你。”
高衣领将面庞压进衣领里，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你得改改你的悲观主义情节，潘。”眼镜男说，
“我们都明白，战争从不依靠个人主义，迷雾岛的舰队会越来越好。”
“帝国海军同样会越来越好，亚瑟。”
潘安说，
“乐观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迷雾岛之所以有今天的成就，与第一领袖的“不败传说”密不可分。”
“哈姆雷特……”亚瑟他向码头的地方眺望，“那是一面不会倒的旗。”
“亚瑟，他只是不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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